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問眼前的視角無比奇妙。
天蝎座的意識投射相當于傳說中的靈魂出竅,并沒有讓他擺脫從照壁的封印中逃離,,而是讓他的所有感知憑依在蛋殼之上,,給他打開了一扇與外界溝通的窗口。
蛋殼變成了一個透明的弧形玻璃罩,,他能看得到、聽得到、聞得到,,可這些事物都是扭曲的,怪異的,不符合常理和邏輯的,。
如果要準確形容,,那就是將臉貼在透明玻璃杯上,杯子外的一切畫面都被玻璃和水雙重折射,,變得異常扭曲,。
囚禁他靈魂的物體是一個巨型石蛋,凹凸不平的表面能夠讓密集恐懼癥患者發(fā)瘋,。隨著莫問的意識在蛋殼表面游動,,那些凸起的小點如同有生命有感知,貪婪地吞噬縫隙間的血肉,!
嗜血的瘋狂讓莫問心頭一陣惡寒,,他的腳下傳來一陣悸動,被封印在照壁里的半邊身體感受到了亡者的哭嚎,,數(shù)不清的戴枷厲鬼躁動起來,,讓人發(fā)瘋的囈語傳遍莫問靈魂的各個角落!
“天羅地網(wǎng)縛魂咒,!”
莫問再次將桃花扇對準困在照壁中的半邊身體,,十二條金色的伏魔鎖鏈從天而降,布滿了整個半球形的天穹,,暫時將躁動壓制下去,。
“蛋殼與封印有直接關(guān)聯(lián),我要是破殼而出,,八成也會把封印給破掉,!”
“二元歸一”是漁陽陳家記錄里的頂級邪術(shù),不違反特偵科的保密原則,,陳陽對此作了一定的剖析,。
西山靈修會很擅長使用“二元歸一”的邪術(shù),之前將神秘茶社的大門與古老城樓重疊在一起,,現(xiàn)在又將照壁的封印與蛋殼重疊在一起,,把人逼近死胡同不得不做二選一。
根據(jù)陳陽的說法,,歷史上他們曾經(jīng)制造過更加滅絕人性的二選一事件,,甚至不會記錄在檔案上。
一股微涼的液體潑灑在莫問臉上,,他回過神來,,巨蛋被人放在水池里可以當小凳子用。
一個古裝女子坐在水池邊清洗傷口,,她身上的粗布麻衣解開了大半,,頭發(fā)也披散開來,,對著身上的傷口將布條撕成一片片掛在石蛋上,小心翼翼地為傷口涂抹藥粉,。
在莫問的視野里,,古裝女子的容貌與正常人有很大的區(qū)別,肌膚身材都是墨筆勾勒,,身上黑色墨線繚繞,,像是一張泡在水中的水墨畫。
“是我的感知能力被封印扭曲,,還是噩夢的情形就是如此,?”
莫問的意識貼在蛋殼外側(cè)滴溜溜地旋轉(zhuǎn),環(huán)顧四周一圈,,山石,、樹木均為水墨勾勒的線條,帶著傳統(tǒng)山水畫中獨有的意境,,畫風是林溪最喜歡的類型,。
“難道這是林溪的夢境?”
上次受到猰的襲擊,,就是他和林溪在一起,,現(xiàn)在深陷噩夢,恐怕林溪也很難幸免,。
古裝女子身上帶著與林溪近似的氣息,,相貌體型截然不同。
林溪長著一張容易讓人誤解的瓜子臉,,眉眼帶著桃花,,如果不用嚴肅的妝容,往老板辦公室一站就容易傳出緋聞,。所以林溪常年都穿著小西裝,,把頭發(fā)高高盤著,繃著臉給人壓力,。
而眼前的女子長著水墨風的可愛娃娃臉,,雙眸如大大圓圓的杏子,嘟著嘴露出臉頰上的梨渦,。她的身材卻與面相反差極大,,在水中的倒影火辣至極,形象氣質(zhì)與封?,摰故怯袔追诸愃?。
“你……”
盡管扭曲的水墨畫面并不會讓莫問心中泛起漣漪,可看到年輕女孩的清理身體還是有些許尷尬,。莫問嘗試著發(fā)出聲音,誰知古裝女子的反應極為驚恐,她近乎瘋癲地扔下布條和藥物,,抱著雙劍縮到水里,。
莫問心中焦急,用天蝎座直接將聲音投射到古裝女子身上:“是你嗎林溪,,你怎么了,?”
古裝女子渾身顫抖:“心魔,滾開,!別誘惑我,!”
她的聲音充滿恐懼,說話時水灌入口鼻,,在水里發(fā)聲不亞于痛哭流涕的哭喊,。
“心魔?她被什么邪祟糾纏了,?”莫問想幫幫她,,可還沒有等他出手,不知道什么東西勾起了她刻苦銘心的恐懼,,她在水底徹底發(fā)狂,!
水里傳來恐怖的劍鳴,眨眼之間池水被染得血紅,,一條條造型魔幻詭異的死魚翻著肚皮露出水面,。
死魚身上長滿了惡臭的膿包,落在地上很快化為一團如墨水一樣的黑煙,。
“嘭”地一聲女子手持雙劍飛出水面,,她根本不在意自己衣衫半解頭發(fā)蓬散,歇斯底里地哭喊著背起石蛋往樹林狂奔,。
詭異的夢境世界讓莫問有些摸不準背后的邏輯,,只好出言再問:“什么是心魔?你到底怎么了,?”
莫問想要再次和她溝通,,沒想到造成了更加嚴重的刺激:“心魔,滾開??!”
她瘋狂地殺戮樹林的飛鳥走獸,飛濺的血液如同水墨畫上潑灑的墨汁,,讓整個夢境世界都變得更加昏暗,。
她雙劍如風,口中的哭喊越來越怯懦:“別……別過來,,別……別靠近我,!”
殺光了走獸殺飛鳥,,殺光了飛鳥殺蟲豸,殺光了蟲豸砍樹木,,直到徹底陷入癲狂,。
莫問不敢再做輕舉妄動,看著她在歪倒的樹木之間精疲力竭,,緩緩恢復神智,。
清醒過來的古裝女子露出驚恐不安的表情,蜷著身子像是個受傷的小動物,。
她驚恐地看了看逐漸昏暗的天色,,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樹林,嘴里低聲嗚咽:“天快黑了,,鬼又要來了,!”
古裝女子的情緒再次失控,連滾帶爬地跑出樹林,,毫不吝惜體力在一片荒野里發(fā)足狂奔,。
一路上驚起了無數(shù)烏鴉和禿鷲,荒蕪地田地里沒有莊家,,全是死去的動物和人的尸骨,。
“白骨露於野,千里無雞鳴,?!?p> 無比慘烈的末日景象以水墨畫風展現(xiàn)莫問面前,讓他的心緊緊揪了起來:“這是林溪的畫風,,這是林溪的夢境,!”
以前兩個人討論舞臺風格的時候,林溪特別鐘情古代俠客,,以莫問為原型畫了不少的水墨畫,,她很喜歡用曠野來表達俠客的孤獨,用孤獨來承托俠客的風骨,。
“林溪最喜歡畫的場景是寒冬的曠野,,‘北風凌冽,衰草遍地黃’,,用來象征迎難而上堅韌不拔的情操,,可沒有如此恐怖的尸骨!她的夢里發(fā)生了什么,?這個與林溪氣息相近的古裝女子是林溪嗎,?”
古裝女子身上的氣息與林溪極為相似,從記事以來莫問第一次無法分辨她們是否為同一個人,。
一年多來與林溪朝夕相處,,莫問對她無比熟悉,,眼前水墨畫風的女子明明帶著林溪的氣味,理智在腦海中卻不停的否認,。
莫問聞到了陰謀的味道:“林溪會不會也和我一樣被某種東西封印了起來,,才造成了氣味似是而非的局面,?”
如果西山靈修會把“二元歸一”也用在林溪身上,,莫問有些不敢去想后面會發(fā)生什么。
“來者止步,!”
前方的田埂里傳來一聲有氣無力地的喊聲,,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男人在荒草中冒頭。
古裝女子受到了驚嚇,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打量片刻,,才低聲下氣地哀求道:“天色已晚,奴……奴家求個屋檐過夜,!”
“不行不行不行,!”中年男人想也沒想就很干脆地拒絕:“你帶著刀劍,太危險了,,去別的地方吧,,我們村不歡迎你!”
“行行好,!附近哪還有過夜的地方?。 彼白吡藘刹?,沒想到中年男人狠狠砸過來一個大土塊,,攔住她的去路。
“大叔,,行行好吧,!”古裝女子蹲身下拜,“求求您行行好,!”
草叢里冒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腦袋:“全叔,要不放她進來吧,?”他死死盯著古裝女子襤褸的衣衫,,挪不開眼睛。
“不行,!”全叔毫不猶豫地再次拒絕,。
沒想到年輕男子爬了起來,對古裝女子走來:“要想在我們村過夜,,刀劍要給我保管,!”
古裝女子毫不猶豫地將雙劍遞給了年輕男子,。
見到雙劍落在年輕男子手上,全叔也站了起來,,嘴里卻埋怨道:“曹栓兒,!你怎么就不聽話呢?”手卻伸向其中一把劍,。
曹栓兒本不想給,,被全叔狠狠瞪了一眼,連搶帶拽分走了其中一把劍,。
全叔又把手伸向石蛋,,古裝女子怯怯懦懦地躲開:“不……不行的……”
全叔緊緊抓著寶劍,裂開滿嘴的黃牙:“我怕東西重,,想幫你拿,。你怎么稱呼?”
古裝女子退了小半步,,怯怯的回答道:“青……青燈……”
全叔揚著枯瘦的下巴,,斜覷著古裝女子:“喲,尼姑,?”
古裝女子又小退了半步,,腦袋搖得像撥浪鼓:“不……不是,父母不識字,,在廟里求的名字,。”
“跟我們走吧,!”
兩個男子枯瘦如柴形銷骨立,,走路時帶著水墨風格的黑色墨線,領著名喚青燈的古裝女子鉆進一條彎彎曲曲的地道,,來到一個破敗的山村,。
村子的房屋塌了一半,另一半只剩下腐朽的籬笆墻,,隨意堆了些茅草做屋頂,。
幾個比全叔還要干瘦的女人在井水邊搭了個灶臺,衣不蔽體地烹煮著什么東西,。
湯汁上冒著黑煙,氣味十分惡心,,莫問可以聞到青花蛇,、老鼠、蜈蚣、蟑螂和螞蟻的味道,,也許還有其他的東西,,亂世的殘酷讓人頭皮發(fā)麻,他實在不想去仔細分辨,。
曹栓兒從墻角里拿出一個臟兮兮的破瓦罐,,伸到鍋里舀了半罐湯汁,遞給青燈,。
青燈“哇”地一聲哭了出來,抱著瓦罐蹲在茅草棚下:“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好……”
曹栓兒想要說點什么,,全叔咳嗽了一聲,,轉(zhuǎn)身到井邊敲起一個破鑼:“申時三刻,日落而飧,?!?p> 一群面黃肌瘦的村民不知道從哪里爬了過來,,沒有人能夠站得起來,以緩慢的速度爬到鍋邊,,用破陶罐或者破瓦片沾點湯水,默默吃完,,然后默默爬走,。
青燈在角落里哭得撕心裂肺,卻沒有碰那罐湯汁一下,。
遠方傳來馬蹄聲,全叔臉色一變,,低聲敲打腳邊的竹筒:“進地道,!”
曹栓兒將冒著熱氣的鐵鍋掛在水井的絞索上,將全叔和僅剩的糧食一起用繩索吊了下去,。
幾個女人把木桶里的水潑到灶臺上,,往還在冒煙的木炭上抹了把沙子,塞進木桶一溜煙跑進了地道,。
“是人販子,!給我走!”曹栓兒拽著青燈的手腕,,筆直地跳進井里,。
井下別有洞天,潛水三五丈遠是一段地下暗河,,連通著一段人工開鑿出來的石室,,里面擺著幾口空蕩蕩的棺槨,。
這竟然是一個級別頗高的墓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