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云川悄悄靠近門口,突然開門,一下子把偷聽的人揪進房中,大吼一聲:“你是什么人?敢偷聽我們說話,!”
瑛麟看了一眼,只見被胡云川按住的人是云中子。
云中子被胡云川按著不能動,,忙辯解道:“好漢手下留情,貧道是榮郡王的朋友,,是來給你們通風(fēng)報信的,!”
胡云川問:“我憑什么相信你?”
瑛麟忙攔住胡云川,,道:“我在永北時,,聽四公主說,他們在來的路上的確得到一個道人相助,,且同行多日,,或許這位就是,你放他慢慢說話,?!?p> 胡云川聽這么說,才松了手,。
瑛麟乃問:“道長法號,?”
云中子道:“在下云中子?!?p> 瑛麟笑向胡云川道:“這就沒錯了,,公主說得就是這個名字,。”
胡云川沒什么心情笑,,也沒有興致打聽永琪的消息,,一聲不吭地蹲坐在旁邊,懶得與人說話,。
瑛麟又問云中子:“你是如何知道我們的,?”
云中子答道:“自從王爺被關(guān)押,我猜想,,皇上一定會派人來救援,,因此幾乎每天,我都會到各處的客棧去探聽,,看有沒有會講中國話的人,,這就找到了你們?!?p> 瑛麟點頭,,笑道:“原來如此?既然你追隨王爺?shù)酱?,一定很清楚王爺現(xiàn)在的情況了,?”
云中子道:“王爺原先在牢里,過得雖然糟糕,,但我能見到,,對他的事倒是清楚些。自他入宮之后,,我一次也見不到了,,只能托人打聽消息。我現(xiàn)在是蘇將軍的門客,,聽他們說,,王爺在許多人面前,公然向緬甸國王提親,,求娶緬甸的公主,,但國王并沒有允準(zhǔn)此事?!?p> 聽到這幾句話,,胡云川突然大笑起來,翹著二郎腿嘲諷道:“看看,!老毛病又犯了吧,?你們家那位王爺,還真是風(fēng)流成性,!都淪落成囚犯了,,還繼續(xù)尋花問柳,,我是服了他了!勇猛至此,,無人能敵,!比起他老爹的功夫,他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??!”
云中子看到胡云川笑得前仰后合,頓時不知道怎么往下說話,。
瑛麟瞪著胡云川,問:“你奚落夠了沒有,?”
胡云川一臉不屑,,懶得作答。
瑛麟道:“你要是說夠了,,就趕緊去把云道長帶來的消息,,告訴兆惠將軍,問一問下一步的計劃,?!?p> 胡云川聽罷,二話不說,,拿著劍,,走出門去。
瑛麟探頭到門外,,看著胡云川遠去,,又四處看看,確定無人,,才又回到屋子里,。
胡云川以為只是送信跑腿,哪里知道,,瑛麟和云中子本是舊相識,,是故意打發(fā)他出去,要說體己話的,。
云中子原是個孤兒,,因被瑛麟之父陳可齋收養(yǎng)過,才隨陳可齋姓陳,,將其認(rèn)作義父,。他八歲出家修道,離開陳家,,那時懿澤,、瑛麟等還都沒有出生,,并不相識。
天下會出事之后,,陳家遭逢巨變,,云中子擔(dān)憂陳可齋安危,聯(lián)絡(luò)又漸漸變多了,。
后來,,云中子受陳可齋所托,到京中去打探瑛麟下落,,見到了一些仍在京的天下會舊部,,瑛麟也由此知道了云中子這號人。
在永琪和瑯玦離京向西南進發(fā)之后,,瑛麟生恐他們?nèi)狈π凶呓慕?jīng)驗,、死在半路,便想托人以半路相識的朋友身份保護永琪,,也方便讓自己知道永琪的行蹤,。
瑛麟起初是想托付給天下會的義士,后來又想到云中子這個與天下會毫無瓜葛,、云游四海的道人,,行動起來倒更方便些,因此書信一封,,讓天下會舊部的人轉(zhuǎn)交給云中子,。
信中,瑛麟向云中子拜托了兩件事,。
第一件是請云中子務(wù)必找到永琪和瑯玦兄妹二人,,護送他們到云南;第二件是到云南永北后,,將永琪獨自一人引出總兵府,,并將其行蹤透露給親緬的云南土司。
信中還說明,,若事情順利,,瑛麟希望在云南相見。
云中子并不知瑛麟的用意,,但因為深受陳可齋重恩,,他都按照瑛麟信中的囑托做了。
只不過,,原定的云南相見,,發(fā)生了一些意外,變成了緬甸相見。
瑛麟支開了胡云川之后,,便數(shù)落起云中子來:“你可真行,!我只是叫你把他的行蹤透露給親緬的云南土司,你倒好,,直接把他給弄到緬甸了,!”
云中子無奈地笑笑,道:“女人真是蠻不講理,!把一切都幻想得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,、恰到好處!你當(dāng)我是什么人,?一旦他被抓,,后面的事,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嗎,?我可以聽你的,,但云南哪個土司能聽我的?你當(dāng)他們就那么好利用嗎,?”
瑛麟冷笑一聲,問:“你推得倒是干凈,,敢情是我的錯了,?”
云中子比瑛麟年長許多,不想跟小姑娘一般計較,,于是陪笑道:“算我辦事不利,,你消消氣。義父他老人家說……”
“別跟我提那個老不死的,!”瑛麟打斷了云中子的話,。
云中子長嘆一聲,無奈地站在那里,。
瑛麟沒好氣地問:“你以為,,我這樣大費周章是為了什么?我只是想獲得一次名正言順地離開京城的機會而已,!從入京開始,,我就再也沒有自由可言!不管在天牢,、在皇宮,,還是在榮王府,我都活在別人的監(jiān)控之中,!”
“可是我聽說,,皇上挺喜歡你的。”云中子插嘴了一句,。
“呸,!”瑛麟朝東北方向啐了一口,不忿地說:“他最在乎的,,永遠都只可能是他自己,!他會留我一條命,只是因為我的祖母而已,!他想利用我對付太后,,才允許我嫁到榮王府!在他的眼里,,我根本什么都不是,!”
云中子笑了笑,勸道:“所以,,你還是回到義父身邊去吧,!我已經(jīng)把你的事都告訴了義父,他知道你要來云南之后,,也千里迢迢趕到了云南,,希望能見你一面!”
瑛麟連想也不想,,就說:“我才不會見他呢,!他來也是白來!”
“你就那么恨他嗎,?”
“我當(dāng)然恨他,!”瑛麟的眼中充滿恨意,朝云中子吼道:“我從小讀圣賢書,,書里面教我要‘在家從父’,,然后我信了。我整日為他的大業(yè)奔波,,活得沒有自我,!整日讀兵法、學(xué)計謀,,舞刀弄槍,,一點姑娘家的樣子也沒有!入京之后,,我步步艱險,,卻不辭勞苦,結(jié)果呢,?他把我們姐妹推到了風(fēng)口浪尖,,他自己卻跑了,!他知道我是怎么熬過來得嗎?”
云中子替陳可齋辯解道:“義父知道你吃了很多苦,,我們都知道……”
瑛麟更加瘋狂地吼道:“你不知道,!你怎么可能知道?我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,!死人堆是什么,?你見過嗎?在亂葬崗,,尸體堆得像山一樣,,那些全都是和我們歃血為盟的兄弟啊,!”
云中子輕輕地一聲嘆息,,感到萬般無奈。
瑛麟揚起嘴角,,陰冷地笑著,,道:“目睹著他們一個一個地死去,活下來于我是一種負擔(dān),,可是從那以后,,我無所畏懼了……余生,都是白撿的,。我再也不會為任何人賣命了,,我做的每一件事,都只會為了自己,,我要做一個自私自利的人!愛新覺羅一家殺了我那么多至親骨肉手足,,我對他們做什么都不為過,!但是,最過癮的,,莫過于我來做他們江山的主人,!”
云中子點點頭,無可奈何地說:“好吧,,那現(xiàn)在,,你好不容易離開了京城,擁有暫時的自由,,你的目的究竟何在,?”
瑛麟道:“我要調(diào)查表姐的身世,我覺得,,她身份異于常人,,多半和云南有關(guān),我琢磨不透,也說不清楚,。本以為,,只要想個辦法,把王爺困在云南,,我就能以救他為借口到云南求證此事,,沒想到,弄巧成拙,,陷到緬甸來了,,你要想辦法幫我們盡快回云南,還得找個借口在云南逗留一段時間,,我才能有機會查清此事,。”
“回云南……還要停在云南……”云中子搖了搖頭,,為難地說:“這件事,,不是很好辦,從緬甸王宮救一個被軟禁的人質(zhì),,可不是件容易的事,。一不小心,你們中就會有人送命,,尤其是你家那位王爺,。就算僥幸救得出,乾隆皇帝已經(jīng)知道此事,,兆惠將軍又在這里,,十有八九直接就回京了,怎么可能逗留,?”
瑛麟笑道:“逗留云南的事,,你不用操心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,,只要能讓王爺自己想留下,,兆惠將軍也奈何不了他,更何況,,還有一個和嘉公主在云南呢,,她是絕對不愿意回去的!你只需幫我一起救王爺離開緬甸就行,!”
云中子想了想,,說:“不久前,王爺對我說過,,對發(fā)妻的感情很深,,所以我猜,,他求親多半是假,找機會逃跑是真,。我聽蘇將軍他們議論的意思,,國王同意的可能性很大,如果國王同意了求親,,王爺逃出來的把握就多一點,。”
“他對發(fā)妻的感情很深,?”瑛麟冷笑一聲,,道:“我忘了告訴你,我剛才說的要去云南調(diào)查的表姐,,就是王爺?shù)陌l(fā)妻,。她應(yīng)該早就來找王爺了,可是我在云南和在這里都沒有見過她,?!?p> 云中子愣了一下,早在永琪描述自己的發(fā)妻時,,他就懷疑自己撞見的上神是永琪之妻,,如今聽瑛麟這么說,他更覺得是,。只是他想不明白,,和瑛麟有血緣關(guān)系的表姐當(dāng)然應(yīng)該是個凡人,可他遇到的分明是個神仙,。
瑛麟無聊地趴在窗前,,看著遠方的月亮,盤算著下一步,,隨口對云中子說:“你先回去吧,,若再得到什么消息,或是想到了什么能幫我的好主意,,再來告訴我?!?p> 云中子正胡思亂想著神仙凡人的問題,,慢慢走到門口,正要開門,,忽然又想起什么,,扭過來頭,對著瑛麟的背影,,低聲說:“二妹,,我知道,,有些話,我說了你不愛聽,。只是有一點,,我希望你明白義父的為人,他絕非貪生怕死之徒,,當(dāng)時逃跑,,是為了保存最后一點實力。如果他不走,,他和剩下的弟兄,,也不過是白白犧牲,沒有任何意義,。你想想看,,站在這里恨他、和在亂葬崗哭他,,哪個會讓你心里更難受,?”
瑛麟沒有說話,也沒有回頭,。
云中子看到瑛麟沒有開口反駁,,已經(jīng)很是欣慰,他打開門走了,。
瑛麟的腦海中又重復(fù)了那句話“你想想看,,站在這里恨他、和在亂葬崗哭他,,哪個會讓你心里更難受,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