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燃夕原以為，鬼面既然出差了,，她也就不用去學(xué)什么勞什子法術(shù)了，沒想到周日早上,，趙凌寒破天荒地老老實實主動過來交歷史作業(yè)。

　　這可讓寧燃夕驚詫莫名,，畢竟以前他是根本不做歷史作業(yè)的,，只在要交的時候抄一下她的。

　　要不是他的練習(xí)冊里“無意”掉出來一張白色的便箋,，寧燃夕還真以為他要改邪歸正了,。

　　趙凌寒眼神示意便箋是給她的，寧燃夕無奈,，彎腰從地上撿起那頁便箋,，凝神一讀，她只覺自己差點把昨晚沒吐的血雙倍吐出來,。

　　便箋像是打印出來的,，用規(guī)整的楷體字寫著，公會對她這個天才法師非常重視,，她的培養(yǎng)計劃刻不容緩,，即刻就要提上日程，考慮到鬼面有不可推卸的外派任務(wù),，特此決定,，由趙凌寒代行教師任務(wù)，維持原定教學(xué)計劃不變……

　　像是為了增加這段話的可信度,，便箋末尾還落了一枚印鑒,，看起來和她按了血指印的那張契約上的字很像，她依舊認(rèn)不得,，好在趙凌寒“貼心”地解釋道：“這是會長的私印,。”

　　“我有別的選擇嗎,？”寧燃夕的笑臉比哭臉還難看,。

　　趙凌寒眼含同情地看著她：“很遺憾，沒有,?！?p>　　寧燃夕頓時感覺自己像是吃了一噸的苦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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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大概是臉色太難看了,，課間何臨青還跑過來問是不是趙凌寒欺負(fù)她了,，真相當(dāng)然是不能說的，寧燃夕只好又撒了個謊,，趙凌寒說以后他再也不交歷史作業(yè)了,，所以她才生氣來著,。

　　“這是為什么？”何臨青有些疑惑,，“他不交作業(yè),，不該是去直接跟老師說嗎？”

　　寧燃夕從還沒送給老師的作業(yè)堆里翻出了趙凌寒的練習(xí)冊,，伸手翻開,。

　　封皮干凈得很，乍一看以為是新書,，翻開一看,，書里的題目都已經(jīng)做完了，更過分的是,，每一道題后都標(biāo)上了一個頁碼,，寧燃夕解釋說，這是考點所在的頁碼,。

　　字體看起來有些潦草,，帶著一種高傲的漫不經(jīng)心。

　　簡直就是赤裸裸的“朕不屑于做這么簡單的題目”的感覺,。

　　何臨青啞口無言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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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晚上，寧燃夕很是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躺在被窩里的軀體,，咬了咬牙,，還是念動了瞬移咒,。

　　靈魂瞬移的暈眩感沒有真身的強(qiáng),，她還算順利地出現(xiàn)在了工會門口。

　　趙凌寒靠著門柱等她,。

　　寧燃夕身為靈魂體,，不能攜帶證明身份的徽章，如果沒有人領(lǐng)著,，她進(jìn)不了工會的結(jié)界,，所以趙凌寒必須得出來接她。

　　顯然他很喜歡漢服,，雖然學(xué)校已經(jīng)不再要求每天穿校服了,，但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圍觀和注目，他仿佛很憋屈地穿著普通的衣裳——雖然寧燃夕覺得他更應(yīng)該把頭發(fā)剪掉——但晚上回到工會又換回漢服,。

　　便如此刻,，他一身深藍(lán)色廣袖袍服，披散著長發(fā)站在檐角掛著的燈籠之下,，寧燃夕幾乎有種錯覺,，仿佛她穿越到了古代，只要轉(zhuǎn)過身，就能看到滿街的秦時衣冠漢時袍,，蕭蕭風(fēng)兮,，吹越千年。

　　但趙凌寒沒有讓她這種錯覺延續(xù)很久,，他余光瞥見她來了,，抖了抖袖子站直了。

　　“太慢了,?！?p>　　她迎上去時，他丟出這三個字就轉(zhuǎn)身走向大門,，看得出來,，心情很不好。

　　寧燃夕小聲腹誹著跟了進(jìn)去,。

　　她只是靈魂體,，感受不到此刻的風(fēng)，要不然她就能理解趙凌寒此時的焦躁了,。

　　晚上的學(xué)習(xí)還算順利,，當(dāng)然如果趙凌寒沒有拐著彎批評她的裝扮太奇怪的話，大概還是能好好溝通的,。

　　寧燃夕對于這點也頗為無奈,，靈魂出殼時的形象取決于當(dāng)時的真身，她現(xiàn)在是穿著夏天的短袖T恤和日常的長褲,，雖然怪是怪了點,，但一則她又不能穿著睡衣來上課，二則又不能穿著冬衣睡覺,，再者,，她壓根兒沒有睡衣……

　　學(xué)了三道新咒語之后，趙凌寒表示可以休息一下：“你不是真身到此,，不然我可以請你吃點東西的,，今天新買的棗糖糕味道很好，你真該嘗嘗,?！?p>　　寧燃夕嘀咕一聲：“能吃我也不敢吃?！?p>　　誰知道他是不是會在點心里添加一些本不該出現(xiàn)的東西……

　　“現(xiàn)在幾點了,？”寧燃夕四顧，墻上除了她第一次來就看到的那些水墨畫,，并沒有鐘表的痕跡,。

　　“大概十二點多了吧,。”趙凌寒放下手里的茶杯,，“別找了,，這里沒有時鐘?！?p>　　十二點,。寧燃夕感慨了一聲，她若不是靈魂狀態(tài),，大概明天要困死了,。

　　想到這里，她頗為驚訝地問：“你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困,?！?p>　　趙凌寒哼了一聲：“我和你們這種凡夫俗子當(dāng)然不一樣?！?p>　　“……”寧燃夕心想,，就不該自取其辱，“好吧好吧,，是我太廢物了,。那么趙大仙人，趕緊繼續(xù)上課吧,，你不困我可困了,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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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今天晚上趙凌寒沒有故意坑她了,，將她帶出了自己設(shè)的結(jié)界范圍之外就掉頭了：“我回去寫作業(yè)了,，你自便吧?！?p>　　寧燃夕回頭盯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,。

　　她晚上之所以來得很遲,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在家里把作業(yè)寫完了,，不多，但是確實占用了一部分時間,。

　　結(jié)果這位壓根就沒寫作業(yè),。

　　他該不會是從放學(xué)就等在了門口吧？

　　……以趙凌寒的頭腦,，這種事肯定是不會發(fā)生的,。

　　寧燃夕搖了搖頭，轉(zhuǎn)身往門外走,。

　　今晚月光很明亮,，回廊如同浸在空明的積水之中,，月下樹影斑駁搖曳，如同水中藻荇,，空靈靜謐,，寧燃夕才知古人所言非虛。

　　只是,，樹木有影子,，她卻沒有，甚至連自己的“身體”都看得不甚清楚,，“活著”的實在感也虛無縹緲了起來,。

　　這種感覺并不好受。她加快了腳步,，想趕緊回去,。

　　沒走幾步，前面拐出來一個穿著漢服的人,，正用袖子掩著嘴打哈欠,。

　　寧燃夕定睛一看，竟然是寒色,。想起鬼面的囑咐,，寧燃夕退了兩步，想藏進(jìn)樹影中避開他,。

　　沒想到寒色眼神那么好,，一下子就注意到她了：“寧小法師！好巧啊,，你也這時候下班,？”

　　這下避無可避，寧燃夕尷尬地從樹影中走出來同他打招呼：“寒前輩好,。我不是在這里上班的,，我剛下課?！?p>　　“下課,？”寒色探頭看向她身后，有些狐疑,，“可是你怎么從那個方向來,？法師上課有專用的講堂?！?p>　　寧燃夕解釋道：“本來是鬼面前輩給我上課的,，他出差去了，會長委托趙凌寒來教我,?！?p>　　寒色搖頭：“鬼面怎么會輕易被派出去,。”

　　“為什么這么說,？”寧燃夕疑惑地問,，“難道前輩看到他了？”

　　“沒有,，我只是陳述這個情況罷了,。”寒色神色有些凝重,，“這座城市里有我們目前所知的最強(qiáng)大的妖魂,，鬼面是工會的中堅力量，非常強(qiáng)大,，一旦那妖物暴動,，而工會目前又缺失了他，大概會比較難對付……不過應(yīng)該不要緊,，我比較關(guān)心的是另一個問題,。你說現(xiàn)在是趙凌寒在教你？”

　　“是的,，有什么問題嗎,？”寧燃夕有些不安。

　　“有意思,，真有意思……”寒色忽地笑了起來,，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開心，連平淡的眉眼都忽然生動了起來,，“你可知他是什么人,？”

　　本來就對他抱有畏懼心理的寧燃夕看到他這個反應(yīng)，有些害怕：“他……他是什么人,？”

　　“雖然我們總是喊你天才法師,，但是真要說起來，真正的天才該是他才對,?！焙男θ菀馕渡铋L，“他可是被我們私下里稱為‘光明之子’的人,，顧名思義,，他的光明法力，純粹得如同他就是光明的孩子,。”

　　寧燃夕不知道自己的臨時教師居然這么特別：“他沒跟我說過,?！?p>　　“他當(dāng)然不會和你說,，他并不喜歡別人叫他天才?！焙珦u頭,，語氣間頗有些感慨的意思，“那是個叛逆的孩子,。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,，我可是看著他長大的?！?p>　　寧燃夕訕訕地垂下眼睛：“我就是感覺對趙凌寒用‘孩子’這個稱呼很奇怪……”

　　“哦對了,，還有一件事，他肯定也沒跟你說,?！焙器锏卣Ａ苏Ｑ郏矮C妖工會的會長,，是他的父親,。”

　　“……真的假的……”寧燃夕啞然,。

　　“這種事情怎么好用來開玩笑呢,。”寒色撇撇嘴,，“身份便利,，加上他又確實天賦卓越，所以他七歲的時候就開始學(xué)習(xí)法術(shù)了,。不像我們這些天賦比較一般的,，都是十五六歲才被家里人送過來?！?p>　　“十五六歲,？我現(xiàn)在也是十五歲，照你這么說好像天賦挺一般的??？”寧燃夕有些不解。

　　“我們不一樣嘛,?！焙托慕忉專肮珪械娜?，一般都是獵妖世家出來的,，祖祖輩輩都是工會的一員，與同為獵妖師的戰(zhàn)友結(jié)婚生子,，身懷法術(shù)的孩子同樣會在法力覺醒之后送入工會,，如此薪火相傳,，生生不息。也有一些人呢,，用現(xiàn)代社會的話來說就是變異了,，父母都是沒有法力的人，他卻有很強(qiáng)大的力量,，被我們的人發(fā)現(xiàn)后嘗試吸收進(jìn)來……你當(dāng)然是屬于后者,，而且我可聽鬼面說了，你那天一腳解決了一個已經(jīng)擁有實體的污穢,，尤其是,，你當(dāng)時完全沒有接受過任何法術(shù)訓(xùn)練，已經(jīng)足夠稱得上是一名天才了,?！?p>　　“天才不天才的，壓根不重要……”寧燃夕特別怕人這樣夸她,，“而且比我厲害的也不是沒有……前輩還是像以前那樣稱呼我就好,。”

　　“謙虛是美德,，挺好的,。”寒色似是想笑,，卻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,。

　　寧燃夕很識相地說：“已經(jīng)這么晚了，前輩還花時間跟我說了這么多,，真是不好意思……”

　　“不要緊,，不要緊?！焙珨[擺手,，“不過你說的也是，你也該早點回去了,，畢竟明天還要上課呢,。”

　　兩個人互相道了再見,，寧燃夕往門外去,，寒色往庭院另一頭自己的宿舍去。

　　寧燃夕慢慢地走在月光照亮的回廊上,，心里五味雜陳,。

　　與寒色的交談不算很長，所蘊含的信息卻是她無論如何無法一下吸收的。

　　或許今晚也不會有一個好眠的夢了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