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,、紫禁城母慈兒順,、南熏坊父仁子孝
“予竊以為,區(qū)區(qū)微末之功,,吾弟實不得如此厚賞,。
圣人既以登極,,圣祖有訓,吾當謹遵祖宗成法,,不敢逾越干預朝政,,此惟陛下圣裁耳!”
張?zhí)筮@番話頗顯手段,,先表明自己對于皇帝做法并不茍同,。
但是皇帝要是覺得可以,那就自己做決定,,婦孺之輩,,限于祖宗成法不好插手。
“既然太后請吾圣裁,,待上朝之后便將此事,,拿到朝堂一議!”
朱厚熜點了一下頭,,他倒是不介意對方玩這種小手段,。
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手段,根本不值一提,。
“予在宮中素聞圣人至孝,,今皇上居紫禁,雖有四海,,卻難于生身相見,,吾竊以為此不合祖宗尚孝之法,安知陛下可有定奪?”
張?zhí)笠娭旌駸薪o弟弟加爵,,她便主動請蔣妃入宮,。
雖然晉封張鶴齡、張延齡之爵,,乃早晚之事,,無論現(xiàn)在提不提及,,都無法阻擋此事。
然而朱厚熜居然如此懂事,,親自前來與其商談,,此足以證明皇帝對于她的重視。
沒有拖延,,也未曾私自決議,,而是請求一番她的意見。
張?zhí)罂梢宰屩旌駸凶约簺Q議,,然朱厚熜不可私自決議,。
一旦私自決議,則分明不將前朝太后放于心中,,日后是否繼續(xù)尊為國母,?
一切皆猶未可知也!
凡事以小見大,。
歷史許多事情,,皆因看似小事,并未放在心中,,待到事發(fā)之后,,方知禍事來矣!
皆是還想亡羊補牢,,可有用,?
芥蒂已然存在心中,鏡子已然存在裂痕,,可有修復可能邪,?
破鏡重圓,可依然是原先破鏡,?
以張?zhí)笱巯聦嵙?,不一定能夠幫助朱厚熜太多,但若是搗亂,,朱厚熜絕對吃不消,。
這也是為何袁宗皋,首先提議朱厚熜拉攏張?zhí)笤蛑弧?p> 起碼不能讓其壞事,,則是最基本要求,,至于其它,則可有可無,!
朱厚熜給面,,張?zhí)笠膊豢赡懿惶f。
故而她同樣愿意給朱厚熜顏面,,兩人進行骯臟的政治利益交換,。
朱厚熜之舉也從側面證明,看在她的面子上,,老張家依然還是京中顯貴,,富貴可保。
朱厚熜當即從座位起身,,伏在地上哭泣:“惟娘體貼孩兒,,知我母子情深,兒感激涕零,,不知所言……”
朱厚熜其言高明,,向使袁宗皋見了,恐怕也會暗自撫手贊嘆,。
按照原本稱呼,,朱厚熜不大可能稱呼朱張氏為娘,畢竟一非親生,,二未過繼,,三朱張氏已為皇太后,且加徽號,,不宜以娘相稱,。
可朱厚熜卻反其道而行,先是不認可繼承孝宗法統(tǒng),,可是在這里卻認張?zhí)鬄槟铩?p> 這是朱厚熜早已設計好的,。
他拒絕繼承朱佑樘法統(tǒng),是因為不想被朝臣,,以繼弘治,、正德之志的政治口號所掣肘,而叫張?zhí)鬄槟?,則是拉攏張?zhí)笈c外廷分裂,。
以一句惠而不費的稱呼,而得政治援助,,何樂而不為?
他不知道的事,,歷史上的朱厚熜,卻是與他現(xiàn)在做法恰恰相反,。
歷史上的朱厚熜是先自作主張,,要求迎奉自己生母入京,代價是以起復費宏來緩解內閣帶來的阻力,。
但被蒙在鼓里的張?zhí)笕绾文軌蛏?,這也使得張?zhí)蠛蜅钔⒑秃髞頋u行漸遠,沒有之前的默契,。
這個方法非常奏效,,但是也引起極多爭執(zhí),,使得朝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,都是圍繞著這件事發(fā)酵,。
費宏此人同樣如內閣現(xiàn)在幾位大學士經歷一般,,都是楊廷和早年在東宮同僚,一起參與修撰《大明會典》,,一起吃劉瑾一包臭屎的,,所以素來相互親善,對于嘉靖而言,,其實并不是什么好事,。
但這并不是眼下所關心之事,蓋二人永遠無法知曉這些歷史事件,,而是沉浸在母慈兒順當中,。
然而皇帝的哭泣,也惹得張?zhí)蟊瘡男闹衼?,想起當年朱厚照也是這般孝順,,遂含淚說道:“圣人快快請起,予難當重禮,!”
“太后為朕之母,,兒盡孝意何人敢置喙?”朱厚熜順勢起身。
“圣上躬孝之意,,予已體會,,不知圣人可有定奪?”
“惟我母后女中堯舜,蓋孔母,、孟母所有不及也,!未曾有示娘意,兒豈敢妄定?”
張?zhí)螽敿垂首鲬嵟?,大罵:“圣人糊涂呀,!汝為大明君父,萬邦皆臣,,行孝之事,,何須請予婦孺做主?難不成我會做那惡人,阻止天子盡孝?”
“是兒愚魯,,險害娘與不義不仁,,兒有愧列祖列宗!”
“圣人危言矣,!”
張?zhí)笠桓毙牢磕印?p> 不過站在屏風外的朱厚熜卻看不見,,而是以商量口氣詢問:“不若待上朝之后與國舅晉爵之事,一同請公卿商議,娘親以為如何?”
張?zhí)笪⑽㈩h首:“一切皆有陛下圣裁,!”
既然事情已經說完,,朱厚熜起身一拜:“善,夜已深沉,,兒先告退,,母后早些安歇,吾明日下朝再來晨定,!”
“予不便相送,圣人慢走,!”
返回乾清宮后的朱厚熜,,并沒有這么早睡覺,而是把要處理的事情全部過覽一遍,,他現(xiàn)在是皇帝,,自然需要學會處理政務。
不然遲早有天,,會大權旁落,。
在朱厚熜熬夜加班的時候,南薰坊楊廷和府上也是燈火通明,,楊廷和手持狼毫,,奮筆疾書。
當然他可不是跟朱厚熜一樣辦公,,他只是在書上標注而已,。
明朝有規(guī)定,公務不可帶回私宅,,哪怕他現(xiàn)在秉持國政,,也不敢觸碰這種事情,一旦觸碰,,那就是等著被人參,。
此時楊慎,端著一碗湯藥,,走到楊廷和面前,,先嘗了一口,不太燙了之后,,給楊廷和:“大人,,請喝藥!”
楊廷和點點頭,,放下筆墨,,端起藥碗,習慣性吹了一下冷氣,然后一飲而盡:“苦煞我也,!”
楊慎及時遞出手帕,,說道:“今日大人抱病在身,又勞累一天,,父親請早些歇息,!”
“國事蜩螳,為父受先帝,、太后重托,,豈敢懈怠?然公事需理,學習亦不可耽擱,!”接過手帕的楊廷和,,滿意的看著自己兒子說道。
對于這個兒子,,他是極為滿意,,從小就是神童,而且博覽群書,,涉獵廣闊,,如果不出意外,假以時日文淵閣里面的座位,,就有他一個,。
楊慎搖搖頭:“國事雖重,大人也需知曉身體,,操勞過度于國事無益,,至于學習之事,可待休沐再看,!”
在他看來,,假使因為勞心勞力過多,身體壞了那就得不償失,。
事實上也是如此,,拿著生命去肝,一旦把自己肝病了,,最后還是枉然,。
“朱子云:‘少年易老學難成,一寸光陰不可輕,!’錢鶴灘又曰:‘明日復明日,,明日何其多!’我又豈能萬事蹉跎而過,?
而圣人初踐大位,,國家百廢待興,茍以一人之命,可換大明中興,,足矣,!”
作為有理想有抱負的大明首輔,豈能認可兒子之言?
雖然兒子說的有理,,但是他終歸不是當事人,。
他只不過是一個清流的翰林官,永遠難以體會政務的繁雜,,難以清楚國家究竟糜爛到何種地步,。
固然從今天登基詔書來看,朱厚熜的確收復一波臣子之心,。
滿朝文武都覺得,,而今的明良皇帝,一定能夠讓大明再現(xiàn)輝煌,,治隆唐宋。
而現(xiàn)在的楊廷和認為,,朱厚熜年齡還小,,萬一不能夠好好利用手中權利,從而重蹈覆轍,,那么所謂的大明中興也是一句空話,。
難道弘治早年,沒有清除朱見濡所留下來的敝政,?
可結果所謂的“弘治中興”不過才堅持了幾年時間,,然后朱佑樘開倒車,一腳差點把明朝送走,。
而正好經歷過那段時間的楊廷和,,如何能夠不懼?
當年正德初登大位,也不是想厘清朱佑樘的敝政,?
可惜卻因為用人不善,,搞到民怨沸騰,四處都是起義,。
前車之鑒,,后事之師!
以往種種,,歷歷在目,,楊廷和根本放不下心,今日又是一個幼年登基的天子,。
這不僅是權利問題,,同樣也是朱厚熜有沒有這個能力,無人知曉。
“大人切莫如此說道,,圣人歲沖齡踐祚,,然英明神睿,不下祖宗,,早晚必定中興皇明,,不必如此焦慮!”
“是呀,,圣人睿達英姿,,中興可期,但眼前之事,,繁雜瑣亂,,恐圣人無力,為父只能多費心思,,為王贊畫,!”
雖與朱厚熜接觸時間不多,且還發(fā)生了不愉快之事,,但楊廷和卻頗為欣賞這位新天子,。
他有信心在他輔佐之下,朱厚熜可達堯舜圣君,,讓大明不在文恬武嬉,,再次飽受亡國之危。
“既然如此,,大人還何故如此勞心?”
楊廷和坐的背有些酸,,于是站在房內來回踱步說道:“圣人固然有堯舜之資,亦有圣君之德,,然此時圣齡尚幼,,待圣人知曉如何理政,也便是為父辭官歸野,,享受田園之樂了,!”
又遙望窗外,調笑道:“使慎兒用力,,他年或許可入閣,,成為父子二閣老,一段佳話,!”
“孩兒不敢望此,!”
楊慎的確沒想過,畢竟如今距離明朝開國一百五十余年,,無論是宰相,,還是內閣大學士,,還沒出現(xiàn)過父子都是內閣大學士或者宰相。
事實歷史上,,別說才一百五十余年,,就是整個明朝,好像也就一例,,陳于陛和陳以勤父子,。
入閣不僅需要資歷,還有人望,、運氣,、圣眷等等。
“也對,,倒是為父妄想了……”
同樣是兩人談話,,這邊父慈子孝,而另一邊卻是“母慈子孝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