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老爺子身上只有一處傷，在心口,，一擊斃命。

　　劍傷,。

　　秋水劍主莫老爺子縱橫江湖多年,，雖然年事已高，但在劍術(shù)上能贏他的人,，放眼江湖,，依舊屈指可數(shù)。

　　屋里沒有打斗的痕跡,，秋水劍還佩在莫老爺子的腰間,，他安安靜靜地坐著，垂著頭,，右手搭在桌上,，伸向茶杯。只是心口附近,，多了一圈鮮紅,。

　　偷襲？還是...

　　莫青衫走的近了些,，看著那張無比熟悉的臉,，不知自己該悲該喜，她突然很想去拿爺爺腰間佩著的秋水劍,，這些年她只是在遠(yuǎn)遠(yuǎn)看著,，連劍鞘都從未觸及，于是她伸手,，握劍柄,，向外提，卻提不動,，莫老爺子的左手死死攥緊了劍鞘,，手指壓在了護(hù)手上,，劍不能出。

　　到死都不肯給我么,。

　　莫青衫很想大笑出聲,，但隨即反應(yīng)過來，爺爺?shù)剿蓝家o(hù)住秋水劍,，這把劍還沒有找到一個值得托付的人成為它的新劍主,，它不能被拿走。

　　長劍仍在,。

　　這是他身為劍主,，最后的榮耀。

　　“聽到出事,，從沒想過是你爺爺,，抱歉?！彼抉R玦站過來,，輕輕拍拍莫青衫，“他自知時日無多,，才提前了論劍會,。那個賭約他其實(shí)沒放在心上，估計(jì)也就是讓你知道知道生活之艱,，早就給你找好了出路,。他說，給劍找個好劍主,，看你出嫁個好人家,，他這輩子也算此生無憾?？上Я?。”

　　“這是他的此生無憾,，決計(jì)不肯想別人是不是樂意,。他一向如此，自以為是,?！彼f不出更重的話。又有幾個官差進(jìn)屋來,，為首的是蕭華,，領(lǐng)著手下對司馬玦先生鞠一躬，“見過司馬先生?！睕_莫青衫點(diǎn)點(diǎn)頭,，細(xì)細(xì)查勘屋里的各項(xiàng)擺設(shè)，再上前看了莫老爺子幾眼,，“秋水劍未丟,？刺客只為殺人？殺完人后,，從容離去,，這人莫老爺子大概也是認(rèn)得的，沒有戒心,，應(yīng)該是偷襲得手,。”

　　蕭華探手去莫老爺子腰間,，想取那秋水劍,，“秋水劍可是至寶，還是先收起來,?！背读藘上录y絲不動，發(fā)覺莫老爺子緊攥著的左手,，“有趣，刺客的來意也許是秋水劍,？莫老爺子猜到,，死前才扣住劍鞘。但明明可以將莫老爺子的左手砍下一同帶走,，怕血跡暴露行蹤,？走的如此從容，也不會著急處理這點(diǎn)事,，司馬先生,，今早可有那些人來過墨玉山莊？”

　　司馬玦正自說自話,，“熟識的人,，也許是想給個體面，留了全尸,?！蔽輧?nèi)安靜下來，都等他回話,，候著的蕭華又問了遍早上來人有那些,，司馬玦皺眉，“論劍會要到了，這幾日六大劍派的弟子和江湖名士出出進(jìn)進(jìn),，我受楚尤之之托昨晚便守在登金樓,，今早的來人，那里講的清楚,?！眴具^先前去樓里遞話的下人，那下人道,。

　　“今兒個早上,，莫劍主特地交代過今日有事不見客，我也是過來給莫劍主送午飯才發(fā)現(xiàn)尸體,，趕忙去叫司馬老爺回來了,。”

　　見問不出什么,，蕭華吩咐手下先抬了尸體出去,，司馬玦看見那攥緊秋水劍的左手，嘆口氣,，探指發(fā)勁點(diǎn)了莫老爺子幾處穴道,，那左手才緩緩松開，取過秋水劍,，看一眼莫青衫,，佩在自己腰間，“還是先放在我這里,?！蹦嗌啦豢宵c(diǎn)頭，卻也找不出接劍理由,，只好隨尸體出門,。

　　司馬玦正欲出門，那下人湊過來,，“先生,，源少爺早上回來了，和莫劍主見過,?！?p>　　“知道了?！彼抉R玦若有所思,，“以源兒的武功，哪怕是偷襲也刺不出這一劍,，應(yīng)該只是請好,。”

　　“只是，源少爺好像帶了人一起,?！?p>　　“誰？”

　　“桃花公子古十二書,?！?p>　　......

　　何春夏楚尤之一干人候在院里，見莫青衫和已成尸體的莫老爺子出來,，都走過來,，想安慰她幾句，莫青衫本以為自己不傷心,，被這旁人勸了幾句,，鼻頭一酸，要掉下淚來,。

　　如今我莫家,，就剩我一個人了。

　　沒了秋水劍的莫家,，還能叫莫家么,。她垂著眼，朦朧中已看不清司馬玦腰間佩的那柄長劍,。

　　“請問那位是何春夏姑娘,？”

　　“我?！?p>　　“在下幽月劍派棄徒古十二書,，莫老爺子仙逝，如今這論劍會...唉,，不知還會不會有機(jī)會與姑娘交手?！蹦侨藴\淺笑了兩聲,，聲音磁性，低沉好聽,，“先前只是猜想春夏姑娘英姿過人,，今日得見，更是仰慕,?！?p>　　“什么意思？”何春夏偏頭小聲問張舟粥,，張舟粥皺眉,，湊到師姐耳邊，“他夸你好看，但是夸的非常浮夸,，流于表面,，這人是個偽君子?！?p>　　何春夏點(diǎn)點(diǎn)頭,，打量古十二書一番，身段修長,，青衣布靴,，裁剪得當(dāng)，尋常布料在他身上也顯得極為瀟灑,，冬日里手持一折扇,，扇面桃花，“你也挺好看的,?！?p>　　“哈哈，有緣再見,，那時候我可非得向你討教幾招,，春夏姑娘?！?p>　　“哦,，行?！?p>　　莫青衫忍不住擦拭盡淚,，瞥他一眼，卻只看見個離去背影,，問何春夏,，“他不是桃花公子嗎，怎么自稱幽月棄徒,？”

　　“他原本是幽月劍派的弟子,，咱們出生那幾年不是又打仗又饑荒的，八大劍派鬧完災(zāi)后只剩了六派,。幽月劍派當(dāng)時也是差點(diǎn)支撐不住的,，老幽月劍主被尋仇重傷，門下弟子死的死,，散的散,，多虧了現(xiàn)在的幽月劍主江阿狼，他不知從那里弄了一大筆錢,，打點(diǎn)當(dāng)時的軍隊(duì)官府,，領(lǐng)著老幽月和一眾門人逃到一個南邊的小島上避難,。后來風(fēng)雨安定，幽月劍派重回中原,，老幽月命不久矣,，傳劍弟子，比劍,，尋仇,，都是古十二書勝，但還是傳劍給了江阿狼,。古十二書之后就離開幽月劍派,，效仿唐寅，種桃樹,，看桃花,，飲桃酒，行俠仗義,。桃花公子是江湖上給的美稱,，他自稱還是幽月棄徒?！焙未合囊豢跉庹f了一大段,，楚尤之先回登金樓，司馬玦和十四月中有事商量也走了,，話說完,，院里只剩下何春夏，張舟粥,，莫青衫三人,，何春夏牽上她的手，“咱們接下來去那兒,？你也不需要賞金了,，還去抓祝空空嗎,？”

　　“去,。”莫青衫毫不猶豫,，“我還需要一把好劍?！?p>　　“好,，師父和蜀山劍派關(guān)系不錯，他們的劍也好,，聽說他們這次來住在金城坊,，我們?nèi)?..”

　　莫青衫搖搖頭,，“有一個人已經(jīng)等了我很久，我借她的劍,?！?p>　　......

　　唱不盡興亡夢幻，彈不盡悲傷感嘆,。大古里凄涼滿眼對江山,！我只待撥繁弦傳幽怨，翻別調(diào)寫愁煩,，慢慢地把天寶當(dāng)年遺事彈,。

　　沉香樓，蝴蝶夫人愛聽?wèi)?，買下這地方,，請各戲班來演，三十年后,，戲班倒了一批又一批,，戲子死了一撥又一撥，物是人非,，只是好像有些東西一直沒變,，比如這莫家戲班和沉香樓。

　　今兒個排新戲,?！堕L生殿.彈詞》。

　　安祿山造反,，百姓流離失所,。宮廷伶人李龜年流落江南，賣唱為生,。鷲峰寺大會上,，后生李暮，聽見老伶工李龜年追憶往昔,，嘆盡滄桑的《霓裳羽衣曲》,，聲淚俱下，誠心求藝,，最終學(xué)得《霓裳羽衣曲》,。

　　“這出戲，專門請人替你爺爺寫的,，可惜他看不見了,。”

　　登云步法的最后一招,，絕了,。

　　“登云步法什么時候有第十招了,，我怎么從未聽說過？”莫青衫皺眉,。

　　蝴蝶夫人捏捏她的臉,，“就莫家的家傳劍法，跟《畫雨霧山訣》比起來簡直天上地下,，可你爺爺頂著劍主的名字縱橫江湖這么多年,，憑的就是這登云步法，余丹鳳得了前六招,，我得了九招,，教了你九招。我很早以前以為登云步法就這九招,，加上霧山劍法,，必勝你爺爺，但最后關(guān)頭,，他步法一轉(zhuǎn),，踏路盡頭，又生一步,，反敗為勝,。”

　　“可是,，先前你同我說的是他敗了,。”

　　“他欠我的,，我自由了,，當(dāng)然是我贏了?！?p>　　莫青衫嘆口氣,，“絕了就絕了吧，天下那么多絕招,，那代不失傳呢,？總會有人，踏出新的路來的,?！焙蛉诵πΓ庀卵g的長劍遞過,，“想清楚,，接過這把劍，你就是名劍客,，余生只為自己,，握緊手中劍?！?p>　　莫青衫接劍拜過,，轉(zhuǎn)身就走，蝴蝶夫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,。

　　“小心古十二書,，他的劍很快?！?p>　　莫青衫將手里的劍攥的緊些,。

　　劍鞘上。

　　一滴鮮紅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