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上虎頭除了矮墳邊的雜草,,兩人沿著小道繼續(xù)趕往祖墳地,。
一翻過北面高高的矮丘,便能看到一處平緩的坡地,,旁有槐樹環(huán)繞。
此處就是祖墳,,埋葬著百年來于益州開拓的劉氏列祖列宗,。
于邊緣處,,有兩座刻有墓碑,相比而言,,墳頭較新,,即是亡父劉楨和亡母甘氏之墓。
而于旁側(cè),,有一草廬,,這是劉釜自三年半前,母甘氏下葬后,,于此結(jié)廬守墓所居,,里面還有編草鞋遺落的腐爛稻草。
劉釜走至墓前,,雙膝跪了下去,。
這一跪,劉釜跪的是真心實(shí)意,。
他既然繼承了人子的軀殼,,自要繼承相應(yīng)的一切。
再向兩座墓碑各行大禮后,,這才招呼著虎頭幫助除掉新生出來的雜草,。
此地因劉釜經(jīng)常來的原因,顯得干凈不少,,只花了半刻鐘就做完了,。
忽聽背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劉釜轉(zhuǎn)頭,,便看到一個圓胖白皙的娃娃臉,,此人名為劉炤,乃是族伯劉升幼子,,比之年長一月,。
但兩人身高相仿,年不過十五,,均已是七尺男兒,。
平日見面,他要喚一聲“族兄”,,今早吃的那雞肉,,就是這劉炤當(dāng)日送來的。
“阿釜,,乃兄終于是找到你了,!”見到劉釜,劉炤上氣不接下氣,,扶著旁邊一顆槐樹道,。
劉釜忍俊不禁,,每次看到僅比自己大一個月的劉炤自稱“乃兄”,就想到了幼時跟在自己左右的小劉炤,。
但長幼有序,,尊卑有別??v然兄弟,,禮不可廢!
劉釜還是認(rèn)認(rèn)真真的叫了聲“族兄”,。
劉炤很享受的“嗯”了聲,,然后來到劉楨和甘氏的墳前,告了聲罪,,接著不由分說的拉起劉釜往山下去,。
見劉釜身子虛弱走的慢,喊起虎頭一起扶著劉釜,。
劉炤這人耐不住性子,,下丘路上,見劉釜不問他何事,,便自顧自的解釋道:“阿釜,,你家事發(fā)了,阿翁正在宗祠,,等著見你呢,!”
劉釜丈二摸不著頭腦,他這個剛剛病醒,,怎么就犯事了呢,?還被族伯,亦是豐安劉氏的族長,,叫往宗祠那種嚴(yán)肅之地,。
但看劉炤的模樣,也不像是自己犯事,。
自家族兄自幼說話喜歡賣關(guān)子,,將話只說一半,劉釜知之甚深,。
這次也不意外,,見族弟沒有問起,行了一會,,劉炤嚇唬人的打算落空,,主動放慢腳步,眨了眨眼:“咳咳,阿釜你就放心吧,,此番不是你犯了事,,是你家的佃客犯事了!還是欺主大罪,!
這事,還要多虧乃兄,,到時候就看你怎么謝我,,提前說好,你那編制的草鞋,,乃兄不要,!”
被劉炤和虎頭二人給夾著走,弄的五臟六腑都快跑出來了,,劉釜也終于尋到歇息的間隙:“族兄大義,,釜沒齒難忘……只是族兄,我們這去祖祠的路,,怕不是走錯了吧,?這是去你家的!”
“這不為了阿釜你,,一著急,,給走岔了嘛!”劉炤眨了眨眼,,夾起劉釜的胳膊又往另一邊跑,。
看得旁側(cè)的虎頭偷偷翻了翻白眼,這劉家郎君的臉皮,,比我虎頭還厚,!
……
去往宗祠的路上,聽著劉炤喋喋不休的言語,,另有他這兩日的懷疑,,劉釜大體明白,具體發(fā)生什么事了,。
總結(jié)起來就是,,自家那百畝之田的佃客,于之母甘氏病逝,,欺他是個孤兒,,外加不甚懂農(nóng)事,連續(xù)三年多,,一直少報收成,。
處于涪水流域的德陽之地,除過沿河農(nóng)田種植稻谷外,高處的山田,,多種植黍,、粟、蹲鴟(chī),,后者即芋頭,。
劉釜繼承父劉楨的百畝族田,尚屬于肥沃,,處于河泊上游,,且以粟為主,蹲鴟為輔,。每歲畝產(chǎn)兩石到三石粟左右,,但根據(jù)他的回憶,三年以來,,他名下的這戶佃客,,卻常以收成不好為由,報之以兩石一鈞,。
原劉釜心善(好騙),,知這戶佃客是耕種十余年的“老人”,便信以為真,。
但現(xiàn)在的劉釜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,,他于前日得聽來看望的老鄭說了今歲的收成,再想半月前那家佃農(nóng)送來的上繳,,便想著尋個機(jī)會好好探查一下,,卻未想到提前事發(fā)了。
兩堂兄弟抵達(dá)時,,能看到劉氏宗祠之外,,已經(jīng)站了不少人,多是族內(nèi)長輩,。
而在門檻之下,,跪著兩男一女,正是依附劉釜名下田地的佃客,。
“大族伯,,三族叔……”劉釜逢人便行禮,這套禮儀下來,,就花費(fèi)了小半刻,,將病軀折騰的腰酸背疼。
當(dāng)他停在末尾的一個著長衫,、面色儒雅的中年男人面前時,,愣了愣,,此人他不認(rèn)識。
好在于一旁一直看著的劉升,,適時介紹起來:“此乃南陽來的同宗長輩,,比汝父略少,汝稱族叔就可以了,!”
劉釜忙作揖道:“見過族叔,。”
中年儒士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,注視著劉釜的面孔,,面帶回憶道:“汝便是德祐之子,長得真像,。想當(dāng)年,汝父與吾于洛陽游學(xué),,曾于李膺公門下聽課,,一晃都三十多年過去了……”
李膺位列“八俊”之首,有“天下??敝Q,。
劉釜沒想到父楨,還有這么一段游學(xué)史,。
這邊不等劉釜感慨完,,族伯劉升便問起對下首跪著三人的處置了。
“此三人,,為汝兄炤之奴婢告發(fā),,欺瞞家主,私吞繳糧,。方吾做主,,遣人去拿,于家中搜得,,人贓并獲,。汝既為之家主,覺得該如何處置,?”
見四周人都望向自己,,劉釜便知曉這將是他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個考驗(yàn)。
他人雖年少,,但早已以孝和仁愛聞名郡縣,。要怎樣處置,才不能降低名聲,,還能再揚(yáng)名,,這才是關(guān)鍵,。
劉釜沉思片刻,向族內(nèi)長輩微微彎腰,,然后看下腳下趴著的兩男一女,,眼角流下了兩滴眼淚。
“先父先母尚在時,,看汝等受黃巾之亂,,由荊州流入,無家可歸,,才收入家中,,如今有九年之久……
我讀《春秋》,君子曰:‘善不可失,,惡不可長,,其陳桓公之謂乎!長惡不悛,,從自及也,。雖欲救之,其將能乎,?’
爾等欺瞞主人,,是為惡。今我繼承族田,,卻未能發(fā)現(xiàn)并阻止,,即是長惡之舉,我亦有責(zé)任,!
如此,,杖責(zé)爾等男子二十,女子十五,,歸還所斂之財,,且永生不得再入我家,爾等可服,?”
佃客除過不能買賣外,,和奴仆沒太大的區(qū)別。此等欺主之罪,,劉釜身為主人,,沒有將之杖斃,已是大大的仁慈了,。
“小郎君寬厚大義,,服氣,服氣,,是我等有眼無珠,,財迷心竅,,辜負(fù)了主人的信任,該打,!”
地上三人連連磕頭,,自曉得見好就收。如此欺主之舉,,就算被打的殘廢,,也總比打死要強(qiáng)些。
而于旁側(cè),,無論是看熱鬧的劉家凹人,,亦是劉氏族人,無不對劉釜的胸襟頷首稱贊,。
此為大丈夫所為也,!
劉釜劉季安當(dāng)?shù)茫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