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打開天窗說亮話,，給你十分鐘,，說的有理，改制承包原則上沒問題,。但你要胡說八道,，別怪我趕人！”
權衡之后,，既然人家有備而來,，陶廣輝決定放下身段，聽聽對方的意見,。
韓羽輕輕笑道：“其實這件事與國與民都是利好,，在寧安與上千人息息相關，放眼省內(nèi)甚至全國,，必將惠及萬千民眾,，而叔叔您上任伊始即能取得令人矚目的成績，必然青史留名,?！?p> 白了這小子一眼，陶廣輝沒好氣地說道：“別套近乎,！少說虛頭巴腦的，你先解釋一下,，總共百十來口的廠子,，哪里就上千人了？”
韓羽點點頭說道：“好,！既然領導問了,，那我姑且拿城關副食品廠舉例?！?p> 這種不落人口實的技巧,，令陶廣輝再次高看了韓羽一眼。
“雖然改制直接影響的是廠里百十來人,，但新品熱銷之后,，副食品公司和門市部、各鄉(xiāng)鎮(zhèn)供銷社,、各個代銷店,，最少三四百人同樣跟著增收,。即便按照一家三口計算，總數(shù)破千一點也不夸張,?！?p> 面對有理有據(jù)的事實，陶廣輝沒法否認,，但他故意問道：“你能保證改制后新品能熱銷,？”
“不能，世上沒有事情是絕對的,?！表n羽不等對方追問，繼續(xù)說道：“但我認為,，不改制大概率是死路一條,，從領導的角度看，兩害相權取其輕才是明智的決策,?！?p> 陶廣輝摸了摸下巴，沉思片刻后問道：“明智的決策……你好像自以為很了解我,？”
“了解您我不敢說,，但您所處的位置以及將來局勢的走向，晚輩略有心得,?！?p> 坦然面對陶廣輝的眼神，韓羽接著說道：“從短期來說,，副食品廠改制不僅增加職工收入,，還能稍稍緩解財政緊張，更可以為其他單位的改制,，提供寶貴經(jīng)驗和相應人才,。”
陶廣輝瞇起眼,，略帶玩味地問道：“嗯,，好像有那么一點道理，那中期又是怎么個說法,？”
韓羽整理一下思路,，斟酌著敏感信息：“這要取決于寧安各級領導的政治魄力，這次改制成功后,，盡快由點到面大膽復制成功經(jīng)驗,，短期內(nèi)帶動一批銳意進取的優(yōu)良企業(yè)，必將極大改善寧安落后的經(jīng)濟面貌,?！?p> 好半天,，陶廣輝都沒有接話。
你特么是中學生,？別逗了,！這分明是前不久省廳領導作報告的濃縮版！
該不會他家上頭有人吧,？
哎呀,，大意了！
“小韓同學,，你父母是副食品廠的干部,？”
看來把對方嚇著了，韓羽心知肚明,，微笑道：“我媽是副食品車間主任,，我爸是縣里的農(nóng)藝師，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是本分的農(nóng)村人,。對了,，這泡菜就是我媽親手做的?！?p> “哈,！”見韓羽自報家門，陶廣輝忍不住笑了起來：“你啊你,，還真是人小鬼大,！真不知道你這都是從誰那兒聽說的？”
陶子玖原本在廚房一直擔心兩人發(fā)生沖突,，可隱約聽到爸爸爽朗的笑聲,，驚奇到差點切傷手指。
“我每天都有看時政要聞的,?！表n羽放低聲調(diào)卻一板一眼地提醒對方。
“偉人在南邊說過：膽子要大一點,，步子要快一點！我認為,，這是關鍵時期的戰(zhàn)斗號角,，大勢所趨，順之者昌??！”
嗯？
電光火石間,，陶廣輝的笑容凝固了,，反復思量之后猶如醍醐灌頂,。
對于浮沉于宦海中的官員來說，站對立場是最重要的生存技能,，而預判風向是確定立場的先決條件,。
韓羽的政治嗅覺，實在太敏銳了,。
看見做好飯菜的陶子玖探頭探腦,，韓羽隨即笑著說道：“謝謝叔叔接待，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,，再見,！”
震撼之余，陶廣輝意猶未盡,，脫口而出：“這哪行,！你看都多晚了，好歹吃一口,。餓著肚子回去,，你爸媽還不知道會怎么說我呢！”
“真不客氣,！”韓羽拎起書包,，沖不明所以的女孩笑了笑。
“對了,，我忽然想起,，有人說過家里的米只夠她和叔叔兩個人吃?！?p> 說完,，韓羽揮了揮手，從容離開陶宅,。
陶子玖快氣死了,。
這混蛋，竟然當著爸爸的面告自己的狀,？
沒想到,，你是這樣的小氣鬼！
看著父親變幻莫測的表情,，她決定勉強解釋一下,。
“爸~那是開玩笑的……”
以陶廣輝的人生閱歷，自然清楚韓羽說的是玩笑話,，不過依然借此板著臉問道：“你跟他很熟嗎,？姑娘家能隨便和男生開玩笑？”
陶子玖快哭出來了，怎么說都是自己的錯??！
好在陶廣輝想著更深層的問題，沒有進一步執(zhí)行家法的意向,，只讓女兒說出來龍去脈,。
飯桌上，陶子玖一五一十地坦白了轉(zhuǎn)校以來和韓羽相處的情況,。
陶廣輝隨之明白,，韓羽是借“昨天才知道局長的身份”以及“公私分明”的話語，隱晦地提醒自己,。
看來,，這小子上次送給女兒的“花式泡菜”，確實是個巧合,。
吃過飯,，陶廣輝打開電視，關注起國內(nèi)外新聞,。
南方講話的熱度一浪高過一浪,，全國各地都組織學習，政經(jīng)兩界互動的深度和廣度史無前例,。
山雨欲來風滿樓,！
越看新聞，陶廣輝越覺得,，韓羽最后對自己說的話意味深長,。
順之者昌！
關鍵時刻必須站穩(wěn)立場,，抓住機會果斷出手,，才有可能成為勝利者！
看來,，深化改革慢不得拖不得,，要加大力度，更要加快速度,！
把副食品廠作為旗幟豎起來,，對自己是有好處的。
首先,，這個典型是他到任后親手抓起來的,，這一炮打響了，今后在臺面上說話也就有了底氣,。
其次，即便中途出現(xiàn)意外,，那也是食品廠內(nèi)部經(jīng)營問題,，牽扯不到自己身上,，何況泡菜口味確實很不錯，盈利是可想而知的,。
還有一點,，副食品廠改制與新品泡菜，多少與那個小狐貍脫不了干系,，真有狀況他是不會袖手旁觀的,。
……
又是新的一天。
陶廣輝上午處理完公務,，在食堂吃過午飯,，便帶著吳秘書直接到了城關副食品廠。
突擊檢查,！
門衛(wèi)沒人,，廠內(nèi)環(huán)境臟亂差，車間內(nèi)空無一人,，辦公室房門緊鎖……
陶廣輝越看越堵得慌,，這樣的廠子不虧損才有鬼了！
吳秘書也是無奈,，不僅食品廠是這樣,，幾乎所有國營單位大同小異。
工資都領不齊,，誰還有心思上班,？
好在，二樓最里一間廠長辦公室,，傳出激烈的聲音,。
嗓音洪亮的聲音說道：“……要是這么干，以后還讓人怎么做事,？”
有人勸解道：“領導通盤考慮確實需要時間……”
洪亮的聲音繼續(xù)開炮：“領導需要時間,，工人就不需要時間？這個月一百下個月八十,，再這樣下去,，職工沒飯吃餓肚子會出大事的！”
屋里安靜了一會,，這人似乎下定了決心,，說道：“老邢，下午我去財政局,，我到要看看這個新局長是不是鐵石心腸,！”
吳秘書早就聽出罵娘的是副食品廠的劉玉貴，作為下屬單位負責人私下里非議局領導，而且被當面聽到,，不能再任由他們說下去了,。
他剛準備開口，陶廣輝卻搶先一步敲了敲門,。
“誰?。俊鞭k公室內(nèi)有人問道,。
不過門還是被拉開了,，開門的是刑衛(wèi)民。
他還沒看清敲門者是陶廣輝,，下意識地說道：“現(xiàn)在開會,，等……陶、陶局,？您怎么來了,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