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琪已經(jīng)有很久很久沒見過瑛麟了,,自皇后出事后,,南巡回來,,一次也沒再見過,。如今要走了,,也不知她是什么樣子,。
想著的時候,,永琪已經(jīng)來到了東來閣。
東來閣的丫鬟羽荼看到永琪,,行了禮,,慌忙跑進(jìn)花房,驚喜地大喊著:“福晉,!你快看,!是王爺來了!”
永琪便知道瑛麟在花房中,,于是邁著直直的腿,,慢慢走進(jìn)了花房。
花房的四面全都是花,,一層一層整齊地羅列著,,好看極了。
瑛麟手里拿著一把剪刀,,正在那里剪花枝,,她聽到了羽荼的傳話,也聽到了有人進(jìn)來的腳步聲,,淡淡地笑著,說話的腔調(diào)頗為諷刺:“真是稀奇,,王爺竟然還記得府里有我這號人,?”
永琪走到瑛麟身旁,聞著滿屋的花香,,笑道:“真沒想到,,你竟然種了這么多花,難得這些花這么早就開了?!?p> 瑛麟隨口答道:“溫室的花,,當(dāng)然開得早?!?p> 永琪點點頭,,問:“怎么有興趣種花?我記得,,你以前沒有這個愛好,。”
瑛麟道:“打發(fā)時間而已,?!?p> “打發(fā)時間?”永琪笑了笑,,又問:“既然時間這么難打發(fā),,為什么還要一直留在這個無聊的地方?”
“你這話問得真是好笑,!我是你的妻子,,不在這里在哪里?冷宮里多得是常日無聊的妃嬪,,不都老老實實地在那等死嗎,?”瑛麟說笑著,回頭看到永琪,,驚訝地問:“許久未見,,你怎么瘦成這樣了?”
永琪笑道:“我快要死了,,你不知道嗎,?”
“我聽說你病得很重,可是……”瑛麟上下打量了永琪一番,,嘖嘖嘆道:“我看著你,,好像也沒傳聞中說得那么嚴(yán)重?!?p> 永琪又笑了笑,,向丫鬟們擺了擺手,丫鬟們都退下了,。
“坐下,,好好陪我聊聊好嗎?”永琪說著,,坐在了花房的一張椅子上,,那條腫腿還是直直地往前伸著,。
瑛麟見狀,就坐在旁近的一張椅子上,,用剪子剪起指甲來,,一邊笑問:“怎么?是不是懿澤和胡嬙都得罪了你,,想起我來了,?”
永琪笑著搖了搖頭。
瑛麟琢磨著,,又說:“可是,,這么長時間了,你會突然來找我,,肯定得有什么理由吧,?”
永琪笑道:“看見你真好,你還是那么年輕,,一副少不經(jīng)事的樣子,。”
“我們不是說好的,,死生不復(fù)相見嗎,?”瑛麟歪著腦袋,笑得怪怪的,,道:“我堅持了這么久,,都沒有破戒,你怎么反而堅持不住了,?”
永琪笑著搖了搖頭,,慨嘆道:“你都還記著!”
“一輩子都記得,!難道你不知道,,我這人很記仇呢?只要逮著機會,,我都會連本帶利地還回去,!你得小心著,我可不是吃素的,!”瑛麟笑嘻嘻地說著,,隨手將剪子丟在兩人之間的茶幾上,那樣子像是開玩笑,,也不太像開玩笑,。
永琪看著剪子在茶幾上晃了幾晃,慢慢又停穩(wěn),,他又看著瑛麟,,輕聲地說:“我只來看你這一次?!?p> 瑛麟道:“有什么事,,你就說吧!”
永琪一本正經(jīng)向瑛麟講:“我是想告訴你,,這里不是冷宮,,我也不是皇帝,你不必老老實實地在這兒等死,。你本來就是草原上奔跑的馬兒,、是天空翱翔的鷹,你不是一個小女人,,何必要把自己圈起來,?”
瑛麟揣測著問:“你這是……想趕我走?”
“我是不想讓你守寡,?!庇犁魍耄瑧B(tài)度很認(rèn)真,,說:“坦白說,,我很后悔跟你做了真夫妻?!?p> 瑛麟噗嗤一聲笑了,,戲謔一般地問:“我都不后悔,你后悔什么,?不做真夫妻,,難不成要我去當(dāng)一個老處女?”
永琪又鄭重地說:“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,,我一直都覺得,,我們其實不合適,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,,不想白白耽誤了你,,你還年輕,又沒有孩子,,這樣熬日子,,沒有任何意義。你不如離開,,去找你父親,,讓他幫你尋一個喜歡你、懂得珍惜你的人,,好好過日子,?!?p> 瑛麟又笑笑,道:“誰說我在這里熬日子沒有意義,?你不知道我在熬什么嗎,?我在等你繼承皇位的那一天,說不定,,我還能混一個皇后當(dāng)當(dāng)呢,!”
永琪不解地問:“當(dāng)皇后好嗎?你看看皇額娘,,過得有多凄慘,!”
“有幾個皇后能做成她那個樣子?那真是前無古人,,估計也會后無來者,。”瑛麟嬉笑著,,朝永琪做了個鬼臉,,道:“你休想花言巧語把我攆走!我告訴你,,除非你有本事名正言順地休了我,,否則我就賴在這兒了!那句話叫什么,?‘請神容易送神難,!’我非要熬到你當(dāng)皇帝不可!”
“如果我死了呢,?”永琪的神情變得嚴(yán)肅起來,。
瑛麟?yún)s還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,笑答道:“你放心,,你要是今天死了,,我明天就改嫁!”
永琪鎮(zhèn)定地點點頭,,好似聽到了承諾的誓言一樣,,道:“這可是你說的,一言為定,!”
聊到這里,,瑛麟感到有點奇怪。
永琪站了起來,,他的右腿始終都是直的,,沒有打彎過一次,因此坐下和站起時都需要依靠手來出力,。
他緩緩站起后,,又慢慢地走出花房,。
瑛麟跟了出來,問:“你的腿,,以后都只能這樣走路了嗎,?”
“有可能?!庇犁鲬?yīng)聲著,頭也不回,,一直慢慢往外走,。
瑛麟繼續(xù)追在永琪身后,問:“這個走姿,,這么不雅,,怎么當(dāng)皇帝啊,?”
永琪又隨口說:“所以,,你最好趕緊改嫁?!?p> 永琪估摸著,,胡嬙可能快要回到紫薇寒舍了,所以要盡量走得快一點,,終于走出了東來閣,。
瑛麟追到她的小院門口,沒有再繼續(xù)追,,她望著永琪蹣跚的背影,,心中滿是疑惑。
胡嬙回到藤琴書屋,,見永琪不在,,追問瀅露等人,大家都不知道永琪去了哪里,。
胡嬙感到一陣不安,,忙親自出來找,剛走出沒多遠(yuǎn),,迎面看到永琪正用僵硬的走姿努力地往這邊趕,。
胡嬙迎了上去,問:“你去哪里了,?”
永琪笑道:“天好,,就隨便走走,也練練腿腳,?!?p> “真的只是隨便走走,?”胡嬙似乎不太相信。
永琪答道:“我答應(yīng)過你不去見懿澤,,自然不會去,。”
胡嬙只好相信,,隨永琪一起回到滕琴書屋,,將所有要帶的東西都整合在一處,問:“我們要怎么走,?”
“之前,,我?guī)К槴i離開,就是從這里喬裝出去,,沒人察覺,,還隱瞞了挺久的。不過,,當(dāng)時沒有行李,,也沒有孩子,所以走得輕松,?!庇犁飨肓讼耄白吡藥撞?,看見一口空空的大箱子,,問:“你能現(xiàn)在把綿億哄睡著嗎?”
“現(xiàn)在,?”胡嬙看看外面,,天色也有些發(fā)暗了,點頭道:“應(yīng)該可以,?!?p> 于是,胡嬙將綿億喂飽,,抱在懷中在屋內(nèi)來回轉(zhuǎn)悠,,轉(zhuǎn)了好大一會兒,綿億終于睡著了,。
胡嬙問:“現(xiàn)在怎么辦呢,?”
永琪指揮瀅露等,在那口空空的大箱子的底面和側(cè)面都墊了細(xì)軟,,向胡嬙道:“放這里,。”
“你要把孩子們裝進(jìn)箱子里?”胡嬙吃了一驚,,感到很不放心,。
永琪道:“這箱子有縫,不會不透氣,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,,我們可以喬裝,但孩子怎么弄都很顯眼,,只能藏起來,。出了王府,就趕緊打開箱子,,不要緊的,!”
胡嬙猶豫著,只好按照永琪說的,,將綿億放進(jìn)了箱子里的細(xì)軟上。
永琪又抱起玞婳放入箱子,,讓她蹲在睡熟的綿億旁邊,,叮囑道:“乖,你在這兒不要動,,也不要出聲,,看著弟弟,一會兒阿瑪就會把你們都抱出來,,好不好,?”
玞婳乖巧地點點頭,然后老實地蹲坐在箱子里,。
這樣,,玞婳和綿億各占了箱子的一半。
永琪讓卓貴找來兩身府中仆從穿的衣服,,他和胡嬙都換上,,并戴上帽子。
卓貴向永琪稟告道:“王爺,,按您吩咐,,馬車已經(jīng)拉到門外了,胡格格整的東西,,我也給放上去了,。”
永琪點點頭,,又吩咐道:“我腿腳不便,,先坐在馬車前面,就不下來了。你和嬙兒,,親自抬著這口箱子,,裝在馬車內(nèi)所有東西的最前面,然后你把我們送到門口,,就讓守門的侍衛(wèi)以為是你差遣了兩個人去送貨,,明白嗎?”
緊接著,,永琪又從懷中取出一封信,,交待卓貴,道:“你們要盡可能地找借口幫我們拖延時間,,拖不下去的時候,,你就把這封信交給皇阿瑪,告訴他我的決定,。記得,,一定要親手交給他?!?p> “王爺放心,,只要是您交待的,奴才都記得牢牢的,!”卓貴忙將信收好,,然后跪下整整齊齊地給永琪磕了個頭,說:“以后奴才不能伺候王爺了,,請王爺多保重,!若有來生,奴才還愿意為王爺當(dāng)牛做馬,!”
說著,,卓貴眼角也淌出淚來,生怕被笑話,,又忙抹掉,。
瀅露、玥鳶也都跪下,,向永琪行禮,,忍不住也都流下眼淚。
永琪問:“這都做什么,?快起來,!”
胡嬙上前扶起了瀅露和玥鳶,相互道珍重,。
永琪訓(xùn)斥卓貴道:“真沒出息,!若有來生,,大家應(yīng)該做平等的人!什么當(dāng)牛做馬,?你去當(dāng)牛做馬,,那牛馬去干嘛?”
卓貴唯唯諾諾地應(yīng)答著,,就去蓋箱子,。
裝了玞婳和綿億的箱子比較大,卓貴和胡嬙一人抬著一頭,。
胡嬙一向柔弱,,不怎么有力氣,但為了掩人耳目,,萬般無奈,,只好吃力地和卓貴一起抬箱子。
幸而只有這幾步路,,很快就裝好了,。
永琪拉著胡嬙上了馬車,都低著頭,,帽沿當(dāng)著臉,。
卓貴護(hù)送到側(cè)門外,站在守門的侍衛(wèi)面前,,向永琪和胡嬙喝道:“趕緊把這些送到地兒!可小心別把東西弄壞了,!”
玥鳶和瀅露不敢追出去,,只遠(yuǎn)遠(yuǎn)地目送著。
玥鳶看著永琪駕馬車的樣子,,對瀅露說:“王爺今天狀態(tài)未免太好了,,除了腿腳不便,就像沒病的人一樣,,跟之前反差好大,,你不覺得奇怪嗎?”
瀅露苦澀地笑了笑,,道:“從今天看到他下床的樣子開始,,我腦子里就一直在想四個字?!?p> 玥鳶不解地問:“哪四個字,?”
瀅露收斂了笑容,心酸又無奈地答道:“回光返照,?!?p> 玥鳶聽了,頓時差點摔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