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靈安還是站在原地,,朝瑯玦深深一拜,,道:“公主,,生命誠可貴,,請珍重,?!?p> “好,,既然‘生命誠可貴’,,那你也不許輕視自己的生命,,答應我,好好活著,!你必須答應我,!”瑯玦強忍著自己的眼淚,不止為了不讓他看到自己的淚水,,更是為了不讓眼淚遮擋自己的視線,。
她還想多看他幾眼,也許是此生的最后幾眼,,一眼都不能浪費,。
她還想告訴他“你活著,,我才有勇氣活著”,可是這句話太越禮了,,作為大清的公主,、富察家的兒媳,在大庭廣眾之下,,她還是說不出口,。
福靈安低著頭,聲音低沉地答道:“臣記得了,?!?p> “以后,每次想到你的時候,,我都會抬頭看一眼太陽,,因為無論相隔有多遠,我們看到得都是同一個太陽……”瑯玦抬頭望著天,,天上那個太陽好刺眼,,她望著福靈安,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么,。
福靈安一直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,,沒有抬起頭。
永琪望著前面等候的車隊,,不得不再一次走到瑯玦身旁,,提醒道:“瑯玦,我們該上車了,?!?p> 瑯玦一直努力地眨眼睛,不讓淚水流出,,她沉默著,,被永琪拉著走到了馬車旁,又回望福靈安一眼,,終于上了車,。
永琪又扶瑛麟上車,然后自己上車,,結末掀開窗簾,,向毛團吩咐了一聲:“走吧!”
毛團對著永琪點點頭,,忙騎馬到車隊最前面開路,,吩咐侍衛(wèi)們啟程。
車輪開始轉動的一瞬間,,瑯玦的心像被碾碎了一樣,,碎得一片一片,淚水滾滾,,順著臉頰無止無休,。
她的耳邊又想起那首歌“雁南飛,不知何日歸,!雁叫聲聲悲,,遠去不聞故人淚!酒一杯,,土一柸,,來年壟中難相隨。冬去春回,,人未回,,盼歸,閨中阿妹,,莫把心揉碎,!”
福靈安原地佇立,終于抬起了頭,,他望著車隊漸漸遠去,,直到消失不見。
他抬頭,,看到了天上的太陽,,那一輪所有人都能共同看到的太陽。
瑯玦坐在馬車內嚎啕大哭,,永琪看著揪心極了,,卻想不出一句能勸慰她的言語。
她就這樣一直哭,、一直哭,,哭到出城門,哭到天黑,,白天在車上哭,,夜里投宿驛館在臥榻上還是哭,哭到哭不出來,,她便目光呆滯地看天,,看太陽,時不時地又哭一場,,就這樣從云南哭到京城,。
懿澤再次來到了女君殿,恢復法力后,來到這里果然變得易如反掌,。
前世,,懿澤是沒有來過女君殿的,因此對這里一無所知,。
上次進入女君殿時,,因為她雙目失明,殿內的一切都是由胡云川口述描繪給她的,。
現(xiàn)在,,她恢復了鳳凰真身,重見光明,,定然要再來到女君殿一探究竟,。
她想親眼看看,她看到的,,與胡云川看到的,,會不會有所不同。
親眼目睹女君殿的一切,,讓她很吃驚,,因為胡云川并沒有告訴過她,歷代女君的石像竟然是彩色的,,與活人分毫不差,。
她一直以為女君殿與女神洞中的石像應該一樣,只是石頭的顏色,。
與胡云川描述相符得是,,從第二位女君到第十五位女君,石像果然都是眉目清晰,,美艷動人,。
母神爻歌的石像,比她想象得還要磨損嚴重,,只能看出一個大體的人形輪廓,,絲毫看不出容貌,且身體也是殘缺不全的,,上下打量一遍,,全都是凹凸不平,不知是石化之前就已經(jīng)受傷到千瘡百孔,,還是石化后又受到重創(chuàng),。
懿澤將手搭在爻歌的石像上,看不到石像有任何變化,,她的靈玉也沒有一點感應,。
她無奈搖頭嘆息,,爻歌真的已經(jīng)完全是一塊石頭了。
她又走到第二位女君坤夏的石像前,,只見坤夏左臂在胸前半彎,,右臂在身后伸著,似飛天之狀,。
懿澤將手搭在坤夏手上,,果然如胡云川先前說過的那樣,她們彼此兩顆心中的靈玉都開始閃動,。
懿澤記得蛟龍說過,龍錫杖有累世的記憶和法力,,只是因為她了解得太少,,以至于不能物盡其用。
于是,,懿澤將龍錫杖橫在女君與自己之間,,這時,她看到了一些列幻象,,幻象中描摹了第二位女君生平所擅長的術法,。
她不禁為之一驚,蛟龍說得竟然是真的,,可見蛟龍對夢神一族知之甚多,,只可惜蛟龍并不真心對她,利用過她之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,。
為了潛心琢磨先人所留的精妙術法,,懿澤在女君殿閉關了一個月,可惜她一向不怎么聰明,,只能記住個大概,,還是得依靠龍錫杖才能發(fā)揮先人功力。
但是,,她該走了,,她必須比永琪先一步回到榮王府,才能應對京城那些皇室的凡人所挑起的是是非非,。
她默默籌劃著,,以后每當方便之時,仍可一步跨回此處,,修煉先人術法,。她希望有一天,即便不再使用龍錫杖,,她也可以對先人的法力運用自如,。
在離開格姆山之前,,懿澤來向穆謖辭行。
穆謖驚異地問:“你還要走,?我以為,,你對那個凡人已經(jīng)死了心,這次回來便不會再出去了,!”
懿澤答道:“我是凡間皇室的兒媳,,是榮王妃,現(xiàn)在我的家是榮王府,,不是這里,,我當然是要回去的?!?p> “可是人間險惡,,凡人都是狡猾善變之徒,你已經(jīng)受過傷了,,怎么還能回到讓你受傷的地方,?”
“你不明白,失去得越多,,越不能回頭,。你說凡人都是狡猾善變之徒,然而我在凡間這二十余年,,卻受過不少凡人的恩惠和幫助,。為了完成此行的使命,我連累了太多的人,,如果我再放棄,,不僅是我前功盡棄,連那些為我遭罪甚至送命的人都白白犧牲了,?!?p> “不……如果你繼續(xù)堅持,或許會有更多的犧牲,?!蹦轮q深情望著懿澤,勸阻道:“也許,,你會覺得我很懦弱,,可是,懿澤,,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,,你就會明白,沒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貴,。有一件事,,我一直沒有跟你說,,你之前離開格姆山,想要去天宮為你母親討回公道,,然后就再也沒回來,,我們當時都以為你也出事了。后來,,有幾個和你同輩的鳳族姊妹知道了,,集結了幾十位神仙去天宮找你,結果連天門都沒進,,就被守門的大將打成重傷,,扔到勒得海邊上,還警告我們,,若再上天滋事,,一定嚴懲不貸!”
懿澤關切地問:“那幾位鳳族姊妹現(xiàn)在在哪,?”
穆謖無奈地搖了搖頭,道:“你去過女神洞,,難道沒看出來,,里面的石像比原來多了很多嗎?”
“你的意思是,,她們就這樣石化了,?”
穆謖點了點頭,又說:“現(xiàn)在,,勒得海再也沒人去跟天神斗了,,凡是去過天宮或去過人間的,除了你,,都再沒回來過,。勒得海諸山這一輩的子孫,已經(jīng)不如先前繁盛了,。你這次也差點就一尸兩命了,,不要再回去送死了好嗎?”
“這些天神太過分了,!越是如此,,我更要讓他們知道,我們鳳族不是好欺負的,。你等著看,,總有一天,我會飛上天宮,、救出母親,、重振格姆山,,母神后人的威力一定會閃瞎他們的眼!”懿澤說罷,,又如前世一樣,,態(tài)度堅決地在穆謖的勸阻中離開。
懿澤先來到小涼山,,贖回了胡云川之前賣掉的那匹馬,。
她記得,胡云川曾發(fā)誓在懿澤傷勢痊愈之后,,一定會贖回這匹馬,,可惜他沒命來贖它了,她只好替他贖了,。
牽著這匹陪伴過她和胡云川無數(shù)個日夜的馬,,懿澤回憶良多。
她似乎又聽到了胡云川的聒噪聲:
“我們可不止放羊,,我們養(yǎng)的牛,、馬、羊,,都可多了,,它們滿山坡地跑,那景致真的特別好看,。無聊的時候,,我們就數(shù)綿羊,可是每次總有羊兒在動,,老是數(shù)不清楚,!”
“你看我這樣牽馬馱著你,像不像孫猴子保唐僧???”
“我以前天天養(yǎng)馬、販賣馬匹,,可算得上是馬的行家,!”
“喂馬、洗馬,、訓馬,,我都不怕麻煩,也不怕累,,唯一讓人難受得就是賣馬,,因為養(yǎng)馬養(yǎng)得太久了,就養(yǎng)出感情來了,,賣掉就變成了一件殘忍的事,。我爹說天長日久,,習慣了就不會為這個難過了,可是不知道為什么,,賣馬那么多年,,我還是不習慣,每次賣馬就是舍不得,。后來我發(fā)誓,,再也不干這個生意了!”
“它……它見證了我們兩個單獨相處的這段日子,,是我們的證人……不對……是證馬……”
懿澤很清楚胡云川對馬的特殊感情,,所以離開格姆山之后,她先想到得就是這匹馬,。
可是胡云川已經(jīng)不在了,,對著這匹馬,除了觸景傷情,,也就是自責和愧疚吧,!
她知道胡云川是深愛著她,才會背著她走過了千山萬水,,磨破了鞋,,磨傷了腳。
盡管那個時候她黑灰的臉能把人嚇個半死,,盡管她當時雙目失明,盡管她腹中還有一個別人的孩子,,他還是用盡全力救了她,,拼著生命最后的一口氣,為她帶來了生命的希望,。
她耳邊依稀還回響著胡云川的告白聲:
“我覺得那個愛新覺羅氏的王爺配不上你,,他朝三暮四,我認為你有重新選擇的權利,。只要你點頭,,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,一生一世,,絕無二心,!你愿意跟我走嗎?”
“我不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注意你的,,只是不知不覺就留心到了你的許多事,,記住了你說話的樣子、你看人的表情,、你的每一個動作……不經(jīng)意間,,我已經(jīng)在揣測你的心思,。我天生是很愛說話的,但在王府時,,卻有一段時間,,我總不愿意多說話,就像你一樣,。我不知道,,是不是我一直想著你,久了,,我就會變成你,?”
“懿澤……忘了我……忘記和我相關的每一件事……善待自己……余生,你……你一定要善待自己……別人可以辜負你……但你不能辜負自己……”
懿澤的眼淚迎風而下,,她曾經(jīng)不屑于跟胡云川說一句話,,如今卻再也忘不了他,忘不了他為她無怨無悔地付出,,忘不了他為她所受累而滿身傷痕,,忘不了他最終為她失去了原本充滿生機的生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