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桃從前很喜歡冬天,，冬天可以玩雪,，可以烤芋頭吃，但現(xiàn)在她已經(jīng)不怎么喜歡冬天了，因為冬天里小春哥沒有棉衣,，又住在水上太冷了呀,。

　　柳桃看著外面陰暗潮濕的天空,，院子里泥土都濕漉漉的,，自己出門的機(jī)會也少，她嘆口氣：“春天快來吧,?！?p>　　春天如期而至。

　　“小桃，明天是你生辰,，祝你年年有今日,、歲歲有今朝?！崩畲汉懿缓靡馑嫉恼f著學(xué)來的吉祥話。

　　柳桃生日正是陽春三月,，桃花如云如霞,，柳樹春風(fēng)起舞，不勝依依,，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,，穿著一件淡黃小紅花的衫子，大眼睛黑亮亮的,，那么亮,，李春在她瞳孔里看見一個小小的自己。

　　柳桃個子又躥了一點(diǎn),，可李春也跟著長并且長得更快,，柳桃在他面前還是小小的一只，叫他想捧在手里,。

　　李春沒有什么可以送的,，他在河灘上挑挑揀揀了好久，找到幾枚瑩潤如玉的圓圓鵝卵石,，都有著美麗的花紋,，又掏了個鳥窩裝著鵝卵石送給柳桃。

　　柳桃果然被騙住,，以為是一窩翠鳥的蛋,，當(dāng)發(fā)現(xiàn)是石頭高興極了：“哇，太好看了,，小春哥你從哪里找到這么好看的石頭啊,。”

　　小柳葉也踮著腳要漂亮石頭,，李春另外撿了一枚圓鼓鼓的白石頭給柳葉玩,，柳葉抓著就要往嘴里塞，柳桃慌忙抓住妹妹：“這一咬牙就沒有了,?！?p>　　柳桃還得去滿香樓找馮嬌嬌，不能久留,，只能依依不舍和李春告別,。馮嬌嬌請她們姐妹去云溪谷踏青，馮金寶陪著，馮金寶看見柳桃笑瞇了眼睛,，結(jié)結(jié)巴巴招呼：“大妹妹好,，小妹妹好?！?p>　　馮嬌嬌聽了就皺眉頭：“哥哥你不會說話可以別開口,，叫人笑話?！?p>　　馮金寶喏喏著,，柳桃就對馮嬌嬌習(xí)慣性嗆聲：“你管得真多，我覺得五哥挺好的,?！?p>　　小姑娘們斗著嘴，車廂里嘰嘰喳喳熱鬧極了,，馮金寶抱著食盒什么的坐在車廂外聽著那清脆嬌嫩的聲音,，心里也美滋滋的。

　　等到了云溪谷柳桃遠(yuǎn)遠(yuǎn)看見幾個熟悉的人影不禁瞪著馮嬌嬌：“你是故意要來這里的吧,?！?p>　　馮嬌嬌挽著她的胳膊撒嬌：“他們不帶我們、我們就自己來玩嘛,，哼,，氣死他們?！?p>　　那熟悉的人分別是柳仲生,、楊子云、馮有財和大兒子馮金山,，另外還有本鎮(zhèn)的頭面人物,。卻是學(xué)政過青湖府，地方官員并鄉(xiāng)紳自是輪流接待,，眼前是眾人陪同學(xué)政大人欣賞此地頗有名氣的云溪十里青山畫屏,。

　　今日踏青賞春沒有攜帶女眷，因此馮有財沒帶馮嬌嬌,，馮嬌嬌氣不過這才拉著柳桃自己來,。柳桃是早就知道這事的，因為柳仲生在家里念叨幾天了并叫李氏早早給他熨燙長衫,，這事兒和自己沒什么關(guān)系她也不在意,。

　　馮有財瞥見女兒耀武揚(yáng)威對著自己揮拳頭、吐舌頭,，不由擦擦滿頭大汗,。柳仲生聽到楊子云小聲提醒自己“老師,，師妹也來了”抬頭望去，果然看見兩個鮮亮得花骨兒一樣的女兒,，心里微微不喜,，怕大女兒有什么出格舉動壞了學(xué)政大人興致。

　　他悄悄對楊子云說：“你尋個空子去找你師妹,、叫她帶著小妹快回家去,，一個女兒家沒有父兄陪伴獨(dú)身走這么遠(yuǎn)成何體統(tǒng)?！?p>　　楊子云今天穿了一身新衣,，春光明媚襯托下也有幾分翩翩少年的意味，瞧著他走近柳桃立馬警覺,，果然這人一開口就是教訓(xùn)自己“師妹，老師叫你回家去,，此處有貴人以免沖撞了,。”

　　柳桃還沒說話馮嬌嬌已經(jīng)出聲：“大路朝天,，各走一邊,，貴人也不能不講理?！?p>　　楊子云急著要返回,，沒時間也不屑和馮嬌嬌斗嘴，只繃著臉對柳桃說：“師妹你還是聽話得好,，以免老師生氣,。”

　　柳桃瞧著他的背影幾分驚訝,，楊子云仿佛有了什么撐腰的,，神氣起來了。

　　原來是柳仲生偏愛這個學(xué)生,，今次他也能夠列席出于私心攜帶上了楊子云,，雖然忝陪末座但學(xué)政大人見到人群里有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便招手喚他上前問詢。楊東云倒也不負(fù)柳仲生所望,，表現(xiàn)沉穩(wěn),，對答甚有條理，又奉題現(xiàn)做一首詠清水江,，詩句清新可愛,，學(xué)政點(diǎn)頭微笑，四周覷著學(xué)政臉色更是一片叫好,。

　　學(xué)政也是苦寒出身,，分外愛才，親解了自己杏林春曉圖案的織錦腰帶送給楊子云，并對知縣笑言：此汝地千里駒,。

　　楊子云雖然竭力保持鎮(zhèn)定內(nèi)心也是咚咚直跳,，手心潮濕一片，恍惚看到一條青云大道在自己腳下展開,，就是面對柳桃也不由起了一股居高臨下審視之意,，他想得甚遠(yuǎn)，已經(jīng)想到自己日后做了進(jìn)士柳桃這樣小戶人家的女兒其實是配不上自己的,。

　　白日無事,，晚上各自歸家絮叨。柳仲生雖然自身于科舉無望但學(xué)生有出息也是與有榮焉,，喜得渾身發(fā)癢,，打了一壺淡酒配著一碟豆干喝到深夜。李氏陪他久坐無聊,，掩口打個哈欠,，忽然聽到一句“你覺得把桃兒許給長川怎么樣”立馬精神起來。

　　長川就是楊子云,，這是柳仲生為他取的字,。小鎮(zhèn)上可選的青年才俊不多，李氏對楊子云本人沒有什么不滿意,，想了想小心翼翼提出：“楊秀才人還是挺和氣的,，就是魯氏說話有點(diǎn)尖刻，桃兒那個性子你也是知道的,，只怕相處不來,。”

　　柳仲生不以為然：“都是從小慣得她,，哪里有她挑挑選選的余地,。這是再好不過的一門親事，也就是長川和我們家有師生之誼,，等到長川得了功名再開口就千難萬難了,。”

　　李氏想想也是,，夫婿對楊子云贊不絕口,，說他中舉是遲早的、就是進(jìn)士也未必不能,，要是楊子云一旦成為舉人甚至進(jìn)士有得是貴人看中,，哪里輪得到自家女兒呢。

　　柳仲生見李氏不再反對,，飲了一杯感嘆道：“哎,，長川真是沉穩(wěn),，你是沒看見那談吐、那氣度,。你平時無事多去螺螄巷走動,，哥兒日后有大出息呢，說不好你我都要沾光,，我們命中注定是享不了兒子的福了,，能享女婿的福氣也是好的?！?p>　　“李媽,，今天有客嗎?”柳桃看著李媽一大早已經(jīng)買魚買肉回來。

　　李媽要她快去梳洗,，李氏還笑盈盈地給了她一對新頭繩,。柳桃打扮得香噴噴的，李氏不準(zhǔn)她跑不準(zhǔn)她跳,，也不讓她下廚房,，柳桃甚是無聊，只帶著柳葉在石桌上丟羊拐骨玩,。

　　一會兒就聽見李媽叫她，娘要她去見客,。到了廳堂,，只見堂上坐著個狹長臉的干瘦婦人，秋香色的小團(tuán)花綢衫有著折痕,，顯然是出門做客才穿的,，一雙青布鞋子繡了雙蝴蝶，針線很是精美,，只是明顯已經(jīng)有了年歲,，刺繡的彩線都褪了色。

　　婦人邊上跟著的女孩兒頭發(fā)稀軟略黃,，連臉兒也帶些黃氣,，可不正是楊秀秀。柳桃當(dāng)即就要皺眉頭,，因為伯娘張氏她對這種長臉?gòu)D人都有著天然的害怕和不喜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