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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朝帝業(yè)

皇朝帝業(yè)

長樂駙馬 著

  • 歷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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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21-04-01上架
  • 1113897

    已完結(jié)(字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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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三月化蝶

皇朝帝業(yè) 長樂駙馬 4279 2021-04-01 12:26:51

  酆朝嘉德四年三月初三,,南鄉(xiāng)郡大雨未歇,。天與地之間,樹梢之側(cè)際,朦朦朧朧的暖霧彌漫,。丹水書院的學(xué)子們伸著腦袋,,睜著眼睛,,望著瓦檐上流淌不止的水簾,,紛紛唉聲嘆氣。

  今日,,乃是上巳節(jié),。

  若是天朗氣清,這個時候他們應(yīng)該在丹水之畔,,祓禊,、祭祀宴飲、曲水流觴,。

  可惜,,門前的雨簾,讓他們的期盼變成了嘆息,。

  雨滴落在書院青石板上,,炸起,濺落,,積水處水紋波蕩,。青石板路連接書院大門到正屋,。但見屋宇方正,青磚砌就,。

  正屋中央,,上懸一副‘松鹿帛畫’,畫下香案,,擺放著一只香爐,,爐中三只燃香,火星醒目,。裊裊沁香緩緩散開,,穿過旁門,便是讀書的地方,。

  矮幾上擺放著卷列整齊的竹簡,,坐墊分散四周。

  左右兩邊,,分列二十余位學(xué)子,,他們的年紀(jì)在少年到中年不等,有的下頜已蓄須,,有的卻還是青蔥少年郎,。

  此刻,平常之時被他們視若珍寶的書簡已經(jīng)無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,。

  下雨的上巳節(jié),,讓他們最是遺憾。

  在屋子角落,,靠近窗口的地方,,一名十七歲的少年正在別扭的扯著自己身上的白色曲裾下擺。

  相較之其他人,,少年身上的曲裾深衣一眼便能看出來用料顯然更好,其刺紋精美,,華貴異常,。

  此少年貌柔頎長,音容兼美,。

  窗外的雨風(fēng)撲在聶嗣的臉上,,不顯得有多冷,反而別有一股舒爽之意,。

  鼻尖縈繞著‘雨’的氣味,。

  須臾,聶嗣輕嘆口氣,,纖細(xì)的手指放下深衣下擺,,抬目望向窗外,。光芒折回,側(cè)臉生輝,。

  矮幾上的竹簡已經(jīng)攤開,,窗外的枝葉在風(fēng)雨中起舞。偶有雨滴落在黑色的矮幾上,,星星點點,,透明晶瑩。

  聶嗣心想,;以往下雨的季節(jié),,最適合聽著音樂,躺在床上睡覺了,。

  只可惜,,這些回憶,現(xiàn)在也只能在夢中偶有記起,。

  “伯繼,,你無事吧?”在其身旁,,一位面色蒼白,,下巴尖細(xì)的青年問道。

  聶嗣回過神,,朝著那青年微微一笑,。

  “伯異,我無事,?!?p>  公羊瑜頷首,摸了摸眉梢,,望著窗外久不見停的大雨兀自一嘆,,“今日原想大醉一場,不想這場大雨從二月初到現(xiàn)在,,下了一月有余,真是掃興,?!?p>  聶嗣鼻翼動了動,能聞得到從公羊瑜身上傳來的酒味,。

  “伯異,,夫子不準(zhǔn)攜酒入堂,你忘了,?”

  公羊瑜先是一頓,,心里嘀咕,,旋即目光閃爍,淡定道:“今日是上巳節(jié),,攜酒有何奇怪,。再者,天要下雨,,這種事人怎么能算到,。若是不下雨,吾等此刻已在丹水之畔飲酒,,夫子豁達(dá),,自是會理解我的?!?p>  說到最后,,他語氣中帶著輕輕的‘狡詐’語氣。

  不用想,,聶嗣也知道這是公羊瑜的狡辯,。不過他也懶得去細(xì)究,公羊瑜喜酒的事情不算秘密,,丹水書院的同席們都知道,。

  “興許這場雨救了你一命也說不定?!甭櫵谜Z氣晦澀,。

  “嗯?”公羊瑜挑了挑細(xì)眉,,不解的看著聶嗣,。

  “你忘了前些時候我醉成了何等狼狽摸樣么?!甭櫵玫馈?p>  聞言,,公羊瑜哈哈一笑,。此刻堂內(nèi)的學(xué)子們都在為上巳節(jié)下雨的事情吵鬧,一時間倒也沒人注意公羊瑜大笑,。

  公羊瑜似是想起了高興的事情,一時間笑得竟有些不能自已,。

  “伯繼啊,,你不說我都快忘了。我還記得你當(dāng)時醉的已經(jīng)說起了胡話,,其言語莫名其妙,,不像是你平常說的,。最讓我震驚的還是你說那些胡話時認(rèn)真的摸樣,好像醉的是我們這些同席一樣,。”

  是啊,,當(dāng)然認(rèn)真了,。

  因為他根本沒醉。

  當(dāng)時他覺得自己沒醉,,幾日后他覺得自己醉了,,現(xiàn)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醉著還是醒著。

  到底,,他是聶嗣呢,,還是蝴蝶呢?

  “伯繼,,你又露出這副糾結(jié)的摸樣了?!惫蜩っ碱^蹙了蹙,,“近來,我覺得你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,?!?p>  他的目光打量著聶嗣的表情,狹長的眼眸露出深深的探究之意,。

  他和聶嗣因酒相善,,彼此或許沒到知心的地步,但是如今的聶嗣和過去的聶嗣,,二者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,。

  至于哪里不同,他又說不上來,。

  “怎么會,。”聶嗣輕輕一笑,,稍稍偏轉(zhuǎn)腦袋,,目光看著矮幾上的竹簡。

  怎么會不同呢,?

  他這張‘與新婦比美’的聶嗣臉如假包換,,誰能說他不是聶嗣,?

  對聶嗣模棱兩可的回答,,公羊瑜也沒有深究,。在他們這個年歲,性情起伏不定很正常,。

  或許,上次的醉酒真的讓伯繼‘傷’到了也說不定,。公羊瑜暗自思忖,。

  便在此時,一名灰衣老者,,拄著拐杖,,一步一步,穩(wěn)穩(wěn)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淖哌M(jìn)堂中,,其身后的小童目送老者走上學(xué)堂主位,,弓著身子退了出去。

  老者出現(xiàn),,堂中學(xué)子們紛紛收拾‘上巳節(jié)不能出去’的可惜心情,,規(guī)規(guī)矩矩,安安靜靜的跪坐墊子上,。

  聶嗣,,亦是如此。

  主位上跪坐的老者姓范名瓘,,字尚遜,,乃是丹水書院的夫子。

  丹水書院并不是朝廷設(shè)立的‘官辦’書院,,它屬于私人性質(zhì)的‘講堂’,。

  事實上,以竹簡為文字載體的現(xiàn)下,,莫說‘書院’,,連‘知識’、‘書卷’都具有強烈的‘私屬’色彩,。

  范瓘這個‘丹水書院’,,在聶嗣看來和他所知道的‘私學(xué)’沒什么區(qū)別。

  若真說區(qū)別,,那便是范瓘的這個丹水書院從不對外招收平民,。

  能進(jìn)來聽課的,家里非富即貴,。

  富者,,交錢交糧孝敬夫子。

  貴者,,其家中長輩與范瓘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,。

  聶嗣,既是前者,,同時也是后者,。

  盡管如此,想要進(jìn)入丹水書院聞聽范夫子慧言的人依舊有著難以想象的數(shù)量,。

  蓋因范瓘乃是當(dāng)世顯學(xué)的幾大山頭之一,,在天下極具名望。

  范瓘不急不慢的理順衣裳,,目光掃了一遍堂內(nèi)的學(xué)子們,。

  “予還以為,汝等今日如鳥雀一般轟散了呢,?!?p>  他嘴角噙著笑容,皺紋擠在一起,,縷縷白絲垂落雙頰,。

  面對夫子的調(diào)侃,學(xué)子們低頭不語,。

  頓了頓,,范瓘接著道:“此番大雨著實惱人,若是平常,,予定然同意汝等出去,,只是目下卻是不行了。說起來,,此番大雨連綿一月有余,,只怕一時放晴,地濕泥爛,,汝等也不能出去,。”

  “倒是可惜,,回望過往,,曲水流觴,不失為一件妙事,?!?p>  不動聲色地,范瓘給學(xué)子們心口扎了一刀,。

  疼的公羊瑜嘴角抽搐,,他早就在等著上巳節(jié)喝個痛快了。

  這場雨,來的真不是時候,!

  仿佛是在回應(yīng)范夫子的話,,外面的風(fēng)雨更急了。

  莫名的,,眾學(xué)子都感到些許嘲諷的意味,。

  范瓘手指捻了捻白須,看著學(xué)子們失落的神情,,微微一笑,。

  “既然不能出去,吾等,,便繼續(xù)講學(xué)吧,。”

  “唯,!”

  眾學(xué)子拱手躬身一禮,。

  聶嗣的位置距離夫子約莫十步左右,處在‘最后一排’,。

  對于能否聽得見范夫子說的話,,聶嗣自己并不是特別在意。現(xiàn)在的他,,只是想自己盡快成為‘蝴蝶’,。

  過往盡成云煙,他現(xiàn)在只想自己能夠平靜的活下去,。

  學(xué)堂內(nèi)是極度安靜的,,除了范夫子念誦的文章之聲,再有便是窗外的雨打之音,。

  或許,,少許學(xué)子認(rèn)真用刻刀在竹簡、木牘上鐫刻字跡也算得上是一種輕音吧,。

  說起字,,聶嗣倒是認(rèn)識竹簡上鐫刻的字體—小篆!

  長方形,,筆畫橫平豎直,、圓勁均勻、粗細(xì)一致,、圓起圓收,、平衡對稱、上緊下松,。

  以聶嗣的眼光來看,,小篆更像是藝術(shù)字體,。

  不過,鐫刻小篆的竹簡和木牘,,在聶嗣看來卻是極其簡陋的,。暫且不論一卷竹簡能寫多少字,僅是一卷竹簡的重量就讓聶嗣懷念記憶中的文字載體,。

  擺在他矮幾上的一卷竹簡,,上面的字跡是從前的‘自己’鐫刻的,上面的文章聞所未聞,。

  不,用聞所未聞不對,,應(yīng)該是似是而非才對,。

  有的內(nèi)容他聽過,有的他沒聽過,。

  這里,,并不是他記憶中的時代。

  纖細(xì)的手指撫摸著烘青的竹簡,,指尖略過一個個精致的字體,,仿佛能感受到從前的‘自己’曾經(jīng)存在的痕跡。

  眼眸輕輕垂了垂,,濺起的雨滴落在他臉側(cè),。

  “聶伯繼!”

  一道聲音在耳畔忽然炸響,,聶嗣回過神,。

  只見范夫子對他怒目而視,同席們也都對他投來疑惑的目光,。

  在他們的印象中,,聶伯繼還是第一次走神。

  一旁的公羊瑜無語低聲道:“雨景竟如此誘人么,,喚你數(shù)聲也置若罔聞,。”

  對公羊瑜的聲音,,聶嗣心里暗自垂嘆,,他哪是在感慨雨景。

  聶嗣站起身,,恭敬一禮,。

  “夫子?!?p>  范瓘皺眉道:“何以心亂,?”

  “難不成伯繼也在可惜此次上巳節(jié)的事情?”他補充了一句。

  在范瓘印象里面,,聶嗣不是‘貪樂’的學(xué)子,,除了好飲酒,治學(xué)方面是極其認(rèn)真的,。

  聶嗣眼眸垂了垂,,“非是如此?!?p>  “何故,?”范夫子追問。

  “回夫子話,,小子無意中見檐下有一黑蛛正在營網(wǎng),,故有所思,因而替之,。蛛者何也,?人者亦何也?”

  說完,,聶嗣抬起頭,,目光平靜而又充滿認(rèn)真之色。

  同席們聞言,,有的低頭沉吟,,有的暗自恥笑。

  范夫子捻了捻下頜白須,,略有沉思,。

  “天生萬物皆有緣法,以人見蛛,,難窺也,。”

  難窺嗎,?

  “小子,,敢問夫子,以人見蛛可否,?”聶嗣不死心的問,。

  范瓘抬起眼眸看了一眼聶嗣,須臾后道:“可與不可,,予不知,,不過予卻是知道,蛛,,亦有緣法也,?!?p>  有緣法么,這倒是挺能安慰人的,。

  “小子明白了,,多謝夫子解惑?!?p>  范瓘搖了搖頭,,“這次便算了,學(xué)堂之上,,莫要亂心,。”

  在他看來,,聶嗣的借口挺有意思,,他暫時放過了聶嗣。

  這番問題,,倒也不是聶嗣心血來潮的借口。他也想看看,,范瓘這個‘文化人’怎么看待這個問題,。

  答案么,索然無味,。

  畢竟,,他的經(jīng)歷和剛剛的問題一樣扯。

  范夫子在講述經(jīng)史,,聶嗣在看著竹簡發(fā)愣,,公羊瑜則百無聊賴的看著手中刻刀。堂內(nèi)的學(xué)子們,,各有各的行徑,。

  不知何時,窗外的雨聲小了,,風(fēng)似乎也歇了,,只是雨還在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下著。

  范瓘感覺這陰天對他的身體惡意實在太大,,胳膊總是有些不舒服,。

  于是,講了一會兒,,他便停下離開,,讓學(xué)子們自行摸索。

  “夫子慢走,?!北妼W(xué)子起身恭送范瓘離去,。

  “伯繼,你剛剛的問題是認(rèn)真的么,?”

  公羊瑜停下把玩著刻刀的手,,在夫子離開的第一刻詢問聶嗣。

  “胡說的,?!?p>  聶嗣慢條斯理的卷著一字未記的竹簡。

  “我覺得你問的很認(rèn)真,,不像是在找借口搪塞夫子,。”公羊瑜注視著聶嗣的側(cè)顏,,從他的角度,,能看見少年如玉的俊臉。

  果然是能與新婦比美的男人,。

  這副面孔若是去勾欄,,想必不用付錢吧。

  聶嗣卷好竹簡,,緩緩站起身,。

  “上巳節(jié)不能游玩,若是這個問題能讓你開心,,你便猜吧,。”

  聲音落下,,聶嗣抬腳便走,。

  公羊瑜莞爾一笑,起身拍拍屁股伸了個攔腰,。

  拉開移門,,聶嗣立于廊下。

  風(fēng)迎面撲來,,吹散他還沒有束起的長發(fā),,白袖飛舞,深衣鼓蕩,。耳邊,,盡是風(fēng)聲雨響。

  書院并不大,,作為一個講學(xué)的地方,,它只有幾間屋子。廊下的學(xué)子們,,一眼便能看見在書院矮墻之外等候的自家奴婢,。

  有人相約飲酒,,有人獨身孤行。

  有人喜笑開懷,,有人坐地哀嚎,。

  坐地哀嚎的人,哭的突如其來,,哭的撕心裂肺,。甚至,他哭的打斷了聶嗣呼吸新鮮空氣的心情,。

  風(fēng)雨中,,那人渾身濕透,只顧仰天嚎哭,,不問周圍同席們奇怪的目光,。

  大家都不太明白,這個人怎么突然哭的這么慘,。

  他哭的是極慘的,,有同席上前勸解,卻被他甩臂拒絕,,他兀自哭泣,,仿佛傷心到了絕望。

  雨水混合著淚水,,頭發(fā)濕漉漉的緊貼額頭,整個人狼狽至極,。

  到底這個人身上發(fā)生了什么,,竟能讓他哭成了這樣?

  聶嗣打量著那人,,其年歲要遠(yuǎn)遠(yuǎn)超過自己,,當(dāng)有而立。面色發(fā)黃,,蓄有青須,。

  此人他認(rèn)識,乃是同席中讀書頗為認(rèn)真自律之人,,其名叫賈璠,。

  平常之時,此人在書院中默默無名,,其存在感仿佛和服侍范夫子的小童一般,。

  這樣一個沉默之人,為何會......突然崩潰,?

  還是說......

  在聶嗣亂想之時,,書院外突然走進(jìn)五六名灰衣青壯,,他們頂著大雨,看著嚎啕大哭的賈璠,,嘴中罵罵咧咧的指責(zé)什么,。這些明顯奴婢打扮的青壯倒是不敢在書院大肆喧嘩,只是小聲斥罵,。

  賈璠被這些人抓走了,。

  聶嗣目睹了全程,他耳邊聽得見別人的議論,。

  隱約間,,他抓住了兩個詞。

  ‘窩囊’以及‘懦夫’,。

  

長樂駙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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