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分鐘之前。
在S市內(nèi)的另一家著名酒店，另一間總統(tǒng)套房內(nèi),，正坐著兩個人,，正面對面交流,。
這兩個人,，一個是李照志在必得、你死我活的刺殺目標,，江波景明,。而另一個,，就是魚純所在組織的隊長，名叫張隊長,，不是那名號稱“小武樁子”的王子異,，也是個文職人員。
兩個人正在攀談,。
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,，有數(shù)張照片，照片里面則是一些常人看來不可思議的畫面,，像是房間煤氣爆炸后的現(xiàn)場一樣混亂,。正是前幾日李照襲殺葉若華之后留下的場地。
除此之外,，還有幾張照片,，里面則是李維斯的尸體。
“從這些現(xiàn)場的痕跡看來,，李照已經(jīng)囂張到了一種無法無天的地步了,。他本來有遮掩這些痕跡的能力，這也會給他起到一些好處,，但他并沒有這樣做,，這不是他大意了，只是他在示威,，他在向我示威,?！苯ň懊魇莻€中年男人,，和葉若華的氣質(zhì)相似，卻比葉若華更加沉靜,。
這個日升國人,，口中說的是華夏國語，也是一板一眼的腔調(diào),，十分嫻熟,。
他將李照的用意道出，雖然是關(guān)乎自己的性命,，但說話侃侃而談,，溫文爾雅，像是水一樣,，有波瀾不驚的意味,。
像他這樣的人物，不可避免地會接觸到武道,。因為人不管擁有怎樣的權(quán)勢地位,，都無法阻擋一個匕首的刺殺。即使布下安保、防備,，但連機器都有意外疏漏,，更遑論人？這種也不保險,。
只有武道能夠保住一個人最根本,、最原初的東西，那就是他的身體,。除此之外,，什么都是虛假的，都是現(xiàn)代文明的粉飾罷了,。
正因為明白這點,，進而了解了武學(xué)，江波景明反而能夠在這種暴力下保持冷靜,。
雖然他不可能花費大量時間去習武練武,，卻可以明白武的長處短處。任何一個看起來神秘的領(lǐng)域,，只要破除那種神秘,，就不會顯得可怕了。
神秘意味著恐怖,，而不神秘的東西,，再強大也能夠理解，也不會慌亂,。
葉若華本來就是學(xué)習江波景明的氣質(zhì),，但這種學(xué)習并沒有到位，因為他并不明白武道,。所以在面對李照的時候,，一開始就大放厥詞，險些喪了性命,。
張隊長用手指挑開幾張照片,，將其一一分析，“從這些場面可以看出,，他的武道已經(jīng)到了人體極限,，精氣如丹的境界。這樣的人,，能夠躲五十米內(nèi)的子彈,，并且無病無災(zāi)，力大無比,，對身體的控制也是剛?cè)嶙匀?，渾身上下所有的肌膚都能發(fā)勁,，就算國家派出的力量想要抓捕他也非常困難，幾乎不屬于人類了,?！?p> 人體極限，精氣如丹,。
所謂的丹,，就是指道家玄術(shù)里的金丹。但這種金丹,，卻和小說家言里邊兒的能量結(jié)晶毫無關(guān)系,，而是說全身的力量都處于活性化的程度，整個人抱圓成丹,，渾然如一,，隨時可以將那股力量激活出來，爆發(fā)出來,。
這種人,，已經(jīng)可以算是人的極限了，稱得上是進無可進,。
但在丹勁之上,，還有一層境界。
這一層境界,，分作三步,，是超越人體極限的境界，就好像各種神話傳說中的神,、仙,、佛、圣一樣,。
分別是心靈境界上的“不見不聞,，可以前知”,，肉體境界的“打破虛空,，可以見神”，然后就是心靈肉體合一境界的“無漏人仙,，金剛不壞”,。
不過這三步境界，也只在傳說之中,，一般人根本不會將其考慮進去,。也就只有江波景明的兄長，日升國殺手界的帝王,，江波龍光,，曾經(jīng)傳聞踏足過這樣的境地,。
“其實李照的力量相對于大勢力而言，不過是一個壞掉的細胞,，就好像癌細胞一樣,。癌細胞有什么力量嗎，其實并沒有什么力量,?！?p> 江波景明嘆了口氣，“但是人體這樣一個精妙的系統(tǒng),，卻往往會因為一個癌癥細胞而崩潰壞死,。有時候大未必佳，小未必壞,，就算是一個能夠牽動上百萬人生存問題的大公司,，我也有一百種方法對付它，但是一個小小的李照,，我目前的手段卻實在有限,。”
他雖然并沒有慌亂,，但也皺了皺眉,。如水的氣質(zhì)之中，也顯現(xiàn)出了一些波瀾,。
李照對他而言,，是個很棘手的存在。
“正是因為如此,，所以我們才會來幫助您,。”張隊長很是自信,，“江波先生,，您對付不了李照，我卻可以,。我們團隊,，正好是專精對付這種特殊人才的。我們隊伍中的王子異王隊長,，其實在武道上也不輸給李照多少,，不過他是珍貴人才，不能夠和李照拼死拼活,，要是落了個李維斯一樣的下場,，也不算好?！?p> “不,，我知道王子異的水平,，他是遠遠不如李照的?！苯ň懊骱鋈坏?，“張隊長，我知道你很想要展示夸耀自己的能力,，然后在之后的交易中得到更多好處,，但你不要將我看成一般好糊弄的大老板。我的手中,，可以說掌握了半個日升國,，我見識的東西，遠遠不是你這樣的人所能比擬的,，你的話術(shù)和手段太拙劣了,，你明白嗎？”
張隊長愣了一愣,，然后額頭上一層汗就冒了出來,，江波景明的話語好像有一種洞察人心的力量，一下子將他的偽裝全部戳破,。
他們這次幫助江波景明,，當然也是眼見有利可圖的，在組織上更是天大一筆功勞,。所以才會讓張隊長過來,，而非王子異這么個懂行的人。
因為這里要求的“懂行”并不是在武道上通明,，而是要明白人情世故,。
炫耀能力，夸大其詞,，自然也是人情世故中的一部分,，而且是很大一部分。
不過現(xiàn)在看來,，對江波景明玩弄這種手段,，實在是班門弄斧，有自取其辱的嫌疑,。
張隊長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,，“抱歉,，抱歉,。”
江波景明神色不變,，而是繼續(xù)問道,，“你們準備怎么處理李照,？”
這點他是真的不知道的。
在江波景明已知的情報中,，張隊長這伙人是處理不了李照的,，但張隊長既然找上了門，自然是有所把握,。這就是他所好奇的東西,。
張隊長傲然一笑，將魚純這個變數(shù)的情況,，緩緩道來,。
江波景明聽完之后，皺著的眉頭沒有消失,，還是覺得很不穩(wěn)妥,，“就這個嗎，你覺得一個女人就有這樣大的把握,？十多年過去,，曾經(jīng)的暗戀對李照而言，還有什么作用,？”
“哈哈,，或許江波先生不會相信所謂感情，但這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感情,，而是根據(jù)于一個人的本性的推論,。”張隊長笑道,，身上忽然散發(fā)出一種自信來,，讓江波景明刮目相看。
這似乎才是張隊長真正自信的領(lǐng)域和判斷,。
他畢竟也是加入組織的人,，處理一方事物的人，不是吃干飯的,。
張隊長侃侃而談起來,，“我雖然不懂武學(xué)，但我懂人,。就好像江波先生你在商業(yè),、經(jīng)濟等等領(lǐng)域是權(quán)威一樣，我自詡在精神分析領(lǐng)域,，也有一些建樹,。李照這個人，其實算是缺失自我的定位,，我們?nèi)魏我粋€人的自我,，都是周圍的環(huán)境所定義的,，他雖然武力強悍，但流離失所,，寄人籬下,，一心只為復(fù)仇，看似有冷硬的外殼,，其實卻是一種迷失的狀態(tài),。”
江波景明正襟危坐起來,，對張隊長頗有些刮目相看,，“哦？”
光是這番話,，就讓這個張隊長有一種不同的氣象,。
這是只有在一種自己極度自信，極度了解的領(lǐng)域中,，才能展現(xiàn)出的氣派來,。
張隊長繼續(xù)道，“他為什么執(zhí)著復(fù)仇,，因為他看不開,，他的過去被您給毀掉了，他不得不從一個孩子,，變成一個殺手,，李照開始有了痛苦和迷茫。在這個角度上來看,，他要的不是復(fù)仇,，而是過去的日子能夠回來，他想要重新變成過去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,，他想要讓自己不再痛苦,。他要做的不是殺死您，而是殺死現(xiàn)在的自己,，再復(fù)活曾經(jīng)的自己,，只是他只能用殺死你的手段完成這件事情而已?！?p> 他說完這番話,，看了看江波景明。
江波景明點了點頭,，似乎聽得入了神,，“請張先生繼續(xù)說。”
他的稱呼,，悄然間也從你變成了張先生,。
“但問題這就來了,，曾經(jīng)的李照會想要殺人嗎,？不，那時候的他不過是個學(xué)生,，連一只雞也不敢殺,。換言之，其實李照的本性也不想復(fù)仇,，也想要過自己安安分分的日子,，他是愿意并且可以放棄復(fù)仇的，我只是給他一個放棄的引子罷了,。魚純對他而言,，不是在于他是否還愛著這個女人，只在于這個女人代表著他曾經(jīng)的一部分,，代表著他的另一個維度,，代表著他柔軟的、不痛苦的,、快樂的本性,。”
張隊長微笑道,，“這代表著,，李照雖然是一頭猛獸，但卻有一根鏈子,。這根鏈子不是我給他的,，不是您給他的，而是他自己給自己拴上的,。而魚純,，就是找到那一根鏈子的手段，一條線索,，她能夠拴住這頭猛獸,，能夠磨平猛獸的爪牙，令他變得平凡下來,，庸俗下來,，將他給馴化?！?p> 李照這么個武道極致的人物,，在張隊長口中，就是一頭可以被調(diào)教、馴化的猛獸而已,。
江波景明聽完之后,，長長舒了一口氣，看向張隊長的目光就截然不同了,，“佩服,，佩服。你竟然能夠?qū)⑷说谋拘?，把握到這樣的境地,，實在是了不起啊?！?p> 張隊長也謙虛了兩聲,，“客氣，客氣,?！?p>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，都忍不住笑出了聲,，覺得已經(jīng)將李照給拿捏住了,。
就在這時，一個身穿黑西裝的男人急匆匆走了進來,，在江波景明耳邊悄聲報告,。江波景明臉色一變，“納尼,！歐尼桑來了,？”
這句話是日升國語，不過張隊長博學(xué)多聞,，自然也聽得懂,。
“江波龍光！”
他也一下子站了起來,，震驚得無以復(fù)加,。
江波景明的哥哥，那不就是江波龍光嗎??？
這個日升國殺手界的帝王，傳說中踏入仙佛境界的男人??？
“是的，我從日升國趕來了,，景明,。你惹上了很大的麻煩了呢,。”
兩個人正震驚的時候,，一個矮小干瘦,，身穿和服的老頭子，不知道什么時候從一旁走了過來,，自顧自坐在兩人旁邊的沙發(fā)上,。
不管是江波景明，還是張隊長,，還是那個保鏢,，都沒有發(fā)現(xiàn)這個老頭什么時候出現(xiàn)的,。
他好像是從虛空之中,，凝聚成一個人體，然后慢慢走了過來,。
這當然是不可能的,，只是江波龍光的舉手投足，和自然融合為一,，存在感降低到了極限,。其實就算他坐在兩個人的面前，江波景明和張隊長也覺得他的存在若有若無,，似在似去,，難以捉摸。
張隊長甚至有一種沖動,，想要伸手摸一摸江波龍光,，觸摸到他的手臂才肯安心，否則就打從心底難受,，渾身上下都不舒服,。
他深諳精神分析，立刻知道這是一種自我對一件事情難以把握,，所造成的不安全感,。
就好像一個人閉上眼睛，在無邊無際的曠野行走,，周圍都沒有任何可以絆倒自己的東西,，但還是懷疑自己會倒下來，每一步都不敢確定,，最后走不了幾步就得睜開眼睛一樣,。
這是一種人的疏漏和缺憾，
不過……張隊長苦笑起來：雖說我是展現(xiàn)出人的樣子了,，但反過來說,，一個能夠造成這種心理壓力的老頭,，能稱得上是人嗎？
其實若忽略這種感受,，坐在原地的江波龍光看起來相當普通,，甚至是其貌不揚的。
相比起外表高大英俊,，堪稱少女殺手的江波景明,，他就顯得太過蒼老了，身上還散發(fā)著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,。不像是江波景明的兄長,，更像是江波景明的父親。
和心潮起伏澎湃的張隊長不同,，江波景明卻好像很習慣這種感覺,，他只是吃了一驚，“歐尼桑,，你為什么要來到這里,，你應(yīng)該在日本才對？”
“我預(yù)感到了你的不測,，如果沒有我的話,，你不久之后就會死在這里?！苯埞庹f,，這個老頭子神色平平淡淡，就好像能夠把握到很多事情,，對一切心里都有數(shù),，“景明，我必須來保護你,?！?p> “什么預(yù)測死亡？”張隊長聽到這里,，忍不住了,，這在他的認知中，純屬天方夜譚,，“江波龍光老先生,，我是聽說有種‘不見不聞、可以前知’的至誠之道,，能夠‘秋風未動蟬先覺’,，但你所說的未免太過虛無縹緲了?！?p> “你不懂,，你是做精神分析的吧,。”江波龍光看也不看張隊長一眼,，像是眼中根本沒有這個人,，“但你的自我，其實也陷入了偏見之中,，對真實沒有一個確切的把握,。你陷入了一種臆測，沒有決定別人生死的力量,，就妄自揣度一個人的心靈,，這會造成許多誤解。其實真正能夠分析精神的人是練武的人,，因為只有在生死面前心最赤誠,。”
“看來江波龍光先生對我這個職業(yè)很看不起啊……”張隊長忽然冷笑起來,，他在江波龍光面前,，似乎也有了一種魚純在李照面前一樣的氣急敗壞,。
事實上,，這些知識分子雖然口中都尊敬武者，其實心里面是看不起武者的,。
可是當武者真正來到他們五步之內(nèi)的時候,，他們卻有一種危機感，不安全感,，因為他們深知只要對方愿意,，自己的性命就會立馬死去。
什么知識,，什么能力,，都救不了他們。
所以他們才會憤怒,。
江波景明看了看自己的兄長,，再看了看張隊長，沒有說話,。
張隊長道,，“別的不說，我就說說江波先生會死的事情,。我都已經(jīng)安排好了,，李照肯定會放棄復(fù)仇，那還會有誰能危機江波先生呢,，難道是天降的仇敵,，還是什么死神來了之類的意外?。俊?p> 江波龍光忽然道,，“你接電話,。”
張隊長一愣,，“……什么,？”
“你馬上就要接個電話?！苯埞庹f,，“你接完了電話，就什么都明白了,?！?p> 江波龍光剛說完，沒等張隊長反應(yīng),，他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,。
就好像這個手機是江波龍光的嘴巴所操控的，他要張隊長的手機響起來,，張隊長的手機就立馬響了起來,。
張隊長一驚，用奇怪的目光看向江波龍光,。
難道這個老頭真能預(yù)知未來,？
他猶豫地接過電話，卻看到了魚純的名字,。
“隊長,，抱歉，任務(wù)失敗了,?！?p> 任務(wù)失敗了。
李照還要殺江波景明,！
江波龍光所說的都是真實無虛的,！
張隊長失魂落魄地呆愣在原地，竟然什么也說不出來,。
這一句話,，像是一道雷，將他的許許多多固有的信念,，全部劈得粉碎,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