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丑郡王朱炳已經(jīng)從虎皮大椅“噌”地站起來,,細眼迸射出一絲寒光,。
眼前的仇人像是剛出籠的大包子,拿著嫌燙手,,吃又吃不下……
強忍著內(nèi)心噴薄的火山,,淮安郡王硬是擠出一抹古怪的笑容,言道:“呂大人果真是少年英雄,,連國公府都被你鏟平了,,如今又執(zhí)掌北府司,能耐夠大的……”
呂長歡笑瞇瞇地聽著他一番陰陽怪氣的話,,也不生氣,,淡淡回道:“勾結(jié)前朝余孽禍亂朝廷,,別說是區(qū)區(qū)一個國公,就算是皇親國戚,,該殺也得殺……”
瞧著他說話不緊不慢,,語調(diào)平緩,可字里行間無不藏著殺人的刀子,。
大明上下誰不知道,,太后獨掌朝綱,朱姓皇室人人自危,。
女子稱帝,,古已有之。
小皇帝不過才六歲,,又不是太后的親兒子,,說廢就廢!
說不定哪兒天姓李的那個女人一高興,,龍袍加身登上大寶,。
屆時還不得把朱家人斬盡殺絕……
呂長歡自然知道這位丑郡王和賀孟堂的關系。
對他,?用不著客氣……
一直沒了牙齒的老虎,,不就是只多啦A夢嗎?
這句話,,不僅把個淮安郡王說得全身發(fā)冷,,旁邊兩位大人也是一臉錯愕。
在場的,,就屬五品參將呂騰川位卑職淺,。
而且這些時日京城發(fā)生的大小事,一概不知……
聽到兒子這么一句,,恨不得上前踹這小子一腳,。
敢對人家郡王這么說話,也不知他長了幾個腦袋……
楊延芝一方面有些責怪呂長歡,,眼前這位畢竟姓朱,,又是正一品的大都督。
如此說話,,未免有些大不敬,。
另一方面,也是暗自贊嘆此子,,在權(quán)貴面前沒有彎眉折腰,,反而一派凜然之姿。
這才配得上堂堂北府司指揮使的威風,。
轉(zhuǎn)念一想,,這里畢竟是人家的地盤,不好太過豪橫……
“王爺,,下官此來是問明一件事情,!”楊尚書趕忙轉(zhuǎn)移話題,開口問道,。
回過神兒來的朱炳,,將狠厲的目光從呂蠻子身上挪開,盯著尚書大人,。
“問問他,,與北燕暗通款曲,是想投敵叛國嗎,?”朱炳指著徐總兵,,言辭越發(fā)的兇狠。
臥槽,,這個罪名可是要抄家滅族的,,徐伯伯,您怕不是老糊涂了吧……呂長歡側(cè)首盯著徐壽春,,臉上滿是驚愕之情,。
楊尚書一聽,也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。
徐總兵鎮(zhèn)守山海關二十多年,,死在他手下的北燕人,沒有一萬,,也有八千,。
說他勾結(jié)北燕,這話傳出去,,鬼才相信……
“王爺,,徐大人對朝廷忠心耿耿,鎮(zhèn)守我大明邊關二十余載,,立下多少汗馬功勞,,通敵叛國四個字,可不能隨便說??!”
楊延芝的話音剛落,只見淮安郡王袍袖一甩,,怒沖沖言道:“你以為本王是蒙童稚子嗎,?若無證據(jù),焉能請他二人來都督府問話,?”
緊接著,,他指著徐總兵喝問道:“你說,,你是不是在北燕有一個同族堂兄,也姓徐,,而且還是燕云十六騎的左都督,?”
燕云十六騎,據(jù)傳是北燕精銳中的精銳,,總共由十六人組成,。
而且皆是境界頗高的修行者,著寒衣,,帶面罩,,背負大弓,胯下良駒均是清一色的純黑寶馬……
北燕的這只特種部隊,,其戰(zhàn)力可抵上萬大軍,。
曾經(jīng)一夜間,將入侵邊境的的草原八部殺得人仰馬翻,,斬敵八千,,還生擒了一位部落首領。
燕云十六騎至此名震天下,,也是大明最難對付的一只勁旅,。
其領導者是一名正二品的左都督,確實姓徐,。
繡衣衛(wèi)的情報,,可沒說北燕的徐都督是徐壽春的什么堂兄啊,!
娘的,,連北府司都不知道的事情,這個丑郡王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……
呂蠻子瞅著面無表情的徐伯伯,,等著他的解釋,。
同時看見阿爹一臉懵然的樣子,總算松了一口氣,。
看來勾結(jié)北燕的事情,,他還被蒙在鼓里。
“回王爺?shù)脑?,確有此事,!”徐總兵坦然回道。
淮安郡王獰笑一聲,,接著問道:“數(shù)月前,,你那位堂兄可曾修書一封予你?”
聽到此處,,徐壽春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,,緊接著臉色鐵青,,嘴唇有些哆嗦地迸出一個字,“是,!”
臥槽,,人家連通敵的書信都知道,徐伯伯這下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……
楊尚書聽罷,,也是后背隱隱發(fā)涼。
徐壽春可是前朝降將,,這樣的身份太過敏感,。
朝中早有替換山海關主帥的聲音,如今鬧出這么一出,。
即便查明他并未通敵,,可總兵的位置,恐怕是保不住了……
徐壽春解釋道:“那不過是一封家書,,我與堂兄幾十年未見,,若憑一封信便說徐某人通敵叛國,未免太過兒戲,!”
繡衣衛(wèi)的情報顯示,,徐總兵祖籍正是淪陷的北川府,族中親友大都死在戰(zhàn)亂中,,可謂是無親無故,。
唯一的夫人又是怪病纏身,沒有給徐家留下一兒半女,,獨居京城,。
因此,朝廷才勉強繼續(xù)任用徐壽春,。
一來因他無后顧之憂,,可一心為大明鎮(zhèn)守邊境。
二來,,也真沒合適的統(tǒng)兵大將,,能夠坐鎮(zhèn)山海關。
今日突然冒出來一個堂兄,,還是敵國的左都督,,這等尷尬的困局,的確難解,。
丑郡王冷哼一聲言道:“書信呢,?”
“燒了!”徐總兵不假思索地回道,。
呂蠻子心里松了一口氣,,所謂捉賊拿贓,,沒有證據(jù)的情況下,朱炳就算是郡王,,也不能空口白牙地輕易指責一位二品大將通敵叛國,。
這時,朱炳粗眉一挑,,滿臉得意的樣子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,。
在眾人面前晃了晃之后,正色言道:“這就是證據(jù),!”
緊接著,,他又沖著呂騰川大聲質(zhì)問道:“你家大人的事情,可知曉,?若是知情不報,,與他同罪……”
阿爹本就是個大大咧咧的武將性格。
打仗殺敵自然是一馬當先,,毫無畏懼,。
可面對官場的波詭云譎和勾心斗角,阿爹實在是應付不來,。
瞧著淮安郡王將矛頭對準自己,,呂騰川騰地一下怒火滿面!
冤枉徐總兵也就罷了,,如今將自己也扯進來,,幾個意思?
“下官的確不知情,,可我以人頭擔保,,徐大人絕不會通敵叛國……”呂騰川特意提高嗓門,一派豪氣干云,。
呂蠻子暗自為阿爹豎起大拇指,,這才是兒時記憶中大英雄的形象。
不過,,他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朱炳手中那封信,。
造假這等拙劣的把戲,淮安郡王自是懶得去坐,。
可這信,,究竟是怎么得來的……
徐壽春可是山海關的總兵,權(quán)利極大,,想從他身邊盜走書信,,除了親信之外,還能有誰?
對,,還有軍營中的繡衣暗衛(wèi),!
呂長歡曾今看過一份花名冊,上面記錄著潛藏在各個衙門和衛(wèi)所的暗樁,。
其中就有山海關邊軍的十幾名暗衛(wèi),,隸屬順天府范大人管轄。
他們的職責就是監(jiān)視邊軍主帥,,以及部分重要將領的一舉一動,,每隔十日便向順天府密報一次。
徐總兵身邊的親衛(wèi),,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患難兄弟,,忠心不二,斷然不會做出賣主子的勾當,。
唯一可能拿到書信的人,,只能是有著修為的繡衣暗探,。
想到此處,,呂蠻子心里暗罵了一句。
范彧這個王八蛋,,居然敢繞過北府司,,直接將秘信交給淮安郡王。
他究竟藏著什么心思……
懷疑歸懷疑,,還是那句話,,沒有真憑實據(jù),奈何不了那位指揮同知,。
總不能去問人家淮安郡王,,這書信哪兒來的吧!
這家伙在外面埋伏著一堆刀斧手,,估摸著也是想把徐大人和阿爹逼急后,,趁勢亂刀殺之。
不出所料,,他已經(jīng)知道了自己和呂騰川的關系,。
要不是和楊尚書及時趕來,后果恐怕不堪設想,!
此刻,,呂長歡更加好奇那封書信上的內(nèi)容。
楊尚書心里和明鏡兒一樣,,只要這份書信不是徐壽春的回信,,通敵叛國的罪名就無法坐實。
產(chǎn)生的不良影響肯定會有,,大不了山海關換將,,抄家滅族是不太可能……
“王爺,,可否讓下官瞧瞧這封信的內(nèi)容?”
朱炳毫不猶豫地將手中書信遞了過去,,不是他沒有戒心,,而是巴不得有人上前撕了他!
最好是呂騰川為了護主撕毀罪證,。
屆時一聲令下,,讓埋伏在外面的刀斧手一哄而上,將其砍為肉泥,。
倘若呂長歡敢上前阻止,,免不了一場血戰(zhàn),再打死打傷幾個都督府的士兵,。
那熱鬧可就大了……
瞧著楊延芝拿到書信,,呂蠻子也探頭仔細瞧著里面的內(nèi)容。
不出朱炳所料,,呂騰川此刻已經(jīng)開始向前挪動腳步,!
徐大人可謂對他恩重如山,不僅戰(zhàn)場上有過數(shù)次救命之恩,,而且行軍布陣的本事,,也都傾囊相授。
更是保薦他升任五品參將,,不遺余力的栽培,。
倘若那封信真是有不利于徐總兵的內(nèi)容,呂騰川就算血濺三尺,,也會將書信銷毀,。
此二人多年并肩作戰(zhàn),極為默契,。
徐壽春焉能看不出他的心思,,呂騰川剛挪了一小步,便被一只大手攔住,。
同時,,一抹“不可莽撞”的眼神投向他,這才制止了后者,。
呂長歡盯著書信,,并沒有在意阿爹的異常。
看罷之后,,他嘴角一撇,,心里一塊大石總算放下。
書信的內(nèi)容和家書差不多,無外乎就是兄弟二人闊別幾十年,,甚為思念的話……
其間,,也提到他如今做了北燕的官兒,至于細節(jié),,卻只字未提,。
倒是最后一句話,頗為敏感,。
意思說能否在山海關以北的大倉山見一面,,聊以安慰……
這封信可以理解的意思頗多,表面上看是同宗兄弟敘舊,,可最后一句話卻意味深長,。
朝廷向來的做法是防患于未然,要么也不會安插繡衣暗衛(wèi),。
但凡發(fā)現(xiàn)蛛絲馬跡,,好及時做出應對!
楊尚書將書信還給淮安郡王后,,笑著說道:“王爺太敏感了,,信中一無窺探我大明邊防的問題,二無勸降之意,,通敵叛國……從何談起吶,?”
“廢話,,你當本王不識字,,倘若真的有你說的這些,他們二人還能站在這里,?”朱炳沒好氣地扔出一句話,。
這時,呂長歡插嘴問道:“不知您如何得知這封書信,,是北燕左都督所寫,?”
方才,他在書信中并未看到徐大人這位堂兄,,袒露自己的具體身份,。
而且信件底部只有“堂兄廣平”四個字,
姓徐的,,就一定是左都督嗎,?
丑郡王臉色一變,指著徐總兵言道:“他都親口承認了,,還能有假,?”
其實呂長歡方才就發(fā)現(xiàn)不對,連北府司都不知道的事情,徐壽春怎么可能曉得,!
許是剛才慌亂之中,,他有些恍神兒,這才脫口而出,。
徐總兵此時也醒悟過來,,解釋道:“卑職方才一時情急,真不知我家堂兄是北燕的左都督,!”
呂長歡此一問,,是刻意岔開話題,就是避免淮安郡王咬著大倉山相見的事情,,為難徐總兵,。
朱炳瞧著他矢口否認,自己又不能明說情報來源,,忿忿地盯著兵部尚書,,言道:“你說,該當如何處置,?”
呂騰川沒有上前搶奪書信,,使得一石二鳥的計劃落空,此刻若是在糾纏下去,,也沒有任何意義,。
不如把問題拋給楊延芝,公事公辦……
而且之前的謀劃是,,從永定門帶回他二人,,當面拿著書信質(zhì)問。
不論徐壽春做任何反應,,就地格殺,,順帶解決了仇人之父呂騰川。
到時候朝廷追責,,推說他二人意欲反抗,,企圖搶奪書信,衛(wèi)兵不得已斬殺二人……
那封書信最后一句話,,就是最好的解釋,!
可惜,他二人前腳邁進都督府,,呂長歡和兵部尚書后腳就趕來,。
沒有給他下手的機會。
依照大明律,,邊關大將涉嫌通敵,,首先根據(jù)品級押入北府司昭獄接受審訊,。
查明原委后再入刑部大牢,是殺是留,,都由皇帝定奪,。
可如今北府司的老大是呂騰川的兒子,這倒為難住了尚書大人……
“楊大人,,為了避嫌,,可先將二位大人帶往刑部!”
呂長歡說罷沖著阿爹使了個狡黠的眼色,,意思是說,,有你家承安大少爺在,把心放在肚子里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