柯呂思·哈肯上校,那位老乞丐的上司,?
這個世界真小,,艾德不禁有這樣一種感覺。
老男人張開雙臂走上前去,,笑容滿面:
“三十三年,,整整三十三年了啊,!我的老伙計——你看上去一點都沒變,?!?p> “您也一樣,長官,?!绷_溫的嘴角同樣泛起了笑容,這是艾德第一次看見他笑,。
兩個老男人如同兄弟般,,情真意切地擁抱在一起。不是骨肉,,勝似骨肉——至少狄倫肯定不會這樣擁抱伊頓,。
“真沒想到能看見我們老去的模樣,羅溫,。我當初本以為自己遲早會撞上一顆炮彈,,然后馬革裹尸、榮歸故里,,可誰承想已經(jīng)六十五歲了,?”
“您看上去身體硬朗,只要堅持鍛煉,、多吃果蔬,,能夠長命百歲也說不定?!?p> “哈,,百歲是指望不上了。我只想趁著腿腳還能動,,天南海北四處逛一逛,,看看我的老朋友們?!?p> “其他人過得還好嗎,?”羅溫的眼中微微泛起光芒。
“不太好,。我們這個‘光榮’的國家拋棄了那些忠誠的人,,就像拋棄一條狗。他們中的很多人衣不蔽體,,食不果腹,,我一直在想法子幫他們做點兒什么?!?p> 哈肯上校搖了搖頭,,似乎對此頗有微詞,。他轉頭望著羅溫身旁的兩人,,指著艾德問道:
“這是你的孩子嗎,,還是孫子?都這么大了,?”
“哦,,不,他叫艾德加·懷科洛,,在警察局工作,。我還沒結過婚?!绷_溫有些尷尬地說道,。
“哦……你好,小朋友,。抱歉誤會了,。”
哈肯上校伸出手掌向艾德示好,,艾德禮貌地回應了問候:
“您好,,上校?!?p> 他的手掌上布滿了樹皮一樣的粗糙紋路,,硬得像塊鋼鐵,堅不可摧,。
“你為什么不結婚呢,?羅溫。以你年輕時候的英俊模樣,,肯定會有不少姑娘為你瘋狂的,。”
“我不敢在身邊有人的時候入眠……”
羅溫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:
“每當夜深人靜,,那個紅色的山谷就會縈繞在我眼前,。那些模糊的面孔……我必須將它們一個個再次殺掉,才能醒過來看見清晨的陽光,?!?p> “我感覺自己……被詛咒了。您會有這種感覺嗎,,上校,?
“不,那并不是詛咒,,羅溫,,是你的思想在折磨自己?!?p> 哈肯評價道,。與羅溫不同,,他蒼老的、雄獅般的臉龐上全無愧色:
“……我并不覺得愧疚,,我接到的命令是守住那個山口,,不能放走任何一個敵人。如果重來一次,,我還是會驕傲地將那群尖耳朵殺得一干二凈,。”
“我不在乎他們的死活,,因為我知道自己該在乎什么,。為什么要去同情你的敵人呢?想想那些還活著的兄弟們,,那些你真正應該在乎的人——”
“他們?yōu)榱苏麄€國家奉獻此生,,從尸山血海中爬了出來,卻要在無望的日子里漸漸老去,。沒人為他們的付出表示感謝,,也無人對他們的余生負責?!?p> “我們做了可怕的事……”羅溫說道,。
“不是我們——是萊芮亞和‘黑心王’做了這一切!”
上校打斷了羅溫,,他越說越快,,表情就像一頭怒吼的獅子:
“這些戰(zhàn)士們依然像刺刀一樣鋒利,卻只能在街上乞討,、流浪,。人們稱理查二世為國家之父,可哪個父親會對自己的孩子做出這種事情,?,!”
黑心王……那是對理查二世陛下的蔑稱。
艾德臉色微變,,環(huán)視四周,,所幸教堂里并無其他外人。打掃地面的老修女將頭埋得更深,,佯裝無事發(fā)生,。
突如其來的寂靜同樣點醒了柯呂思·哈肯。他嘆息一聲,,掏出手帕抹了抹腮幫:
“抱歉……讓你們聽到了一個糟老頭子的瘋言瘋語,。作為賠償,就請允許我做東,帶諸位去餐廳享用一頓豐盛午餐吧,?!?p> 艾德慌忙擺手:“不用勞煩了,我剛吃過午飯,,而且正好有點事情想和狄倫神父談?!?p> “我也不打擾二位敘舊了,。”狄倫識趣地說道,。
“既然這樣,,羅溫……我們就找個暖和的地方,吃點焦乎乎又肥美多汁的烤肉,,再喝一杯白蘭地,?”
見羅溫點頭表示同意,哈肯勾勒起了滿是褶皺的笑容,,拍了拍他的肩膀,,撐起雨傘轉頭對二人說道:
“那我們就先告辭了?!?p> “一路順風,。”
見二人走了出去,,艾德這才轉過臉來,,從外套內襯里面抽出信封遞給狄倫:
“這里是奎茵和坤圖先生的醫(yī)療費,伯納德·伊頓先生托我轉交給您,。祝您……‘生活愉快’,。”
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,,艾德戲謔地挑了挑眉毛,。
……
“我回來了。錢我已經(jīng)交給狄倫了——”
在房檐下收起雨傘,,艾德剛想要推開偵探所的綠色門,,卻發(fā)現(xiàn)門已經(jīng)鎖住了。
怎么回事,,人都出去了,?
他掏出鑰匙打開門,里面空無一人,。桌上只留下一張手寫紙條和地圖——
西岸公司的運輸飛艇在市郊墜毀,,收到后速至。
一旁地圖上描著用鉛筆勾畫出的圓圈,顯然是事發(fā)的具體位置,。
得了,,又有活干了。
艾德纏上槍袋,,將白鴉手杖綁在腰帶上,。稍稍伸展筋骨,酸痛的感覺還殘留在肌肉內,。
一般來說,,他很少在雨天帶傘的時候再帶上白鴉手杖,畢竟拄著一根棍子看上去像名紳士,,拄著兩根就像殘障人士了,。
但白鴉手杖是關鍵武器,不能不帶,,就只好綁在腰帶上充作配劍了,。他還將老祖母給的那枚中空白水晶吊墜揣在口袋里,關鍵時候可以作為「秘縛之刃」的施法材料,。
匆匆忙忙趕到現(xiàn)場,,飛艇只剩下一片燜燃的廢墟,熱氣緩緩蒸騰,,鋼制骨架上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火光,。雨已經(jīng)停了,但走上前去仍能感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,。
飛艇墜毀在一處林郊,,所幸由于下雨,土壤和樹木足夠濕潤,,火勢并沒有進一步蔓延,。周圍的土地仍是被燒得焦糊斑駁,發(fā)出一種罕見的,、火焰灼燒雨滴般的奇特氣息,。
由于事故發(fā)生在城外,除了東區(qū)小隊的人以外,,還有其他地區(qū)的神調局成員在現(xiàn)場勘察,。
“我是不是來晚了?”艾德的臉上掛著內疚,。
“無妨,。讓奎茵和你說一下情況吧?!?p> 伊頓先生正在和另一位戴面具的調查員交談,。他停下了談話,示意艾德先去找奎茵弄清楚情況。
“好的,?!?p> 奎茵就在一旁的樹下靠著,仿佛大人談話時身旁百無聊賴的孩子那般,??吹桨伦哌^來,她終于收起了手中旋轉的蝶翼折刀,,睜開眼睛等著他開口說話,。
“事情的緣故弄清了嗎?”
“大概吧,,我聽救下來的人說,好像是由于下雨導致什么的,?!?p> “雨天導致的零件故障造成飛艇轉子失火墜毀?”
“對,,就是你說的這個,。一個字都不差?!彼藗€白眼,,認同了艾德的說法。
“遇難者多嗎,?”
“一個也沒有,,事發(fā)的第一時間他們就拋棄了運載的集裝箱,然后坐逃生熱氣球飄走了,?!?p> “呼……”艾德松了一口氣,這是比較標準的自救流程,,嚴格遵守規(guī)章制度可以提高空難的生存率,。
“聽起來不算太嚴重的事故。既然這樣,,神調局為什么還來了這么多人,?”
他偷偷瞄了一眼四周,戴著鳥嘴面具的起碼有十幾個人,,絕對稱得上豪華陣容,。
“問題就在這里,”奎茵指了指飛艇沿途的方向,,“那個集裝箱里面裝有大量的現(xiàn)役裝備,,足足可以武裝起一個營的士兵。”
一個營的士兵,?
眼前突然浮現(xiàn)起柯呂思·哈肯上校的音容樣貌,,不知為何,艾德有一種不好的預感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