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何讓一個人心甘情愿,、毫無怨言地連跑十幾公里,？提前給他看一眼終點的獎勵,，或許是個辦法,。間諜經(jīng)常用到這一招,，用在別人身上,，也被別人用在自己身上,?！?p> “為了得到獎勵,，大家都愿意努力,。”有學生說,。
“傻瓜,，對出招的人來說，重點是過程帶來的好處,，不是終點的獎勵,，聰明人會讓你一輩子也跑不到終點?！比彘L嘆一聲,，好像自己就是那個“傻瓜”，眼看著終點就在前方不遠處,，卻總是跑在路上……
與許多被家族壟斷的機構一樣,，應急司個人色彩濃厚,，老司長如同隱居者，極少在司里現(xiàn)身,，反倒是在農(nóng)場,，在一些重大活動中，他偶爾會露面,。
在司里主持日常事務的是幾位副司長,，全都姓枚，關于他們的排序,，永遠是一個謎,，官方不肯給出明確答案，只說各管一攤,，私下猜測則從來沒有公認的定論,。
詠司長——幾位副司長的簡稱都是司長，而非副司,，這是一項傳統(tǒng)——本名枚詠歌,，在幾位同僚當中最受好評，被許多人認為是司長之位的有力競爭者之一,。
他并不強壯，可以說是有一點瘦弱,，但是身姿筆挺,，容貌俊雅，時光似乎對他特別偏愛,，添加的全是優(yōu)點：恰到好處的幾道皺紋更顯穩(wěn)重成熟,；頭發(fā)沒少，也沒變白,，反而更加順從主人的愿望,，造型一絲不亂；年輕時顯得過于溫柔的嗓音,，如今增添幾分磁性,，發(fā)音比職業(yè)演員還要標準。
枚詠歌與枚千重,，是枚家最為耀眼的兩顆明珠,，正好處于兩個時代，完美的闡釋了什么是“人才輩出”,。
這樣的兩個人站在一起,，互相映照，光芒倍增,，完全不給其他人留出空間,。
陸葉舟緊張得說不出話來,，陸林北懷疑自己即便說話也會被空間吞沒，所以跟同伴一樣沉默,。
詠司長以不擺架子聞名,，起身從辦公桌后繞出來，張開雙臂歡迎兩名新人,，“每次見到農(nóng)場人,，都是我最開心的時候。你們進城多久了,？吃住還習慣嗎,？有沒有受到欺負？什么都不要怕,，從今以后,，應急司就是你們的家……”
陸林北偶爾簡短地回答兩三個字，其它時候與陸葉舟一樣,，不停點頭,。
詠司長又與枚千重交談，聊的是工作上的瑣碎細事,，不牽扯任何秘密,，然后說：“該是午餐的時間了，我一定要請兩位同鄉(xiāng)吃頓便飯,?！?p> 枚千重投來鼓勵的目光，兩人于是連聲感謝,。
“千組長也一塊來吧,。”詠司長發(fā)出邀請,。
枚千重微笑道：“我要去趟總局,，很快就得出發(fā)，真是遺憾,，錯過這么好的一次機會,。老北、葉子,，你們運氣真好,，詠司長挑選餐廳的品位，絕對是翟京第一等,?！?p> “千組長這么一說，我倒不好意思真請你們吃司里的‘便飯’了,，嗯,，去哪里……好吧,，咱們?nèi)ネ饨淮髲B，順便還能看看風景,?！?p> “那個……不用麻煩……”陸葉舟想說點客氣話，枚千重走過來,，拍拍他的肚子,，說：“放開胃口，多吃點,?！?p> 枚千重走了，陸林北,、陸葉舟各捧一個半空的盒子,，跟隨詠司長出門，一路所遇之人無不熱情地打招呼,，其中幾位甚至追上來,，陪著詠司長說幾句話才告辭。
氣象總局與外交大廈離得不遠,，步行幾分鐘就到,，而且路上的行人也不多。
詠司長大步帶路,，陸葉舟緊緊跟隨,，聽到每一句話都嗯一聲。
陸林北稍慢兩步就被落在后面,，急忙攆上。
走在樓群中間,，詠司長與在辦公室里沒有區(qū)別,，隨意而又自信，隨口介紹每一幢建筑的用途與歷史,，偶爾遇到其它機構的熟人,，他會停下寒暄幾句，并且鄭重地介紹兩位同鄉(xiāng),。
陸林北與陸葉舟得到不少“年輕有為”的夸獎,。
陸林北注意到，刺客被抓并被殺的那幢矮樓是外交公寓,，但是并不屬于任何一個部門,，而是私人產(chǎn)業(yè)，存在多年,，住戶身份極其復雜,。
“多少部門想花大價錢買下這幢樓,，都沒成功。能理解,，寸土寸金說的就是這里,，換成我是地產(chǎn)主人，也不肯搬遷,。倒是前幾天的事件影響不小,，許多住戶都搬走了，看來死人的說服力比活人強,，哈哈,。”
陸林北與陸葉舟跟著笑,。
刺客被殺時,，陸葉舟就在現(xiàn)場，很想多說兩句,，可是沒等他開口,，詠司長已經(jīng)開始介紹外交大廈了。
外交大廈是這一帶的最高建筑,，歸屬外交機構的只有十來層,，剩余幾十層全是商業(yè)用途，商家用最為樸實的方法拒絕無關人等進入——在這里隨便吃一頓飯,，花費比普通人兩三個月的薪水還要高,。
詠司長是常客,，剛進一樓大廳,，就有幾位侍者滿面春風地迎上來問好。
詠司長點了一位,，侍者立刻帶路,，順便接過客人的兩只奇怪盒子，那里面的敏感文件都已上交,，無需保密,。
觀光電梯平穩(wěn)上升，詠司長繼續(xù)向兩名同鄉(xiāng)介紹外面的風景,，穿插著向侍者點菜,，三人認真傾聽，生怕弄錯哪句話的意思,。
“從這里能看到幾乎整片政務區(qū),，瞧，那里是氣象總局,，再遠一點的那片綠色,，里面是聯(lián)委會總部,。更遠些是商務區(qū)，最高的那幢樓是第一光業(yè)集團交易所,，說起‘集團’必然是指它,，第二高樓是東南光業(yè)聯(lián)合體，不提它,，第三高樓是無限光業(yè)開發(fā)有限責任公司,，就是農(nóng)場人常提起的‘公司’，公司和集團之間,，有一幢不算太高的樓,，那是星際交通協(xié)會在咱們翟王星上的分部……”
電梯終于停下時，詠司長正好介紹完最遠處的居住區(qū),，雖然已經(jīng)望不清楚,，他仍能指出若干名人的大致住處。
陸林北忍不住想,，詠司長肯定經(jīng)常做這種介紹,，所以才能準確地把握時間。
餐廳位于頂樓,，占據(jù)整層,，繞行一圈，能夠望見差不多整個翟京市,。
點菜已經(jīng)完畢,，正在準備中，所以詠司長帶著他們緩步繞行,。
“這邊是老城區(qū),，高樓林立，大都年久失修,，早晚是個大麻煩,，可是誰也沒辦法解決，聯(lián)委會連它附近的外交公寓都挪不走,，何況這幾百幢高樓,？數(shù)這邊的風景最不好,，望不了多遠,，好在也沒什么可看的，越過老城區(qū)就是有名的‘垃圾島’,，一個更難解決的頑疾,，被高樓擋住，反而是件好事,。對了,，你們住在哪,？”
“第三大道七號樓?！标懭~舟回道,。
詠司長想了一會，“嗯,，我知道那個地方,，在老城區(qū)算是不錯的地段，商戶眾多,，生活方便,，而且……就在理發(fā)店的對面吧？”
翟王星上有無數(shù)家理發(fā)店,，自從那次震驚七大行星的暗殺之后,，這三個字就專指一家。
“是,，正對面,，我們住在三樓，在窗口就能看見理發(fā)店,，詠司長對那里是真熟,，我倆住進去半個月了，還經(jīng)常迷路,?！标懭~舟慢慢習慣了大人物的光芒，說話自然多了,。
“我也是從調(diào)查員做起,，曾跑遍翟京每一個角落，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時光,，年輕,，精力旺盛，充滿夢想,，那時每次來司里公辦,，看著外交大廈，我就想,，早晚有一天,，我也要在這里占據(jù)一個位置。瞧,，夢想實現(xiàn)了,，位置就在那里。”詠司長伸手指向一張空桌,。
陸葉舟拼命點頭,，這正是他的夢想。
詠司長帶兩人來到餐桌前坐下,，正好位于轉角處,，能望見新、舊城區(qū)的各一部分,。
食客漸多,，彼此間都認識，至少也是點頭之交,，也有人熟到不拘小節(jié)的程度,。
精美的食物剛剛擺上來，詠司長沒有立刻進餐,，而是轉身,，向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喊道：“騙子！他是個騙子,，說的話一句也別信,！他是個怕老婆的人，絕不會為你而離婚,！”
那是一對男女,，年輕女子美得如明星一般，中年男子遜色多了,，半個身子壓在餐桌上,，正深情款款地說悄悄話，被詠司長一番話嚇了一跳,，隨即面紅耳赤,，不停地揮手，示意詠司長不要再說下去,。
周圍的食客或大笑或竊笑,，美貌女人面沉似水，卻沒有起身離去,。
詠司長轉回身來,，笑吟吟地說：“吃吧，這是真正的食物,，不是酵母做的便捷餐,，雖然沒有農(nóng)場的味道，但是在城里就算不錯了,?！?p> 他吃飯的動作與他的外表一樣文雅，同時也不耽誤說話,，說起政務區(qū)的奇聞軼事,、各城區(qū)吃喝玩樂的場所，如數(shù)家珍,，時不時帶上一句笑話,，保證不會有一秒鐘的冷場。
陸葉舟完全被折服,，連美食都給忽略了,。
陸林北沒那么沉迷，找機會贊美了一下這里的食物,。
“年輕真好,，還帶著農(nóng)場的朝氣，不像我們,，在城里待得太久,，暮氣沉沉。家族需要年輕人,，司里更需要年輕人,，好好努力，希望下次再見面時,，你們已經(jīng)在這座餐廳擁有固定位置,，可以請我吃飯?！?p> 回到氣象總局大門口,，詠司長熱情地告別，再次勉勵兩人,。
看著詠司長離去的背影,，陸葉舟輕輕搖頭，眼里噙著淚花,，“這就是我要成為的人物,，你別誤會，我不是說要成為副司長,，那是不可能的,，而是說…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，老北,？我要像詠司長一樣,，擁有——”陸葉舟雙臂劃出一個大圈，“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,。你覺得呢,？詠司長肯定會繼承老司長的位置,，然后是老千，咱們算是跟對了人,?！?p> 陸林北笑而不語，心里默默給這位詠司長一個判斷：虛有其表,。
他抬頭望向那艘不動的飛船,，再看周圍井然有序的場景，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