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枕邊的星星

(十六)深淵

枕邊的星星 愛立青 3583 2021-03-18 12:17:11

  再次睜開眼,,周圍模模糊糊,,只能感受到刺眼的白,,我有氣無力的捂住了眼睛。

  婆婆看著我的樣子,,眼里盡是心疼,,她說陳旭已經(jīng)在提前交接工作往家里趕了,我別過頭沒有說話,,眼淚順著眼角淚濕了枕頭,。

  醫(yī)生走了進(jìn)來,拿著檢驗(yàn)單笑著說幸好孩子沒什么大礙,,但是要注意休息,,不能有大情緒。

  周圍很安靜,,房間門被推開,,金屬撞擊門把手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音,,是元妮妮提著水果籃和鮮花進(jìn)來了。

  婆婆幫我倒了熱水,,便離開了房間,,留下我和元妮妮兩個(gè)人。

  元妮妮聽著我的敘述,,一臉不可思議,。

  她叮囑著我保護(hù)好自己,注意情緒,,不然對寶寶不好,,我看著潔白的天花板沒有出聲。

  晚上婆婆熬好了小米粥,,我喝了兩口便沒有胃口了,,躺在床上還是有氣無力。

  “妮妮,,那條短信我看過了,,我知道現(xiàn)在我說這些,可能會影響到你和陳旭,,但為了你的情緒和寶寶的健康,,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跟你坦白”

  婆婆坐在床邊,開始回憶起那些塵封多年的記憶,。

  安唯,,是陳旭在加州留學(xué)的時(shí)候認(rèn)識的女孩。

  和我一樣,,她家境清貧,,父母砸鍋賣鐵供她留學(xué),,在那樣窘迫的處境下,,她還堅(jiān)持一邊讀書一邊兼職賺錢減輕父母壓力。

  陳旭就是在一家中餐廳第一次見到她,,因?yàn)榫妥x于不同的大學(xué)作息時(shí)間也不一樣,,陳旭只能不停的往返于城市的兩端,希望在那家店可以看她一眼,。

  我聽著這些話,,扎心的疼痛讓我豎起了汗毛,我低估了對他的愛,,原來他對別人的好會讓我如此痛苦,。

  她繼續(xù)說著,后來他們順理成章走到了一起,,也帶回國見了雙方父母,,兩人共同描繪著美好的明天,,這讓兩家人都很欣慰。

  陳旭因?yàn)閷W(xué)校的通知,,提前去了加州,,而安唯因?yàn)榧依锱R時(shí)有事留了下來,再一次見到安唯的名字,,是陳旭發(fā)來的信息里,,只有短短幾個(gè)字:安唯自殺了,我的錯(cuò),。

  僅僅就那一個(gè)晚上沒有陪安唯走完回學(xué)校的路,,半路的她遭遇了歹徒非人的折磨與羞辱,兩天后死于學(xué)校宿舍,。

  陳旭說他以為給她申請了學(xué)校的宿舍,,不用擠在偏僻的出租屋里,她會更加安全,,諷刺的是還沒滿一個(gè)月,,她就遭遇了不測。

  從那天開始,,陳旭的世界再一次崩塌,。

  看著婆婆眼里閃爍的淚花,她應(yīng)該也很惋惜吧,,我湊過去抱著她,,輕輕拍了拍她的背,叫她別想太多,,去安心休息,。

  “妮妮,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,,可青春雖好,,但是你才是他的新娘”

  ……

  我看著時(shí)間已經(jīng)晚上九點(diǎn)十二分,陳旭還未到家,,我支起身子,,鬼使神差扶著墻去了書房。

  我從來沒有碰過他的電腦,,屏幕亮了起來,,覆蓋了我那張忐忑不安的臉。

  回想起來,,我不僅沒有碰過他的電腦,,似乎連手機(jī)都沒有看過一眼。

  就因?yàn)樯钪臑槿耍也湃绱朔判乃谖覜]有秘密,。

  我打開他的社交軟件,,下拉賬戶管理,果不其然,,還一個(gè)陌生的號碼,。

  “和阿旭在一起的時(shí)間總是很快,你說是吧,,阿旭”

  “吃著阿旭煮的番茄雞蛋面,,我往里面加著黑胡椒,他愣了半天”

  “馬上我們要回國見父母了,,朋友們都祝福我們吧”

  “我們約好了,,我的生日去圣托里尼看日落,我要在藍(lán)房子上面吹泡泡”

  “阿旭,,你不會忘記我的,,對吧”

  ……

  那些刺痛著我的話,像一根根銀針,,穿過一層又一層,,引著牢固的線絲,拉破了我自以為是的曾經(jīng),。

  我腦海里不斷閃現(xiàn)著我們這些年經(jīng)歷的每一個(gè)畫面,,每一處動(dòng)人的風(fēng)景,每一個(gè)親昵的舉動(dòng),,每一夜醉人的纏綿,,他藏在我身后的擁抱,他在游艇上浪漫的求婚,,他在婚禮上堅(jiān)定的誓言…

  那么多,,那么多的瞬間,像天上數(shù)不清的星星,。

  他這顆我心里最耀眼的星星,,漸漸模糊到光芒散盡。

  我咬著唇,,一條一條看著她的留言,,看著他甜膩的回復(fù),,看著他們的合影,,看著她跟我一樣的長發(fā)…

  他們的故事,讓我覺得自己像個(gè)傻子,,他最美的愛情,,已經(jīng)在隨著那個(gè)可怕的夜晚香消玉殞了。

  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,風(fēng)塵仆仆的陳旭推開了門,,我兩眼通紅的看著他,,他起伏的胸口伴著呼吸慢慢落下。

  “新婚之夜,,我收到了第一條消息,,蜜月旅行回來,我收到了第二條,,得知懷孕后我收到了第三條,,我到底做錯(cuò)了什么要陰魂不散的纏著我,我拼了命的去消化去忘記,,他還要來糾纏我,,為什么”

  我終于在這一刻全部都說了出來,拿著枕頭砸向了他,。

  他走過來緊緊抱住我,,我掙脫不開,只能有氣無力的流著淚,,沙啞地叫喊著,。

  “妮妮,對不起,,我本想以后找機(jī)會再慢慢告訴你,,我沒想到會讓別有用心的人,以這種方式通知你”

  “我承認(rèn),,她是我無法忘記的存在,,她離開的那兩年,我每晚都是以淚洗面,,愧疚讓我見不到光”

  “可是,,第一次遇見你,那一夜我睡的特別踏實(shí),,冥冥中,,好像一切都得到了釋懷,安唯她應(yīng)該也希望我的到救贖”

  “老婆,,我是真的愛你,,你不是安唯,你只是我的班妮,,是我等我陳太太,,我們寶寶的媽媽”

  他的話讓我心如刀割,我就像一只待宰的羊羔,,沒見到刀子的時(shí)候拼命掙扎,,刀子亮出來那一刻我只能認(rèn)命的閉上眼。

  “你學(xué)不會的番茄雞蛋面,十年前你就給她煮過了,,我不愛放的黑胡椒是她的偏愛”

  “你帶我去看我理想中的愛情最美的樣子,,也不過是你們當(dāng)初的約定”

  “陳旭,你藏的真好,,這幾年我真的沒看出來你一點(diǎn)蛛絲馬跡,,我連你手機(jī)都沒有想過要看一眼,你知道結(jié)婚那天,,你那同學(xué)說什么嗎,,她說我是安唯死后留存的影子”

  “你為什么讓我變成這個(gè)樣子,我那么渴望給你我全部的愛,,想看你每天都因?yàn)槲业拇嬖诙_心,,我努力的帶你逃離那灰色地帶,可現(xiàn)在我卻淪落到歇斯底里的下場”

  我搖著頭,,鼻涕眼淚打濕了頭發(fā),,陳旭呆坐在床頭,第一次看他流淚的樣子,。

  那一夜,,我們背對著背,都沒有睡意,,淚水泛濫成災(zāi),。

  一大早起來,就覺得小腹隱隱作痛,,我鼓起勇氣去上廁所,,硬幣大小的血塊滑落進(jìn)馬桶。

  一聲尖叫后,,整個(gè)人近乎暈厥,,慌亂中陳旭抱著我下樓上車,半掩的視線外,,是飛速掠過車窗的風(fēng)景,。

  我好像正經(jīng)歷著我可能會后悔一生的事,但是不后悔又能改變什么,,我始終是那個(gè)唯唯諾諾的人,,我活不出自己。

  陳旭站在病房的窗前,,捏著拳頭的手微微發(fā)抖,。

  醫(yī)生的診斷是先兆流產(chǎn),那一刻我承認(rèn)我心快死了,,是我逼著自己的孩子承受了一切,。

  陳旭拿著我的手機(jī),就奪門而出,。

  回到家里,,婆婆端著熱湯喂著我,眼淚簌簌的掉,。

  她害怕的事情還是成為了現(xiàn)實(shí),,她更害怕我的家人知道這些事會傷心,我抱著湯碗一口氣喝光,,我擠出笑容說著孩子總會再有的,,這次可能是沒有緣分吧。

  她緊緊抱住我,,一直重復(fù)著“傻孩子啊傻孩子”

  越是這種時(shí)候,,越是想念家鄉(xiāng),我又撥通了奶奶的電話,,那邊緩緩接起來,,是奶奶的聲音。

  她充滿慈愛的話音里,,全是叫我吃好穿好,,照顧好肚子里的寶寶,我的喉嚨像塞滿了黃連,,苦笑著一一應(yīng)聲,。

  我依舊想念著爺爺?shù)穆曇簦医心棠贪央娫捊唤o爺爺,,那頭頓時(shí)沒有了聲音,,過了好久,聲筒里傳來奶奶的嗚咽,,我慌忙問怎么了,,爸爸的話徹底攻破了我所能承受的極限。

  心跳仿佛靜止了一般,,我的腦袋一片空白,,眼淚流進(jìn)了嘴里一股咸澀。

  原來早在我結(jié)婚的前一個(gè)禮拜,,爺爺就去世了,。

  他臨走前告訴大家不要把消息傳到我耳朵里,他說他生前唯一的希望,,就是想看到我和陳旭攜手共進(jìn)婚姻的禮堂,,他不想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來拖住我追求幸福的腳步。

  我捂住胸口痛哭失聲,,就在這一瞬間,,我仿佛失去了所有,。

  我的愛情,我的孩子,,還有我最愛的爺爺,,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離我遠(yuǎn)去。

  他沒能參加到我的婚禮,,我也沒有來得及帶他去海南,,他更不知道我過得到底是喜還是悲。

  我蒙上了被子,,看著手機(jī)里爺爺?shù)恼掌?,我死死抱在胸口,多希望能再感受到他微弱的心跳啊?p>  十一月的天空,,大都是灰色的,,陳旭一手拉著行李箱,一手牽著我,,踏上回故鄉(xiāng)的旅途,。

  我不在歇斯底里的哭喊,也不再刻意疏遠(yuǎn)他了,,只是我再也沒有了笑的理由,。

  我沒有辦法不去在意那些如鯁在喉的事,我更沒辦法在他這里全身而退,。

  他總是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我,,我跟著乖乖配合,只是偶爾想到爺爺臨終的話還是會有點(diǎn)疼,,他眼里萬眾矚目的陳旭,,在我心里已經(jīng)悄悄失去了顏色。

  到家后,,我看看沙發(fā),,又沖到爺爺奶奶的房間,直到那一刻,,我還希望有人告訴我,,一切只是夢境,醒來吧,,什么都沒有變,。

  看到墻上掛著爺爺彩色的遺照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,,終究是我晚了,,他真的已離我遠(yuǎn)去。

  那天,,我們驅(qū)車又回到了我出生的那座山頭,,爺爺他選擇了落葉歸根,。

  我站在多年前跟他們告別的地方,那時(shí)青澀的我,,堅(jiān)定的認(rèn)為出去闖肯定會越來越好的,,我當(dāng)初打包走的行李,再回來這里竟是悔恨,。

  那個(gè)雜草叢生的田埂終究再無等我回來的人,。

  我看著嶄新的墳?zāi)?,上面的花圈?jīng)過露水的滲透,,已經(jīng)失去了原有的鮮艷,墓碑前面的香燭都已燃,,鋪滿了黑色的香灰,。

  我跪在地上,無聲的流淚,,我有太多的委屈想要告訴他,,可是,那一刻我卻說不出口,,我更害怕萬一他能聽到我的話,,會不會連離開都不得安寧。

  陳旭也跟著跪下來,,磕著頭,,說著那些動(dòng)容的話,他希望爺爺可以保佑我再次回歸正常的生活,。

  在老家呆了五天,,我們準(zhǔn)備回Z城,我媽說我這次回來似乎不太一樣,,是不是有心事,,奶奶摸著我空空的肚子,問是不是寶寶折騰我,,看我都瘦了好多了,。

  我硬撐著對他們擠出微笑,說事情來的太突然,,我可能情緒還沒調(diào)節(jié)過來,,叫他們不要太過擔(dān)心。

  走的那天,,送我的人少了一人,,那個(gè)熟悉的站牌,奶奶沒有了可以攙扶的人,。

  天空盤旋著一只大叫的烏鴉,,我抬起頭,,它跟了我們一路,最后還是消失在霧色里,。

  以前聽老人說,,死后的人會變成烏鴉,飛過重重障礙,,去見他想見的人,。

  我每天晚上都看著爺爺?shù)恼掌胨叶嗝聪M芡形乙粔?,我多想再看看他,,親口告訴他我的思念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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