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,、漢統(tǒng)一政府,尚有一段回光返照,,便是西晉,。
一、西晉帝系及年歷
西晉共四帝,,五十二年而覆滅,。
二、西晉王室之弱點
西晉統(tǒng)一不到十二年,,朝政即亂,,賈后、八王,,乃至懷,、愍被擄,不幸的命運接踵而至,。分析晉室自身,,亦有種種缺點:
一、沒有光明的理想為之指導。
二,、貴族家庭之腐化,。一個貴族家庭,茍無良好教育,,至多三,、四傳,其子孫無不趨于愚昧庸弱,。西漢王室,,不斷有來自民間的新精神。
高,、惠,、文三帝皆可說來自田間,經(jīng)景帝至武帝,,始脫去民間意味,。然宣帝又從民間來,遂成中興,。經(jīng)元帝至成帝而漢始衰,。東漢光武、明,、章三世后即弱,。
司馬氏則在貴族氛圍中已三、四傳,,歷數(shù)十年之久,。懿、師,、昭父子狐媚隱謀,,積心篡奪。晉武帝坐享先業(yè),,亦深染遺毒,。
晉書胡貴嬪傳:“武帝多內(nèi)寵,平吳后,,復納孫皓宮人數(shù)千,,掖庭殆將萬人,并寵者甚眾,。帝莫知所適,,常乘羊車恣其所之。宮人乃取竹葉插戶,,以鹽汁灑地,,而引帝車,。”是晉武之荒怠可知,?!竞髮m妃妾之多,始漢靈帝,。次則吳歸命侯,,又次宋蒼梧王、齊東昏侯,、陳后主,,而晉武尤甚,此下惟唐玄宗,。以開國皇帝而論,,則未見如晉武之荒怠者?!?p> 其時佐命功臣,,一樣從幾個貴族官僚家庭中出身,并不曾呼吸到民間的新空氣,。
而且家庭傳統(tǒng)風習若不相當壞,,便不易適應漢末經(jīng)曹魏而至晉初,尚得巍然為佐命之功臣,。
故晉室自始只是一個腐敗老朽的官僚集團,,與特起民間的新政權(quán)不同,。
武帝子惠帝即以不慧稱,,聞人餓死,曰:“何不食肉糜,?”而其后賈氏,,乃賈充女,家教可知,。元康元年,,賈后不肯以婦道事太后,又欲干政,,遂啟帝作詔,,誣太后父楊駿謀反,殺之,,夷三族,,并及其妻龐。太后抱持號叫,,截發(fā)稽顙,,上表詣賈后稱妾,,請全母命。不省,。董養(yǎng)游太學,,升堂嘆曰:“朝廷建斯堂,將以何為,?天人之理既滅,,大亂將作矣?!弊源怂煺侔送踔畞y,。
王室既有此弱點,又兼社會元氣之凋喪,,【此層后詳,。】譬如大病之后,,真陽不復,。而當時又有胡人之內(nèi)地雜居。外邪乘之,,遂至沉篤,。
其時論者皆以晉武封建,遂召八王之亂,。不知魏室孤立,,亦以早覆,根本病癥不在此,。
三,、胡人之內(nèi)地雜居
胡人內(nèi)地雜居,其事遠始于兩漢,。
?。ㄒ唬┬倥奂{呼韓邪,居之亭障,,委以候望,,后有所謂“保塞內(nèi)附”;光武時,,徙南匈奴數(shù)萬居西河美稷,;霸帝時,助漢平黃巾,,南徙離石,;董卓之亂,寇略太原,、河東,,遂屯聚于河內(nèi),。魏武時,分其眾為五部,,皆居晉陽汾澗之濱,。【左部可萬余落,,居太原茲氏縣,。(今山西臨汾。)右部六千余落,,居祁縣,。(今祁縣。)南部三千余落,,居蒲子縣,。(今隰縣。)北部四千余落,,居新興縣,。(今欣縣。)中部六千落,,居太陵縣,。(今文水。)左部帥劉豹,,即劉淵父,。】
?。ǘ┴登稼w充國擊西羌,,徙之金城郡。漢末,,關(guān)中殘破,,魏武徙武都氐于秦川,欲借以御蜀,。【陳琳檄吳將校部曲文:“大舉天師百萬之眾,,與匈奴南單于呼完廚,,及六郡烏桓、丁令屠各,、湟中羌僰(bó)”,,其時乃借以楊威?!?p> 晉初,,遼東,、西為鮮卑,句注之外,、河東之間為匈奴,,北地、上郡,、隴西諸郡胡,,鮮卑、氐,、羌諸種,,皆以“保塞”名雜居。
劉貺(kuàng)曰:“東漢至曹,、馬招來羌,、氐,內(nèi)之塞垣,,資奉所費,,有踰于昔。百人之酋,,千口之長,,金印紫綬,食王侯之捧者,,相半于朝,。”
自三國時鄧艾,,至晉初郭欽,、【武帝時上疏?!拷y(tǒng),,【惠帝時作徙戎論?!拷越ㄗh徙戎,,不果。
一因自東漢以來中國西北境居民荒殘,,經(jīng)漢末董卓,、馬騰、韓遂等亂于關(guān),、涼,,黑山賊劉虞、公孫瓚等戰(zhàn)于河北,,荒殘之勢有加無已,。二因國內(nèi)戰(zhàn)爭,,無心他及。
八王亂后,,接著便是胡人南下,,懷、愍蒙塵,。
四,、懷愍被虜與人心之反映
晉一天下后三十一年,劉曜,、石勒入洛陽,,懷帝【武帝第二十五子?!勘惶?,諸王公、百官,、士民死者三萬余人,。
懷帝被虜后五年,劉曜入長安,,愍帝【武帝孫,。】被虜,,晉室遂亡,。
懷、愍二帝的被虜,,本是本期歷史中應有的現(xiàn)象,,不過如漢弘農(nóng)王、陳留王,,魏濟王,、高貴鄉(xiāng)公一般,同其遭遇,。只證明了帝王之末路,,中央統(tǒng)一政府在本時期中之無可存在。然而懷,、愍被虜,,還夾雜有胡、漢種族的問題,。我們試一看當時中國人心對此事件之反映。
?。ㄒ唬┑弁酢救鐣x懷帝,?!縿⒙敗緶Y第四子?!糠鈶训蹫闀す?,從容謂曰:“卿昔為豫章王,朕與王武子造卿,,頗記否,?”帝曰:“臣安敢忘?恨爾日不早識龍顏,?!甭斣唬骸扒浼液喂侨庀鄽垼俊钡墼唬骸肮蕿楸菹伦韵囹?qū)除,,此殆天意,。”【懷,、愍二帝皆為聰青衣行酒,。聰出獵,令愍帝戎服執(zhí)戟為導,,百姓聚觀,,曰:“此故長安天子也?!惫世匣驀u欷流涕,。】
?。ǘ┗屎蟆救缪蚧屎?。】劉曜【淵族子,?!考{惠羊皇后,問曰:“我何如司馬家兒,?”后曰:“胡可并言,?陛卜開基之主;彼亡國之暗夫,,有一婦一子及身三耳,,不能庇。妾何圖復有今日,?妾生于高門,,【后,羊元之子?!恐^世間男子皆然,。自奉巾櫛,始知天下有丈夫,?!?p> (三)大臣【如王衍,?!渴請?zhí)王衍,問以晉故,。衍為陳禍敗之由,,云“計不在己”,又謂“少不豫事”,,因勸勒稱尊號,。勒曰:“君名蓋四海,少壯登朝,,至于白首,,何言不豫事!破壞天下,,正是君罪,。”遂殺之,?!緯r庾敱、胡母輔之,、郭象,、阮修、謝鯤等,,與王衍同在東海王越軍中,。敱等皆尚玄虛,不以世務嬰心,,縱酒放誕,,而名重一世。越敗,,同被執(zhí),。石勒曰:“此輩不可加以鋒刃”,遂夜使人排墻殺之,?!?p> ?。ㄋ模④姟救缢骶D(chēn)?!宽郾粐L安,,使侍中宗敞送降箋,。索綝潛留敞,,使其子說劉曜,曰:“城中食猶支一年,,若許綝以車騎,、儀同、萬戶郡公,,請以城降,。”曜斬而送其首,,曰:“帝王之師以義行,,綝言如此,天下之惡一也,。若兵食未盡,,可勉強固守?!焙蠹冉?,劉聰以索綝不忠,斬于東市,。
?。ㄎ澹┦雷濉救缤蹩!,!靠?,王沈子,【沈即奔告司馬昭以高貴鄉(xiāng)公之謀者,,與賈充同為晉室元勛,。】承賈后旨害太子,。及亂起,,為自安計,以女妻鮮卑務勿塵,,并謀僭逆,。【其部下有大量的鮮卑烏丸兵,?!渴諅紊献鹛?,浚信之,為所執(zhí)而死,?!净莸凼庩幹y,死節(jié)者有嵇紹,,文天祥正氣歌所謂“嵇侍中血”也,。紹乃嵇康子。又劉聰大會群臣,,使懷帝青衣行酒,,侍中庾珉號哭,帝遂遇弒,。珉,,庾峻子。史稱:“峻舉博士,,時重莊老,,輕經(jīng)史,竣乃潛心儒典,。疾世浮華,,不修名實,著論非之,?!本芗冇谘缦赓Z充:“高貴鄉(xiāng)公何在?”大抵晉人高下,,多可以其家庭風教判之,。聰又使愍帝行酒洗爵,又使執(zhí)蓋,,尚書郎隴西辛賓抱帝大哭,,聰命引出斬之,此則偏陬小臣,,殆未染當時中原所謂士大夫之風教者,。】
“名教”極端鄙視下之君臣男女,,無廉恥氣節(jié),,猶不如胡人略涉漢學,粗識大義,。
五,、文化中心之毀滅
兩漢統(tǒng)一時期,代表中國政治中心而兼文化中心的地點有兩個:一是長安,,一是洛陽,。
長安代表的是中國東,、西部之結(jié)合,首都居在最前線,,領(lǐng)導著全國國力向外發(fā)展的一種斗爭形勢,。洛陽代表的是中國的穩(wěn)靜狀態(tài),南,、北部的融洽,;首都居在中央,全國國力自由伸舒的一種和平形態(tài),。
長安自王莽末年之亂而殘破,,繼以董卓之亂;至愍帝遷都,,其時長安戶不滿百。墻宇頹毀,,蒿棘成林,,公私車只有四乘。
洛陽自三國鼎立以來,,仍為中國文物中心,。正始之際,名士風流盛于洛下,。至劉曜陷洛陽,,諸王公、百官以下,,士民死者三萬余,。
王彌縱兵大掠,曜禁之不從,,斬其牙門王延以徇,,彌遂與曜阻兵相攻。
晉室南渡,,五胡紛起,,燕、趙在東,,秦,、涼在西,環(huán)踞四外,,與晉,、蜀對峙,譬如一環(huán),,而恰恰留下一個中心點洛陽,,大家進退往來,,棄而勿居。
那時洛陽,,號為荒土,。陳慶之語梁武帝:“自晉末以來,號洛陽為荒土,?!被笢刈h遷都洛陽,孫綽上疏非之,,謂:“自喪亂以來,,六十余年,蒼生殄滅,,百不遺一,。河洛丘虛,函夏蕭條,。井堙(yīn)木刊,,阡陌夷滅。生理茫茫,,永無依歸,。”
譬如大旋風的核心,,四圍狂飆駭氣,,而中心虛無所有。
這一個形式,,延續(xù)幾及二百年,。直到魏孝文重營洛都,中國始漸漸再有一個文化復興的中心,。以后又經(jīng)爾朱榮之亂,,機運中絕。直到隋,、唐,,依然是起于西北,統(tǒng)一中國,,而并建長安,、洛陽為東、西都,,兼有了向外斗爭進取以及向內(nèi)平和伸舒的兩種形勢,,十足的象征出中國大一統(tǒng)盛運之復臨。
六,、新宗教之侵入
代表此期畠之衰弱情態(tài)者,,一為沖圓文化中心之毀滅,,又一則為異族宗教之侵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