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京的居民們發(fā)現(xiàn)，南京城內(nèi)東北角的一塊區(qū)域，一天比一天熱鬧起來,，有越來越多的軍人在這里進進出出,。

　　一開始，是閑置了幾十年的府軍右衛(wèi)大營忽然間恢復了使用,，本來從軍營中間穿過的西影壁大道,，被帶著袖箍、配著腰刀的兵士封鎖了,，不再允許通過,，本來走慣了這條道的人，要稍微多走幾步,，繞到軍營右側的東影壁大道去通行,。

　　因為府軍右衛(wèi)大營之中，有一個巨大的校場,，所以東城的居民又把這里稱為校場大營,。

　　有敏銳的人則注意到，一開始這里只進駐了一百幾十人,，很快變成了幾百人,，到現(xiàn)在校場大營的駐兵人數(shù)已經(jīng)在千人以上。

　　然而這還沒有完,。

　　校場大營的北面,，有一片不算陡的山坡，叫做覆舟山,，周回不過三里,，高約三十丈。覆舟山的北側則已經(jīng)到了城墻,，城墻的北側則是玄武湖,。在以往的日子里，有些風雅之士常常登上覆舟山,，遙望玄武湖,，是個談詩論畫，飲酒助興的好地方,。

　　現(xiàn)在卻不行了,，一聲令下，覆舟山周圍也被劃成了禁區(qū),，工部和兵部的人，砍伐樹木,，刨地挖土,，搭起了簡易營房和帳篷，將覆舟山變成了另一座大營。

　　本來這就已經(jīng)夠讓那些文人雅士煩心的了,，誰想到那些大頭兵們越來越過分,，居然把炮車推上了覆舟山，現(xiàn)在隔三岔五就會在里面放槍放炮,，而且到了演習放炮的日子,，從城墻到玄武湖南部的這一段也會戒嚴，人固然不準過,，湖上的船也不能向這邊開,，因為每次都會有幾十發(fā)炮子打在水里，在湖面濺起巨大的水柱,。

　　而演習結束之后,，會有大營雇用的魚船到這一片來撈取炮子，用漁網(wǎng)撈起的炮子,，裝到等候在岸邊的大車上,，繞到太平門進城，隆隆運回大營去,，經(jīng)過分揀,，留待下一次繼續(xù)使用。

　　周世顯倒是覺得,，這些槍炮的聲音異常動聽,，視察過營房之后，便興致勃勃地來到設在山腰的炮陣,，看他們打炮,。

　　“韋東來，這些都是什么炮,？”他指著一門剛放過炮子,，炮口和后膛還冒著硝煙的大炮問道，“就是你說的佛郎機炮嗎,？”

　　“回都督的話,，正是佛郎機?！迸阃暡斓捻f參將眉開眼笑地答道,，“這是銅制的二號佛郎機炮，前后都有準星照門,，精度甚高,。每次裝火藥十一兩，炮子十兩,，威力極大,，用來攻城拔寨是最好的,。”

　　“威力極大,，那比得上紅衣大炮嗎,？”

　　“自然是比不過紅衣大炮，不過紅衣大炮三千斤重,，轉運不便,，通常的情形底下，也不能拿來用在野戰(zhàn)上面,，”韋東來解釋道,，“不像咱們這個二號佛郎機，只有六尺長,，六百斤重,，是固定在炮架車上，不僅可以上下左右轉動,，而且雙馬拉起來就走,，在標下看來，乃是野戰(zhàn)的炮王,?！?p>　　周世顯看著這門安放在雙輪炮車上的大炮，見它巨腹長頸,，腹有修孔,，炮身用木包裹，并加了三重鐵箍以防炸裂,，確實是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,。

　　“這炮是從后膛裝彈，我倒是第一次見,?！敝苁里@笑道，“而且我看剛才炮手更換炮子,，很是迅捷,，想必在戰(zhàn)場上用處很大?！?p>　　“都督說的對極,，這就是咱們說的子母炮了?！表f東來抱起一個子銃,，演示給周世顯看。

　　這也算是佛朗機炮的一個特色,，每門有子銃九個,，事先將子銃裝填好彈藥,，然后輪流從后面裝入炮膛內(nèi)發(fā)射,，發(fā)射完畢之后只要清理炮膛,，裝入一個新的子銃就好，省去了在戰(zhàn)場上裝藥填彈的一系列步驟,，大大加快了發(fā)射速度,。

　　“那個呢？”周世顯指著旁邊幾門小一些的炮問道,。

　　“那是四號佛郎機炮,，長四尺，重三百斤,，裝火藥六兩,，炮子重五兩?！表f東來倒背如流,，“移動和操作更加輕便，標下準備把它當做野戰(zhàn)的主火力來用,?！?p>　　“你們在覆舟山上也打了不少日子的炮了，射程怎么樣,，跟原來說的有沒有出入,？”

　　“二號炮和四號炮的射程均達百余丈，”韋東來鄭重的說道,，“實測無誤,。”

　　“唔,，”周世顯沉吟了一下,，問出了最想問的一個問題：“韋東來，滿洲兵有一種牌車,，你知道不知道,？”

　　“回都督的話，標下出身登萊,，自然是知道的,，”韋東來肅然回答道，“都督說的牌車,，我們管它叫楯車,，是由厚木板外包覆牛皮，然后再加一層鐵皮復合而成,，令到磚石擊之不動,，柴火擲之不焚,，用來抵擋咱們的火器?！?p>　　“那這樣的楯車,，咱們打不打得穿？”周世顯隨手指了一門大炮問道,。

　　“回都督的話,，自從有了大炮，咱們這支府兵的火力,，從下到上一共可以分為四層,，”韋東來扳著手指，數(shù)給駙馬爺聽,，“要是對上楯車的話,，第一層的魯密銃是一定打不透的，第二層的霹靂炮如果裝的是霰彈,，那也一定打不透,，如果裝的是單個的鐵彈，距離夠近的話,，能打個窟窿也說不定,。第三層是四號佛郎機，五十丈以內(nèi)一定能夠打破他的楯車,?！?p>　　“哦，這么有把握,？”駙馬爺喜上眉梢,，“那要是出動到你那個炮王呢？”

　　“要是二號佛郎機的話,，只要打上了,，車變碎片，人變?nèi)忉u,！”韋東來果斷一揮手,，“而且二號炮也可以打霰彈，讓齊聾子來操炮的話,，一發(fā)可以放五百子,，擊寬二十余丈，洞穿一片”,。

　　“好,，好！不枉我向萬歲替你們要了這批炮來,！”

　　周世顯心中歡喜,，心想我的炮兵部隊這就算有了嗎,？

　　這批大炮一共三十六門，原來是朝廷專門向葡萄牙人買的最新款式,，而且是最昂貴的銅制炮管,。可惜才剛剛運到南京,，北方的戰(zhàn)事便已告結束,，所以有一半放在了倉庫里,，有一半發(fā)到南京京營之中裝樣子,，上次浦口大營閱兵之時，周世顯看到的嶄新的炮車,，就是這么來的,。

　　完好如新的原因是，在京營之中從未放過一炮,。

　　周世顯立身于覆舟山上,，向北遙望山海，心想不知道滿洲達子和李自成的一戰(zhàn)打成什么樣的結果,？這些大炮的炮口,，早已饑渴難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