途中,。

　　周之煜問道：“這么晚回去,，不會打擾到家人吧,？”

　　林毅說道：“不會。家里做早點生意,，忙到半夜都是常有的事,。”

　　“早點生意很辛苦,?！?p>　　“是啊,。我當(dāng)兵那會，抽空就回來給家里幫忙,?！?p>　　“你在哪里當(dāng)兵？”

　　“就在常德,。沒加入軍統(tǒng)之前,，我是常德守備團(tuán)的一名汽車兵。吃宵夜的時候,，看見守備團(tuán)那些人,，感覺特別親切?！?p>　　“那你怎么又加入了軍統(tǒng),？”

　　“去年年初，團(tuán)長把我叫去團(tuán)部,，說是軍統(tǒng)想要我,，去了就是尉官，待遇也比守備團(tuán)好……”

　　臨澧特訓(xùn)班經(jīng)常到常德采買,，需要一名熟悉路況的本地司機(jī),。

　　軍統(tǒng)的保密性質(zhì)，只能從當(dāng)?shù)伛v軍中挑人,，作為當(dāng)?shù)赝林罴械能婈?，常德守備團(tuán)自然是首選。

　　就這樣,，看上去精明干練的林毅被幸運的選中,。

　　因為是地方武裝，守備團(tuán)從上到下都是職務(wù)軍銜,。

　　林毅只是一名中士,，汽車兵升遷的機(jī)會少之又少，頂天也就能做到少尉一級,。

　　進(jìn)了軍統(tǒng)就不一樣了,，經(jīng)過短期培訓(xùn)合格后，立刻晉升準(zhǔn)尉,。

　　中士升準(zhǔn)尉,，即便是職務(wù)軍銜，那也等于連升三級,。

　　這種天大的好事,，任誰都不會拒絕。

　　國軍的軍銜制度,，分為銓敘軍銜和職務(wù)軍銜兩種,，看似并無不同,，實際上各成體系。

　　所謂職務(wù)軍銜,，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虛銜,。

　　王濮臣在41軍和第十一戰(zhàn)區(qū)擔(dān)任少將參議，就是毫無實權(quán)的職務(wù)軍銜,。

　　簡單的說,，職務(wù)軍銜屬于戰(zhàn)時需要。

　　就比如,，某雜牌簡編師師長,，銓敘軍銜基本都是中校一級。

　　手底下管著十幾個旅團(tuán)營級軍官,，頂著師長的光環(huán),，總得有一個符合身份的名頭。

　　只不過,，按照資歷和軍功，這個人又無論如何也擔(dān)不起一個將銜,。

　　于是,，注了水的職務(wù)軍銜制度應(yīng)運而生。

　　就像那位雜牌簡編師師長,，就能因此得到一個少將銜的任命,，既可以區(qū)別手下那些同級別軍官，同時也是一種鞭策手段,。

　　職務(wù)軍銜少將,，基本等同于銓敘軍銜中校。

　　軍統(tǒng)的十幾位少將,，除了戴老板是軍委會正式任命的銓敘軍銜少將,，其他人都是職務(wù)軍銜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十幾分鐘后,，轎車緩緩?fù)Ｔ诼愤叀?p>　　對面巷子里第一戶,，就是林毅家。

　　墻上用白油漆寫了一行大字：老林家牛肉粉包子饅頭大餅子,。

　　林毅說道：“長官,，前面過不去了，您得在這里調(diào)頭,，再順原路返回,。”

　　周之煜點了點頭：“好的,，我知道了,?！?p>　　“謝謝您送我回來?！?p>　　“小事情,。快回去吧,?！?p>　　林毅開門下了車，邁步朝街對面走去,。

　　常德這種小街小巷,，都是青石板鋪的路，年久失修,，道路坑洼不平,。

　　加上附近沒路燈，回來太晚的話,，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去,。

　　周之煜并沒急著離開，轎車橫在馬路中間,，準(zhǔn)備用車燈為林毅照亮,。

　　正在這時，從巷子里急匆匆出來一名穿著深色長衫的男子,。

　　忽然被車燈晃了眼,，他下意識的把手擋在了臉上。

　　林毅回過身,，大聲說道：“長官,，回去吧?！?p>　　說完這句話,，他一路小跑著進(jìn)了巷子。

　　長衫男子則朝著相反方向走去,。

　　周之煜調(diào)轉(zhuǎn)車頭,，轎車沿著原路中速行駛。

　　剛剛那一幕,，讓他心里多少起了疑心,。

　　從常理分析，長衫男子從巷子里出來,，十有八九應(yīng)該是附近居民,。

　　可是，他和林毅竟然全無交集,，兩個人就像不認(rèn)識一樣,，擦肩而過,。

　　鄰居之間，難道都不打一個招呼嗎,？

　　當(dāng)然了,，凡事無絕對。如果長衫男子并非附近居民,，而是偶然來親朋家里做客的外來人員,，這件事就解釋得通了。

　　只不過,，從概率上來講,，這種可能性其實非常小。

　　常德的夜晚,，寧靜而又祥和,。

　　遠(yuǎn)處黑魆魆的城墻上，傳來高亢激昂的嗩吶吹奏聲,。

　　周之煜側(cè)耳聽了一會,，竟然是那首抗日救亡歌曲《松花江上》。

　　這類歌曲在淪陷區(qū)是禁忌,，也只能在國統(tǒng)區(qū)聽到,。

　　感覺距離上也不是很遠(yuǎn)，周之煜有心多聽一會,，順著嗩吶聲把車開了過去。

　　轎車停在城墻根附近,，從工具箱里找出一個手電筒,，開門下了車，沿著馬道朝城樓走去,。

　　漆黑的城樓上,，空空蕩蕩。

　　一名身穿學(xué)生制服的青年男子,，舉著長長的嗩吶,，以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(tài)，忘我的吹奏著這首《松花江上》

　　在他的腳下,，放著一瓶喝了一多半的燒酒,。

　　周之煜慢慢走到近前，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,。

　　一曲終了,，青年伸手抄起酒瓶子，一仰脖,，咕嘟嘟喝下去一大口,，對著城外大吼了一句：“報國無門,，勿寧死也！”

　　然后順著墻磚滑坐在地上,，嘴里喃喃自語著：“給我一支槍,，我要去前線，殺光癟犢子小日本……”

　　他說話帶有濃重的東北口音,。

　　周之煜手扶著城樓垛口,，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，說道：“既然想去前線,，干嘛不去報名參軍,。”

　　青年明顯喝多了,，用力揮了一下手,，大聲說道：“我去報名了，可他們不要我,！”

　　“為什么不要你,？”

　　“他們說、說我是赤色分子……”

　　“你是赤色分子嗎,？”

　　“我不是……雖然,、雖然我很想是……”

　　青年忽然閉了嘴，晃晃悠悠站了起來,，瞪著周之煜,，問道：“你是誰？”

　　周之煜笑了笑：“我呀,，誰也不是,。失眠睡不著覺，聽見有人吹嗩吶,，就跑上來聽聽,。”

　　青年哦了一聲,，再次跌坐在地上,。

　　周之煜看了他一會，問道：“大晚上的,，怎么到城樓吹嗩吶來了,？”

　　“在家里吹，鄰居還不罵死我,?！鼻嗄陳瀽灥恼f道。

　　“你是東北人嗎？”

　　“老家遼寧錦州,?！?p>　　“怎么來常德了？”

　　“聽說這邊要打仗了,，就趕過來投軍,，沒想到，唉……”

　　“你是學(xué)生,？”

　　“是,。”

　　青年漸漸冷靜下來,，講話思路也越來越有條理,。

　　周之煜看了一眼手表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夜里11點多鐘,，于是說道：“小兄弟,，我走了，你也早點回家吧……噯,，你喝了這么多酒,，沒事吧？”

　　青年擺了擺手：“沒事,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