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年后,,云逸白天跟著師兄清修,晚上則抄錄一些清心的符文,,唯有如此才能減輕心中罪孽,。
江門每三日需要當(dāng)一次值,當(dāng)值內(nèi)容并非繁瑣厚重,,只需在禁堂撣撣灰塵,,理理同類修行的古籍卷宗,待至子時三刻鎖門方可離開,。
“你最近早出晚歸,,都沒能好好跟你說道說道,是不是有什么心事,?”離橫一臉八卦,試圖問出些什么,。
“沒什么,!”云逸也不理他,,揮揮衣袖不再同他說話,獨(dú)自一個人悶聲嘆氣
言者是云逸的同窗室友崔離橫,,面容秀氣,,眉尾處嵌著一顆細(xì)細(xì)的紅痣,世家大族的公子哥,,父親崔璇和任工部侍郎,,離橫年少時驚才絕艷,家教頗嚴(yán),,生母在他7歲那年因病離世,,后來崔侍郎續(xù)娶了位夫人,可謂是當(dāng)今天下最有權(quán)勢的女人—紫元郡主,,先王無女,,故而天子對這位姑姑敬愛有加。
郡主下嫁那日,,天子大赦天下,,郡主夫人后來給崔家生了一子一女,崔家宗室漸漸冷落離橫,,曾經(jīng)的天之驕子轉(zhuǎn)瞬無人問津,。
每逢中秋,弟子們都可下山與家人一敘,,離橫自郡主夫人嫁過去的第二年就再也沒有回過家,,一開始還偶爾有些書信和包裹往來,后來基本上杳無音信,。
云逸常??吹剿粋€人默默的躲在檐角上,形單影只,,盯著遠(yuǎn)方的圓月發(fā)呆,,想必是思念亡母了。此時云逸就會同他一起發(fā)呆,,兩人不必說話,,以茶代酒,來消愁,,久而久之,,兩人的默契。
離橫曾暗下決心,,總有一天他要讓他父親和那位郡主夫人對他刮目相看,,果真不久,功課日漸精益,,頗受師父贊譽(yù),,他也曾多次跪求師父收下他,,師父未允諾此事,只將他安排到懷清師叔那里,,這事就此作罷,!
人一旦有了欲望,就會滋生出很多惡念,,離橫極度自負(fù),,也許是他覺得云逸資質(zhì)平庸,卻無故受到師父的垂憐青睞,,而他自小天賦極高,,卻被師父慧眼不識,巧言推開,。
云逸也是聽其他師兄弟說過此事,,暗暗感嘆這世事無常,離橫的性格的確是有些缺陷的,,所以同門師兄弟不太喜歡他,,也不愿意打什么交道,自從他被崔氏冷落了,,他們越來越孤立他,,離橫大大咧咧,也覺得無所謂,,還是按照自己原先的想法,。
有了第一步的退讓和得寸進(jìn)尺,后來但凡離橫的輪值都是找云逸幫忙頂替,,他自己則私自下山找樂子,,云逸拒絕不得,反復(fù)思量他如此行徑只當(dāng)是報復(fù)師父罷了,。
那日,,離橫湊云逸耳邊,云逸一猜準(zhǔn)沒好事:“小哥兒云逸要去山下找樂子去了,,回來給你帶只醉福樓的燒雞,,你這月再幫當(dāng)一次值?”
“不成,!”云逸搖搖頭,,不打算理這個潑皮無賴,也不打算浪費(fèi)時間去打這個口水戰(zhàn),。
“那千璽居的梅花絡(luò)子酒,?小哥兒,如何,?”離橫有些急了,,眼神里有些急切,,吞了口水。
云逸故作不動心,,淺淺的也跟著他吞咽了一口水。
“你這就有點(diǎn)貪心了,,行,,哥兒今天大方一點(diǎn),再給你捎幾個芙蓉冰酥,,這總行了吧,?”他掂量了幾下荷包里為數(shù)不多的錢銀,很是為難,。
見云逸的嘴巴還是紋絲不動,,“你這是怎么了?莫不是成了啞巴,?”他面帶三分譏諷七分戲謔,,似乎責(zé)怪云逸的假正經(jīng)。這江門的人鮮少有人能入他離橫的眼的,。
“近日時局不穩(wěn),,師父交代過我們切不可私自下山,你忘了不成,?”云逸知道他心生不悅,,但還是忍不住叮囑幾番,離橫這個人的確讓他又愛又恨,,他們初識于十年前,,那個倔強(qiáng)少年也是被師父帶上山的,那怯生生的目光已經(jīng)不在,,那個愛哭鼻子的少年如今也長成了英武模樣,。離橫做事冒進(jìn),又極喜歡耍小聰明,,這一點(diǎn)云逸十分不喜歡,,可他熱情仗義,每次下山回來都給云逸帶些吃食,,云逸自然也不好過分苛責(zé)他,。還有自打與他成了同窗,云逸明顯發(fā)覺自己胖了不少,,師兄上次還打趣道是不是偷偷吃了什么好東西,,云逸急忙打馬虎眼掩飾掉。
離橫敲敲云逸的頭,,一副不在乎的樣子:“怕什么,,兵來將擋,,水來土掩,你兄弟我都不怕,,你怕什么,?最多是被發(fā)現(xiàn)了,訓(xùn)斥一頓的事兒,!”,,遂又?jǐn)堖^他的肩,歪著頭補(bǔ)充道:“哎,,你今日怎么了,,有些不對勁!”
云逸被人踩了小辮子,,有些緊張,,這些天,每晚都做噩夢,。離橫常常被他的哭喊聲驚醒,,云逸只說是戲本子看多了。
離橫見他有些難言,,便也不再追問,。
下完課,離橫給云逸使了一個眼色,,云逸便知道他要開溜了,,只告誡自己,下次決不能再替他打這馬虎眼兒,。
········
子時三刻剛過,,云逸當(dāng)完值,經(jīng)過天壽閣時,,平日里他不會走到這里,,今日為了抄近路才走到這里的。
屋內(nèi)燈火微弱,,似有人交談聲,。
云逸自知竊聽乃是本門中的禁忌,便要轉(zhuǎn)身離開,,剎那間,,云逸頓住身形,隱隱聽得屋內(nèi)有人提起到肖遠(yuǎn)介魔頭和云逸的名字以及斬草除根的詞眼,。
有人低聲道,,聲音有些斷斷續(xù)續(xù):“你怎么做事這么莽撞,如果讓他知道他生父其實是?”
“雖說是按師父的指令,,但魔頭總得要解決的,,不如?”
“太莽撞了,,要是他知道,,這后果不堪設(shè)想?”
“師兄,,此事你就不必費(fèi)心了,,師父不會怪罪我的!”
話語剛落,,又是很長的寂靜,他聽的出來這是懷遠(yuǎn)師叔和大師兄的對話,。
眼下,,這世間唯一同他有血親的人,死于他的劍下,,成了這正義之下犧牲的亡魂,。
肖云逸,你的選擇是對的嗎,?他不禁捫心一問,。
難道父親的死還有其他隱情?他不禁懷疑道,。
糾結(jié)再三終是慌忙離開,,不想這控制再三的步伐聲在這靜謐的夜晚還是悄悄的露了些痕跡。
興許是談話的人心中有鬼,,他們推開門卻也只見到個迅速離開的身影,,門徒眾人千百余人,又怎會料定是云逸,?
云逸慌忙鉆進(jìn)被子里,,那人尋著動靜,推開門,,瞧見離橫的床鋪沒人,,見云逸鞋子衣物擺放整齊,鼾聲一片,,待至一刻后,,發(fā)現(xiàn)并未有什么異樣,方才離開,。
云逸暗暗心寒,,閉眼的那刻分明是看到銀光一閃,有人要滅口,那人舉劍打算刺向他,。
云逸也暗暗的捏住手中的匕首,。
那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,劍又收了回去,。
那個味道,,他聞的清清楚楚的,是師兄身上青蓮的味道,,每年的夏天,,他都會摘下蓮花晾干后,磨粉熏在屋子里,。
即便是這么清淡的味道,,他也嗅到了。
那人遲疑了一下,,云逸輕輕的咽下口水,,他不由驚慌,這樣的舉動豈不是暴露離橫的行蹤,,該死,!可那家伙還在外面瀟灑,暗暗的替他擔(dān)心,,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,。
黑衣人在屋里足足呆了一炷香的功夫就離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