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:爺們
明月高懸,,繁星點綴。
白晝時一片熱鬧的駱宅終告別了喧囂,隨著金烏西落迎來了一片寂寥,,只有到處懸掛的大紅燈籠依舊搖曳著燭火,。
倒是在宅院中的涼亭,有兩個相對而坐的人影,,偶爾響起對話的聲音,。
“今日曹德貴起了疑心,我想,,其他人也是一樣,。”
侯三捧著茶碗,,眉關緊鎖:“今夜這群人是一定會聚首,,要不了幾天,不,,以我對這群人的了解,,可能明天他們就會一起來找你,催你盡快買地蓋商場的事,?!?p> 與侯三對面而坐的自然是駱永勝,同侯三的滿面愁容不同,,此刻的駱永勝閉著眼睛,,耳根微動,為后宅此刻那正在鬧洞房的動靜感到開心,。
見駱永勝遲遲不言語,,侯三急了:“你為何總是這般德行,難道就沒有能讓你感到焦慮的事情嗎,?!?p> 駱永勝皺了下眉頭,倒不是因為侯三的話觸動到了他,,而是眼下他正替家里那些孩子感到開心卻偏生有人給他添堵,。
“焦慮有什么意義?!彪m然有些煩,,但駱永勝還是開了口,今晚要不打發(fā)走這侯三,,后者非得煩死他不可,。
“四個月前,我差點就死在了揚州城外,,那個時候的我,,滿腦子只想著怎么活下去,沒工夫焦慮和彷徨。今天的局面再難,,終歸沒有那時候慘吧,。”
說著話,,駱永勝起身繞到侯三的背后,,雙手搭在后者的肩頭,,俯下身湊到侯三耳邊:“你要是慌,,可以把我賣出去,我人在這,,命也在這,。”
侯三喉結(jié)滾動,,艱澀的吞下一口唾沫,,不知道為什么,每當駱永勝這么跟他說話的時候,,他竟然會不由自主的升起三分恐懼感,。
這些年,自己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沒處理過,,為什么會怕一個騙子,?
“駱兄說笑了,咱倆眼下在一條船上,,我怎么會出賣你呢,。”勉強笑笑,,侯三擠出比哭還要難看三分的笑臉:“我只是怕曹德貴那家伙會給咱們制造麻煩,。”
“會是什么麻煩,?”駱永勝哈哈一笑:“你覺得他會報官,,還是派人來暗中除掉我?!?p> “當然是報官了,。”
侯三想都沒想,,脫口而出:“曹德貴跟刑曹的主簿是兒女親家,,他兒子曹顯就是里正衙前,司捕班衙事,,一旦他真把事捅到衙門里,,甭管最后告不告的贏,駱兄你都得先進牢里吃一頓苦頭,畢竟,,您可沒有功名在身啊,。”
“是嗎,?!?p> 侯三本以為自己這一番話說出來駱永勝會怕,沒曾想后者也只是云淡風輕的應了一聲,。
“監(jiān)牢我駱某人還沒進過,,有幸去試試也不見得是壞事,我就想問侯兄一句,,若是我進去了,,你能把我撈出來嗎?!?p> “過堂的時候,,只要能打贏官司,那就能撈出來,,要是打不贏......”
“那你就打贏他,!”
駱永勝陡然拔高了調(diào)門,真?zhèn)€把侯三嚇了一跳,,而后駱永勝又瞬間恢復了平靜,,細語慢聲:“侯兄,我駱某人是個粗人,,沒什么文化,,但也知道人活著得爭口氣,現(xiàn)在咱們用一個月的時間賺了八萬貫,,未來的一年,、三年、十年,,我們會賺十個,、一百個八萬貫。
你也不想一輩子都活在令府上兩個哥哥的陰影下吧,,若是我死了,,不僅錢要退回給這些人,你,,繼續(xù)去給你那兩個哥哥當馬前卒,,干那些見不得光的糟爛事,一輩子抬不起頭,?!?p> “用不著你總拿這些話來激我,。”侯三也是有脾氣的人,,駱永勝幾次三番的揭他傷疤,,當下也怒了,站起身指著駱永勝鼻子:“再抬不起頭,,也比死了好,。”
“唔,,你說的很對,。”駱永勝鼓起了掌,,頷首:“可是同樣侯兄也千萬不要忘了,,我是個亡命徒,,我瘋起來,,什么事都做得出?!?p> “你在威脅我,?”
這一刻侯三的眼睛瞇了起來,瞳孔里氤氳著殺機,,他算是看了出來,,這駱永勝就是條臭海魚,一旦沾上就會惹上一身的腥氣,,洗都洗不掉,。
“我家里今日辦喜事,不想說些打打殺殺的話,,太傷和氣,。”
駱永勝變臉變得極快,,剛才還是殺機暗蘊,,轉(zhuǎn)瞬間就笑開了顏,還能一臉熱乎勁的湊上前攬住侯三肩頭,。
“我只是想活下去,,真的,哥哥你得理解我啊,,這四個月,,弟弟跟死亡打了太多遍交道,怕死怕到了骨子里,,那種朝不保夕,,時刻站在深淵崖前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,,來到洪州,有幸結(jié)識了哥哥您才有了家那種踏實,、安心的感覺,,打心眼里,弟弟對您那是萬分的感謝和敬重,?!?p> 對駱永勝的言辭,侯三只是報以冷笑,,他已經(jīng)再不信前者嘴里放出來的屁了,。
“你記住我不是在幫你,我只是在幫我自己,?!?p> 撂下這句話,侯三轉(zhuǎn)身離開,。
待他走后沒多久,,耿百順出現(xiàn)在這涼亭內(nèi),一臉憂色的看向駱永勝:“少爺,,這侯三萬一把咱給賣了,。”
“他不會的,?!?p> 駱永勝嘴角噙著笑:“我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看錯人了,這一次也不會,,賣了咱,,他會少去幾萬貫的財富,賣了咱,,他會葬送掉這一生的前途,,這一點,侯三心知肚明,。
這是個有野心的人,,而且他的身上有和我一樣的品質(zhì),注定了,,這輩子與我是朋友,。”
“什么品質(zhì),?”耿百順愣住不解,。
“賭徒!”
駱永勝語氣堅定帶著三分的欣賞:“一個賭徒,,只有在輸光所有籌碼的時候才會離開賭桌,,而在此之前,,便是親爹親娘都沒有辦法讓他放棄。
現(xiàn)在他已經(jīng)把賭注壓到了我身上,,除非親眼看著我死,,否則他是不會抽身離開的,所以一旦我死就代表他賭輸了,,而天底下,,沒有哪個賭徒是想輸不想贏的。
洪州的商人們不會放過我,,這是咱們眼下的禍啊,,但禍兮福所倚,有禍未必是件壞事,,記住了,,窮途未必末路,絕境亦能逢生,?!?p> 窮途未必末路,絕境亦能逢生,!
這天底下,,還沒有哪種困境可以壓垮他駱永勝,。
前世沒有,,這輩子更不可能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