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對于大周王國四臺吉的三個條件,，諸位怎么看,，我們答不答應(yīng),？”

　　在土謝圖汗的大帳中,，袞布坐在奢華的汗位上,。

　　他威嚴(yán)的目光,，掃過重臣們的臉龐,，面無表情地說道：“事關(guān)重大,，大家必須暢所欲言,，言而不盡,，不許裝啞巴?！?p>　　不久前,，他從張?zhí)煺训氖稚希舆^了寫著三個條件的紙張,。

　　只是看了一眼,，作為一個玩弄權(quán)術(shù),，長達二三十年的大汗，袞布內(nèi)心所掀起的波浪,，就起伏澎湃,，四處泛濫。

　　因為,，直覺告訴他,，這不只是三個條件，更是三個明擺出來,，讓他鉆進去的圈套,！

　　比如，第一個條件,。

　　大周王國要在色格楞河畔筑城,，其實，就是在他土謝圖汗部,，與東布里亞特人之間,，埋下了一口釘子。

　　等到城堡筑好之后,，只要里面駐守著1000名士兵,。

　　那么，本來就已經(jīng)和土謝圖汗部,，若即若離的東布里亞特人,，就敢與他們徹底地分裂，由從屬地位,，變成獨立,、平等的地位。

　　第二個條件,。

　　袞布雖然久居漠北,，可作為部落大汗，他也有自己的情報渠道,。知道現(xiàn)在南方的大明,，災(zāi)害連連，流民無數(shù),。

　　如果,，任由大周王國，每年招募無數(shù)的流民北上,。那么數(shù)年之后,，他們的丁口，就會比土謝圖汗部的還多。

　　這用漢人的說法,，叫什么來的,？對，叫坐視敵強,，養(yǎng)虎為患,。說不定，什么時候,，還會被他們反咬一口,，入肉三分呢！

　　第三個條件,。

　　袞布一眼就看出來,，大周王國，明說是為了幫土謝圖汗部征稅,，以獲得對東布里亞特人的管理權(quán),。

　　其實在暗地里，他們是想借刀殺人——借東布里亞特人這把砍柴刀,，去殺剽悍的“林中百姓”索倫人,。

　　等到東布里亞特人，與索倫人兩敗俱傷的時候,，就是大周王國走出來，坐收漁翁之利的時候,！

　　只是,，袞布搞不明白，小小的大周王國,，膽子怎么就那么肥,，敢去玩東布里亞特人這把柴刀，他們就不怕傷了自己的手,？

　　袞布在拿到張?zhí)煺训募垙埡?，照他的脾氣，要是在以往,，他會立該下令,，把張?zhí)煺淹系酵饷婵沉恕,？蛇@次,，也許是關(guān)心則亂吧，他居然忍了下來,。

　　他只是下令撤去宴會,，把張?zhí)煺颜埖酵饷嫒バ菹ⅰＷ约号c重臣們開會,，討論如何應(yīng)對這三個條件,。

　　他忽然又想起,，那個小胖子，在被請出大帳的時候,，神秘兮兮地回頭說的一句話：“尊敬的土謝圖汗,，這三個條件，其實還是可以商量的,。

　　但是,，如果你們拒絕的話，你們部落,，一定會有三分之一的人口,，死于今年的痘疾。到時候,，你可千萬別恨自己坐失良機哦,。”

　　三分之一的人口,，以土謝圖汗目前兩萬三千多帳,，大約十一萬五千的人口來計算，就是三萬八千多人,。

　　死掉三萬八千多人,，袞布想想都覺得肝疼。

　　他無法想像,，當(dāng)他的土謝圖汗部,，少了三萬八千人后，還能不能壓得住,，現(xiàn)在,，還在名義上從屬于他的“車臣琿臺吉”碩壘所部。

　　“車臣”,，在蒙古語中,，就是“英明”的意思?！艾q臺吉”是“皇太子”的意思,。

　　可別忘了，車臣琿臺吉碩壘,，在他的手中,，可掌握著一萬六千多帳，足足八萬人口,。他現(xiàn)在還算聽話,，還不是因為，土謝圖汗部直轄的人口，比他們的多嗎,？

　　“大汗,，這種包藏禍心的條件，我們答什么應(yīng),？”

　　土謝圖汗的大帳內(nèi),，一個暴怒的聲音傳來。袞布不用看,，就知道是他的愛將杭里臺,。

　　作為久經(jīng)戰(zhàn)陣的老將，杭里臺以作戰(zhàn)勇敢,，狡猾多變而著稱,，被袞布視為臂膀。

　　袞布把目光看到杭里臺的座位,，只見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,，揮動著手臂說道：“像這種不知道天高地厚，裝神弄鬼的北山野人,，跟他們哆嗦什么呢,？還不如干脆利落，一刀砍掉算了,?！?p>　　“你說得倒輕巧，可如果,，他真的能讓我們的部民,，永遠(yuǎn)不會患上痘疾呢？”

　　接杭里臺的話,，是負(fù)責(zé)管理土謝圖汗部民政的海格察。

　　他冷眼地看著杭里臺,，語氣充滿著不屑說：“杭里臺,，你可能不知道，從月初發(fā)現(xiàn)痘疾到現(xiàn)在,，我們土謝圖汗部,，因痘疾而死的人，已經(jīng)有五百多,，其中有七戶,，全家死光。

　　所以,，從我看來,，他說我們會死三分之一的人口，可不是什么裝神弄鬼的?！?p>　　大帳內(nèi)眾人,，聽說一個月之內(nèi)，就死掉五百多人,，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,。包括打仗不怕死的杭里臺在內(nèi)，人人面露驚恐之色,。

　　還能保持鎮(zhèn)定自若的,，除了袞布外，就是也已經(jīng)知道消息的濟農(nóng)巴托哥,，和最高精神領(lǐng)袖的代表,。

　　濟農(nóng)，本意是蒙古大汗的“副王”或者“副汗”,，地位相當(dāng)于中原兩漢時的“宰相”,。

　　可從達延汗時開始，濟農(nóng)已被降為諸部大汗,、臺吉的僚屬,。

　　雖然地位大不如前，可實力依然不容小覷,。很多時候,，袞布在施政之前，都要聽聽他的意見,。

　　袞布看向巴托哥,，六十多歲的老濟農(nóng)，這會兒正低著腦袋,，在打瞌睡呢,。他不由搖搖頭，干咳一聲,，問道：“老濟農(nóng),，你的意見呢？”

　　袞布的問話,，讓巴托哥從瞌睡狀態(tài)中醒過來,，但他沒有馬上回答袞布的話。

　　而是抬起頭來,，看著眾人的表情,，大約半分鐘后，他滿是皺紋的臉龐,，才露出笑容說：“不知道大家,，還記不記得五年前,，從衛(wèi)拉特蒙古過來的那十二個羅剎人？”

　　1618年,，羅剎沙皇米哈伊爾,，為了摸清楚“遙遠(yuǎn)的南方大國”大明的底細(xì)，曾經(jīng)派出一支12個人的外交使團,，于當(dāng)年的5月9日,，從托木斯克出發(fā)。

　　他們首先往南走,，進入了由衛(wèi)拉特蒙古控制的阿爾泰地區(qū),，然后一路向西，穿過唐努烏梁海,、札薩克圖汗部,，到達土謝圖汗部的庫倫。

　　在庫倫,，羅剎外交使團做了短暫的停留后,，又一路由蒙古向?qū)ьI(lǐng)，往西南方而走,，經(jīng)張家口,、宣化、懷來等地方,，于同年的9月1日,，到達北京。

　　這支羅剎使團,，雖然,，最終也沒有見到大明的萬歷皇帝?？伤麄冊趤砘氐穆飞?，繪畫了山川地圖，記錄了所經(jīng)過的地理特征,，為他們后來征服阿爾泰地區(qū)和唐努烏梁海地區(qū),，奠定了基礎(chǔ)。

　　12個人的羅剎隊伍,，那是五年前的事情，大帳內(nèi)的人,，自然還記得很清晰,。

　　他們當(dāng)時，也曾經(jīng)被這批金發(fā)碧眼,，高大邋遢的異族人驚呆,，還對他們攜帶的那種,，既能冒煙噴火，聲音又特別嚇人的武器,，記憶猶新,。

　　不過，經(jīng)過一番比試之后,，他們都驕傲地認(rèn)定,，異族人手中的火槍，相比于他們的彎刀快箭來說,，就是好看不好用的垃圾,。

　　可是，這跟答不答應(yīng)大周王國小胖子的三個條件,，有關(guān)系嗎,？

　　看到袞布與眾人不解的表情，巴托哥笑呵呵地站起來,，一邊往大帳中央走去,，一邊說：“五年前，那12個羅剎人在庫倫停留了三天,，我也跟他們聊過三天,，知道了一些諸位可能不知道的事情?！?p>　　來到大帳中央,，他行禮向袞布請求使用全蒙古地圖。

　　得到允許后,，一幅占地約6平方米的蒙古大地圖,，很快就被侍從們，鋪在了大帳的中央,。

　　“這里,，”站在碩大的地圖邊，巴托哥用一根長長的細(xì)棍,，指著地圖之外的西邊說,，“那些羅剎人曾告訴我，說他們來自極西之地,，從他們的王都走到庫倫,，至少也要9個月。

　　而且,，他們的國家,，丁口眾多，不少于1000萬,。更讓我感到擔(dān)擾的是,，他們說,，他們只用40多年時間，就從極西之地,，征服到了謙河邊,。”

　　謙河,，就是葉尼塞河,。元代時，曾經(jīng)在謙河上游,，置謙州,，歸嶺北行省管轄。

　　說完,，巴托哥手中的細(xì)木棍,，就敲在了地圖上標(biāo)有“謙河”二字的地方，又無不憂慮地問眾人道：“諸位可知道,，這意味著什么嗎,？”

　　“老濟農(nóng)有話就直說，說一半不說一半的,，也太不爽快,，”杭里臺最不喜歡辦事不爽利的人，他懟了一句巴托哥說,，“我要是知道意味著什么,，用得著你跟我說？”

　　“是意味著,，最快十年,，最慢二十年，羅剎人就會征服湖西之地,，打上湖東來,，豬腦殼！”

　　巴托哥恨鐵不成鋼地罵著杭里臺：“怎么不用你的豬腦殼想一想,，湖西,、湖東之地的布里亞特人，所有加起來,，最多十萬人,，他們能擋得住一個有1000萬人口的大國嗎？”

　　“擋不住,，”杭里臺垂頭喪氣的,，忽然眼光閃亮地說：“所以，我們要幫助湖西的大周王國強大起來,，讓他們替我們蒙古人擋刀,？”

　　“還好，還沒有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,，”巴托哥板著臉對杭里臺點點頭,，又轉(zhuǎn)身對袞布道，“大汗,，您說小胖子給你的是三個圈套,。

　　如果，我們從另一個角度想問題,，這三個圈套,，為何就不能變成我們給小胖子設(shè)的三個圈套呢？

　　您想想,，他們在色格楞河筑城,，得到什么呢，會得到東布里亞特人的忠城嗎,？

　　不是的,，只要我們?nèi)ジ鷸|布里亞特人說，湖西新出的國家,，每年產(chǎn)數(shù)萬毛皮,。說不定，該死的東布里亞特人,，還會渡過北海去,，滅掉大周王國呢。

　　您擔(dān)心,，如果任由大周王國,，每年從大明招收數(shù)萬流民北上，我們是養(yǎng)虎為患,，反為虎傷,。

　　其實，大可不必,。那些來自溫暖之地的大明流民,，來到苦寒之地的湖西，十成中有五成能活下來,，還得另說,。

　　就是活下來的，對他們國力的強大,，也很有限,。畢竟，他們的西面,，有羅剎人,。東面,，有東布里亞特人。這兩伙人,，可都不是好惹的,。

　　最后，就是大周幫我們向東布里亞特人征稅,，這事更好,，反正我們暫時無力北上，讓他們幫我們管管東布里亞特人,，順便給我們稅收,。

　　讓東布里亞特人的怒火，撒向大周王國,，讓他們打生打死,。我們既得好處，又不用背黑鍋,，這種好事,，我們?yōu)槭裁床蛔觯俊?p>　　濟農(nóng)巴托哥長長的一番話,，聽得眾人不住地點頭,，表示贊同。

　　袞布更是聽得走到地圖前,，看著地圖怔怔發(fā)愣,。

　　最高精神領(lǐng)袖的代表，這時,，也走到他的身邊,，跟他耳語幾句，袞布眉毛一挑,，微笑地頷首認(rèn)同,。

　　等代表回座位后，袞布才看著巴托哥,，長長地嘆息道：“漢人說,，家有一老，如有一寶,。巴托哥濟農(nóng),，你就是我土謝圖汗部的寶啊,！

　　你的話,，讓我最終決定，全部答應(yīng)小胖子那三個條件。不過,，好事不能讓他全占了,，條件要作出一些修改。

　　改什么呢,？就改時間,，把99年，改為50年……不,，改為30年。每年北上的流民,，不能超過三萬人,。

　　還有，小胖子居然敢跟我提條件,，惡心我,，那就別怪我，也來惡心惡心他……

　　來人,，把小胖子那些人的帳蓬,，全部搭在牛圈邊，就讓他們今天晚上,，聞著牛糞的味道入睡吧,，哈哈哈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