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滾出去
“咻!”
柔韌的竹藤抽下去,,陸安離悶哼一聲,疼得縮起身子,,衣服覆蓋著的背部肌膚,迅速浮起了一道紅腫的痕跡,。
“咻,!”
“咻!咻,!”
又是唰唰幾下竹藤抽下去,,陸安離的嘴唇已經(jīng)咬出了血,忍不住溢出了一絲痛楚的呻|吟,。
自她懂事起,,這份磨人的刺痛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。
即使在她已經(jīng)年滿十八歲的今天,,也依舊會因為不小心踩死了奶奶心愛的花,,而在眾目睽睽之下遭受這份酷刑。
偌大的廳堂里安靜如斯,只聽見竹藤抽打在陸安離皮肉上的聲音,。
站在一旁看著她挨打的夏錦兮,,已經(jīng)臉色蒼白,捂著心臟開始微微顫抖,。
夏錦兮是陸安離繼母夏淑玉帶來的女兒,,跟她年紀(jì)相仿,患有先天性心臟病,,受不了太大刺|激,。
眼看陸安離就快要被抽打得暈過去,夏錦兮終于鼓起勇氣,,對坐在主位上的陸老夫人說:“奶奶,,是、是我讓安離姐姐去幫我撿網(wǎng)球,,她才會不小心踩到您的花的……能,、能不能讓桂姨不要再打……”
話未說完,陸老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,,夏錦兮便被這一眼嚇住,不敢再說下去了,。
挨完了十下竹藤,,陸老夫人才搭著桂姨的手站起來,看也沒看陸安離一眼,,微抬著下巴走出了廳堂,。
陸安離一臉冷汗,深深吐出一口氣,,背上火|辣辣地疼,。
夏錦兮哭著撲過來,愧疚地說:“對不起安離姐姐,,都,、都是……”她說著說著,一口氣喘不上來,,整個人無力地壓在了陸安霓的后背上,。
陸安離被這一壓,后背上的傷痕加倍痛得厲害,,不禁倒吸了口涼氣,。
耳邊聽見有傭人的驚叫聲:“不好,錦兮小姐又犯病了,!”
一陣混亂之后,,夏錦兮被帶離了她身邊,整個廳堂里,,只剩跪在地上撐著雙手微微喘氣的陸安離,。
在這個家里,,跟陸家沒有一絲血緣關(guān)系的夏錦兮,更像是她父親的親女兒,、奶奶的親孫女,。
陸安離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,轉(zhuǎn)身,,慢騰騰走回了二樓的房間,,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。
醒來時,,背部一陣清涼溫潤,,有人正用手指沾了藥膏,給她涂抹那些浮起紅腫的傷痕,。
陸安離醒了會兒神,,慢慢轉(zhuǎn)過頭,看見一張溫婉端麗的臉龐,。
那張臉?biāo)偈煜げ贿^,,正是她父親現(xiàn)任的妻子,夏錦兮的母親——夏淑玉,。
夏淑玉出身書香世家,,性格溫和舉止優(yōu)雅,雖然有自己的女兒,,但是對丈夫與亡妻生的那對兒女也一視同仁,。比起跟自己有著血緣關(guān)系的父親跟兄長,陸安離更親近她,。
看見她,,陸安離閉上眼,委屈的淚水再也止不住,。
夏淑玉擦著她的眼淚,,柔聲說:“安離,今天下午的事我聽錦兮說了,,是她的錯,,卻害你挨打,夏姨覺得很對不住你,?!?p> 她嘆了口氣,又說:“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,,畢竟是錦兮惹出來的禍,。不過……你奶奶脾氣就是這樣,她歲數(shù)大了,又是長輩,,你可別因為這事記恨她,。”
陸安離沒說話,,渾身充斥著拒絕的氣息,。
奶奶一直看她不順眼,她跟她也沒什么感情,,更多的是恐懼與埋怨,。
夏淑玉垂下眼,幫她擦完藥之后說:“你休息會兒,,不要翻身蹭到了被子,,我下去叫廚房給你做點吃的?!?p> 陸安離仍舊把臉蒙在枕頭里,,聲音悶悶的:“知道了,謝謝夏姨,?!?p> 夏淑玉看著少女背上縱橫交錯的紅色傷痕,過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離開,。
第二天,,夏淑玉給陸安離買了一套漂亮的鉆石首飾當(dāng)?shù)狼付Y物,陸安離看她滿臉愧疚,,便沒再說什么。
只是陸安離某天戴著首飾出來,,被陸老夫人看見后,,斥責(zé)了一頓,說她小小年紀(jì)凈知道打扮,,心思不正,。
陸安離便不敢再戴了。
過了兩個月,,陸老夫人的生日到了,。
晚上,夏淑玉把一個錦盒放在桌上,,笑著對陸老夫人說:“媽,,你猜猜里面是什么?”
陸老夫人瞥了她一眼,,“別賣關(guān)子了,,打開讓我看看。”
夏淑玉看了眼坐在身邊的丈夫陸長峰,,這才笑著打開了錦盒,。
“哇,好漂亮的鐲子,!”夏錦兮看清了錦盒內(nèi)的東西,,不禁贊嘆道。
紅色絲絨上擺放整著的,,正是一只通體碧翠的翡翠鐲子,。
“這是……我出嫁時戴的鐲子?!标懤戏蛉擞行@喜,,臉上難得出現(xiàn)了一絲笑意,懷念地說:“當(dāng)年陸家遇到了困難,,我迫不得已賣了部分陪嫁,,這才緩解了當(dāng)時的困境?!?p> 后來陸家轉(zhuǎn)危為安,,她的陪嫁也大多追了回來,只有這玉鐲,,一直沒有找回,。
陸安離有些好奇地看著那個玉鐲,瑩潤翡綠,,確實是個上品,。
她正看著,身子猝不及防一傾,,忽然往前摔去,。
桌上擺著玉鐲的錦盒連同那只玉鐲,一齊掉了下去,。
空氣似乎凝固了,。
“奶奶,我……”
陸安離看著地上已經(jīng)碎成幾截的鐲子,,下意識地?fù)u搖頭辯解:“不……不是我……我……”
她也不知道為什么,,腳下突然就踉蹌了一下,一下子沒站穩(wěn),,撲到了桌上,。
“你這個……掃把星!”
陸老夫人怒不可遏,,大約是被怒火沖昏了頭,,抬起手里的拐杖狠狠朝陸安離打去,。
陸安離想躲開,身子卻像被定住了一樣,,動彈不得,。
沉重的拐杖拍打在皮肉上,陸安離悶聲一聲,,痛得倒吸氣,。
“滾!滾出陸家,!”陸老夫人氣得渾身發(fā)抖,,夏淑玉連忙去攙扶她,勸道:“媽,,小心身體,。”
陸安離捂著發(fā)痛的手臂,,哀求道:“奶奶,,我不是故意的,對不起……”
“滾出陸家,,再也不要回來,!”陸老夫人對她的哀求不為所動。
陸安離不敢面對陸老夫人的怒火,,只好把懇求的目光投向父親陸長峰,。
陸長峰坐在沙發(fā)上,連眼皮子也沒抬一下:“陸家養(yǎng)你十八年,,已經(jīng)仁至義盡了,,走吧,別再回來,?!?p> 這話一出,連夏淑玉都驚訝地看向丈夫,。
陸安離看著自己叫了十幾年的爸爸,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,,淚水迅速奪眶而出,。
為什么……她也是陸家的孩子,為什么他們對她,,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……
哥哥跟錦兮做錯了事,,頂多被說幾句,而她,,就算是在人前不小心打了個噴嚏失禮,,都會被奶奶叫桂姨用竹藤抽一頓,。
她想學(xué)芭蕾,奶奶卻一定要讓她學(xué)鋼琴,。等她對鋼琴感興趣時,,她卻再也不準(zhǔn)她進(jìn)琴房。
每次考試得了好成績,,也從來得不到一句夸獎,。要是退步了,又是一頓打罵,。
就連她生得美艷的容貌,,都會被奶奶嫌棄,說一看就是長大了不走正途的妖精,。
她不懂,,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……
生平第一次,她心底生起了一股怨憤跟徹骨的寒意,。
她沒再求饒,,拔腿沖出了門口。
街上的雪越下越大了,,安離狂奔了好長一段路,,最后體力不支,邊喘氣邊走,,茫然地看著白色的天地跟路上的行人,。
她現(xiàn)在,還能去哪里呢,?
“安離小姐……安離小姐,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