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多囡回頭,漠然地瞧向傅興寒。
男人的臉沉地仿佛是暴風(fēng)雨即將來臨前的黑暗,,他壓著聲音就像是努力地壓抑著滾滾的暴怒:“你難道不知道丟人現(xiàn)眼四個字如何寫嗎?”
代多囡眼中乍然爆射出一片冷芒,。
她語氣冰冷刺骨,卻自有一股憤怒:“你開始做的時候都不丟人現(xiàn)眼,,我又能丟什么人現(xiàn)什么眼,?”
代多囡看著幾乎要咬碎一口白牙的傅興寒,冷嗤一聲,,說道:“現(xiàn)在我該說的就是你了,。”
傅興寒盯著代多囡,,眼睛微微瞇起,,寒芒畢現(xiàn)。
代多囡視若無睹,,怒火全開:“傅興寒,,你給你父母時不時的添點東西,給點零花錢那叫孝敬,。我給我父母一年半載的買個東西,,那叫胳膊肘往外拐。為什么你可以不孝順丈人丈母娘,,而我就要孝順公公婆婆,,用你的話說,我還得上趕著巴結(jié)他們,。又為什么你去我家了就像個少爺一般,,要我爸我媽把飯端到你面前去,而我在你家卻要像個保姆一樣把飯端到你們所有人面前,?為什么你的七大姑八大姨來了,,我就要忙前忙后?為什么我跟著你們?nèi)ツ阌H戚家做客,,不幫忙了就叫不懂禮數(shù),,而你們卻可以安安穩(wěn)穩(wěn)的坐著,?!?p> 代多囡喘了一口氣:“我曾經(jīng)以為我嫁的只有你一人而已,,可后來為什么卻像是嫁給了你們一大家子人?我以為我只要管好你一個人就好了,,可為什么連你爸都要我管,,那是婆婆的丈夫,不是我的丈夫,,你媽又不是不能動了,,我為什么要管他?”
傅興寒的臉此時陰沉地仿佛能擰出戾氣來,,但代多囡仍然沒有停止的意思,,甚至說出來的話幾乎已經(jīng)沒有任何的邏輯可言。
她道:“你們很多男人大多時候都覺得女方做什么都是錯的,,什么時候還覺得自己錯過,?”
她盯著傅興寒,就像是要把積攢了這些年的不公盡數(shù)倒出來一般:“兩方結(jié)婚,,女孩子要彩禮你們覺得是錯的,。結(jié)婚后女方不孝敬公公婆婆是錯的。不做家務(wù)是錯的,,帶孩子不上班是錯的,,不帶孩子去上班也是錯的。太過木訥沉默,,沒能力掙錢是錯的,。太過強勢凌厲,比男人掙得多了也是錯的,。房貸,,車貸不能跟你們承擔(dān)是錯的,就連孩子生病發(fā)燒了都是女人的錯,?!?p> “你們說說,這不長不短的一生就那么多點事,,在你們看來,,女人哪點不是錯的?都說男女平等,,那為什么男方不住到女方家里去,?為什么過年的時候要到男方家里過?為什么孩子的姓不跟女方的姓,,為什么懷孕和生孩子時的痛苦男方不能承擔(dān)一半,?什么都要女人干了,,那要你們男人干什么?男人為什么要生的比女人個頭高,,力量大,,那是因為他要撐起整個家庭的重量,女人為什么要有子宮,?那是為了給男方家,,給社會延續(xù)孕育生命,女人只要有了男人的精子照樣可以生孩子,,可男人沒有了女人,,能自己生孩子嗎?如此明確的分工,,男人們還口口聲聲的怨怪女人這個,,怨怪女人那個?!?p> 傅興寒聽到這里,,脖子上的青筋都開始突突地跳起來,那臉色已經(jīng)完全不能用黑來形容了,,簡直是沉戾的可怕,。
他低沉狠厲的聲音從口齒中擠了出來:“代多囡,你鬧夠了沒有,?!?p> “沒有?!贝噜锘卮鸬睾敛煌夏鄮?。
驀地,傅興寒上前一步,,反手一個巴掌甩在了代多囡的臉上,。
代多囡不妨,被他打地一個踉蹌,,可她硬生生得止住了歪斜了半邊的身體,。
人群里突然溢出了許多對于她和傅興寒的哀嘆,同情,,指責(zé),,謾罵和唏噓的聲音。
當(dāng)然,,大多數(shù)的男人都傾向于傅興寒,,而大部分的女人也傾向于代多囡。
代多囡捂著疼得火辣辣的半邊臉,,聽著人群中討論的聲音,,神情莫名,,仿佛還沒從這一耳光里反應(yīng)過來,也仿佛對這些話毫不在意,。
她確實不在意,,因為網(wǎng)絡(luò)上比這更難聽的話都有。
少頃,,她的舌頭在嘴里走了一圈,,有微微地血腥氣散了開來,,然后混著口水被咽了下去,。
代多囡的身子站地很直,這一巴掌打掉了她所有的情緒,。
她微微偏頭瞧著傅興寒,,臉上掛著笑,那笑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,,就是很平靜很自然,,連聲音也只是平靜自然的詢問:“你這是惱羞成怒了?還是覺得我所陳述的都不是事實,?”
她的笑又放大了一些:“你現(xiàn)在的神情跟你喝醉酒的時候還蠻像的,,只不過現(xiàn)在是清醒的,醉的時候是不清醒的,?!?p> 她又問道:“傅興寒,你知道這么些年,,我對你是什么感覺嗎,?”
她問地很認(rèn)真,認(rèn)真到傅興寒沉戾的臉都微微一怔,。
代多囡“呵呵”得笑出了聲,,稍稍翹起的唇角,仿似噙著無限的嘲諷,。
她自答道:“是從期待到失望,,再從失望到絕望,最后直到一片荒涼,,一片寒心,。”
她眼睛里的光也仿佛一下子消失殆盡,,只剩下一片淡漠:“我原先以為生孩子那次是最讓我寒心的,,可沒想到,更讓我心寒的還在后頭,,它一波一波地襲過來,,直到我心如死灰,。”
她的眼淚突然大顆大顆地滾落而下:“自從和你結(jié)婚以來,,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變成你所期待的樣子,,可是不論我怎么努力都不能達(dá)到你想要的結(jié)果,甚至與你所期待的越來越遠(yuǎn),。直到有一天我才明白,,當(dāng)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不順眼的時候,不論她怎么努力都是無法達(dá)到他所期待的模樣的,,所以,,我放棄了?!?p> 她的臉上突然綻放出笑容,,燦若朝花:“現(xiàn)在,我最應(yīng)該做的就是努力地做回我自己,?!?p> 傅興寒微怔的神情漸漸變得恍惚。
在這一刻,,他仿佛看到了那日說過喜歡他的代多囡,。可她到底不是那日的她,,因為雖然她臉上的笑容純澈美好,,但是她的眼睛里再也不是璀璨如星辰,而是淡漠如涼夜,。
他的心狠狠一震,。
“傅興寒,”他聽到她叫他的名字:“我們……,?!?p> 我們怎么樣,傅興寒沒有聽到代多囡的下文,,因為正在這個時候,,隊長走了過來,他的身后跟著郝仁,,而郝仁眼中卻含著莫名的情感盯著代多囡,。
傅興寒沉戾的眼眸又是一暗。
隊長好似洞悉一切的銳眼從傅興寒和代多囡的臉上掃過,,無聲的嘆了口氣,。
這一對夫妻,若是再沒人低頭,這段婚姻怕是就要走到頭了,!
他道:“孩子找到了,,在火車站,安然無恙,,警察也已經(jīng)控制住了那個人販子,。”
聽到這個消息,,代多囡頓時欣喜若狂,。她連眉眼間都滿是驚喜:“那我們現(xiàn)在是不是要去火車站?”
“嗯,?!标犻L點了點頭。
“那還等什么呢,?”代多囡偏頭看著郝仁:“走,,去火車站?!?p> 她竟然不同他一塊走?
傅興寒目瞪口呆地瞧著就要和郝仁離去的代多囡,,喊道:“代多囡,,我們的車在那邊?!彼檬种钢叵峦\噲龅奈恢?。
代多囡回過身子望著他,語氣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起伏:“謝謝你的邀請,。不過,,你那獨有的座駕我實在是享用不起?!?p> 話落,,轉(zhuǎn)身,代多囡就要提步離去,,卻又突然停了下來,,回頭說道:“對了,傅興寒,,”她看著他,,臉上又浮現(xiàn)出了如方才那般的笑容,但又有些不同:“等把希望從火車站帶回來,,我們就離婚吧,。”
傅興寒愣住。
我們怎么樣,,剛才她并沒有說出來,。
我們離婚吧,原來我們后面跟著的是這幾個字,。
離婚吧,,她說。
他說不上自己心里是個什么滋味,?
是激動高興,,不舍留戀,還是平靜接受,?
但是嘴巴永遠(yuǎn)都比思想和感情要快,,而且出口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,他問:“你說什么,?”
他剛剛明明聽得很清楚,,可不知道為什么會問出這樣的話,就好像他根本不想離婚似的,。
代多囡此刻的耐性也好像忽然好了起來,,她居然又完完整整地重復(fù)了一遍:“我說等把希望從火車站帶回來,我們就離婚吧,?!?p> 傅興寒微散的瞳孔急劇收縮。
半晌,,才問:“你說真的,?想好了?”
代多囡平靜地看著他,,可那平靜的神情里又似乎透著自信的堅定,,連帶著眉眼之間都亮得仿佛載滿了所有的信念和整個希望的光。
哪怕是耀眼的太陽光,,也不能完全掩蓋,!
她回答的格外認(rèn)真,格外堅定:“真的,,想好了,。”
傅興寒只覺自己眼前驀然出現(xiàn)了一道靚麗的風(fēng)景線,,他并沒有見過散發(fā)著如此自信光芒的代多囡,。
這完全不同于那怨天怨地,邋邋遢遢的代多囡,,也不同于那表面平靜,,眼中卻藏著尖銳痛恨和憤怒,,且能言善辯的代多囡,更不同于曾經(jīng)那個單純美好的代多囡,。
他居然有點欣賞和喜歡這樣的代多囡,。
默了片刻,傅興寒沉聲說道:“若是離婚,,你什么都得不到,,包括孩子?!?p> 代多囡嘴角微翹:“我知道,。從你買房子沒寫我的名字時,我就已經(jīng)意識到了這一點,。雖然法律有了規(guī)定,,全職媽媽離婚時,可以得到部分補償,,可那微末的補償我不想要,,也不屑要,所以,,我只要孩子,。”
話畢,,她不想再聽傅興寒說什么,,轉(zhuǎn)身就走。
原本她沒打算跟傅興寒離婚,,至少不會是今天,因為希望需要一個家,,她代多囡可以不要丈夫,,但她的希望絕對不可以沒有爸爸。
可就在傅興寒問她,,他媽幫她帶孩子是否辛苦的時候,,她忽然就決定了,她要跟傅興寒離婚,。她鬧得這樣大,,鬧成這樣的地步,就只是為了跟傅興寒離婚,,她想,,他們再也沒有過下去的必要了。
而傅興寒望著代多囡越走越快的背影,,眉間一跳一跳的,。
站在一旁的婆婆,不可置信地問:“她真要跟你離婚?”
傅興寒說不出自己心里現(xiàn)在是什么感受,,他說:“真的,。”
婆婆眉頭一皺:“若是真離了,,沒一個好下場,。”
于此同時,,郝仁也問代多囡:“你真要離婚,?”
代多囡走路的腳步不停:“真的?!?p> 她的嘴角一翹,,帶起了笑容,是苦笑,。
在她和傅興寒結(jié)婚前,,媽媽曾說她:“你是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性子?!彼粗?,神情里滿是擔(dān)憂和不舍:“既然你想嫁那就嫁。但如果有一天,,你撞的頭破血流了,,那就回來,媽媽這里永遠(yuǎn)都是你的家,?!?p> 那時候的她還天真得跟媽媽開玩笑:“如果真撞地頭破血流了,那就直接讓血流干好了,?!?p> 因為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撞到南墻上,可沒想到,,母親一語成讖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