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黃色的濁云遮蔽天光,,枯草落葉漫天飛揚,,黃塵蒙蒙,,混沌一片……
曾經秀美清澈的御馬湖,自大地震之后,,已是干涸枯竭,。
再加上那晚呂蠻子的琉璃業(yè)火一燒,滿眼望去,,盡是黑褐色的凄凄慘像,,宛如煉獄,。
此刻,方圓百里之內已被封鎖,,和十年前一樣,,朝廷調集大軍于四野駐防……
萬一兩位天人今兒心情不好,東郊豈不是成了修羅場,,還是防患未然保險些,。
前來觀戰(zhàn)的人群,足有上萬,。
這當中并沒有什么平頭百姓,,一百多兩的千里鏡,可不是人人買得起,。
金陵城修行界的觀戰(zhàn)者占絕大多數(shù),,但凡有些名氣的宗門和散修,俱都出現(xiàn)在御馬湖附近,。
當然,,來自各地的修行者,早在三日前便云集京城,。
有幸觀摩天人對決的世紀大戰(zhàn),,何其幸也!
道宗更是傾巢而至,,碧海長生殿十二長老悉數(shù)到場,,瀛洲島和方壺島的兩大氏族幾千人,浩浩蕩蕩,,聲勢滔天,。
大部分道宗門人自然希望宗主旗開得勝,光耀宗門,。
可也有些人盼著赫連朝樹再次落敗,,蓬萊島不能把著宗首的位置不撒手啊……
至于挽夜司,除了護送侯爺北行的玄機真人馮千御和魏劍子外,,其他五位選擇避開人群,,在一處不起眼的林子外,駐足觀戰(zhàn),。
道法玄妙的洛千芊在此地祭出一道能夠遮掩蹤跡的法陣,。
除非上三境的陸神謫仙,否則沒人能瞅見挽夜司這幾位低調的大神,。
四野寒風肆虐,,一襲清白長衫的儒雅君子,依舊輕搖折扇,只是面色有些凝重,。
隱隱中,,荊墨陽總是有些不詳?shù)念A感!
其余四子的臉色也不怎么好看,,一想到那只兇卦,,俱都忐忑不安,心神不定,。
御馬湖北邊十幾里外的一座小山,,旌旗狂舞,堂皇煊赫,。
大帳之內,,端康太后裹著御寒的皮裘大氅,神色憂愁,。
這位大明真正的掌權者,,眼眶微陷,淡淡的黑暈浮在顴骨周圍,,顯得十分疲倦,。
一夜未眠的李婉兒,連著半月打發(fā)司禮監(jiān)的葉少卿去請國師入宮,。
可傅老借故閉關,,最后回了一句“此一戰(zhàn)毋需掛心,早有定數(shù),?!?p> 在隱空寺金剛殿之時,太后與赫連朝樹屏退所有人,,足足聊了半個時辰,。
當中大部分的內容,是勸說神候放棄十年之約……
可赫連宗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,,好勸歹勸都不聽,。
沒辦法,李婉兒只能回去和國師談,。
十年前的那一戰(zhàn),是因為拗不過她的夫君,,大明皇帝,。
可如今,端康太后獨掌天下,,這一戰(zhàn),,根本沒必要……
召見了數(shù)回,大司寇都以閉關為由拒絕進宮。
沒辦法,,他不是別人,!
他是挽夜司的傅老,大明的精神圖騰……
自從得知呂長歡手握火神令,,一夜之間成了西荒十萬修行之眾的離宮帝尊,,太后便改變了策略。
國師的位置,,還是傅老最合適,。
當權者審時度勢,趨利避害也是無可厚非,。
后來聽完冷岳的話,,端康太后的心涼了半截。
赫連朝樹已經邁入九境神通巔峰……
相比大病初愈的國師,,而且還跌了境,,天人之戰(zhàn)的勝負,立判高下,!
傅老若有個閃失,,挽夜司便形同虛設,挽夜七子這些名動天下的大神亦會鳥獸散,。
大明將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危局,。
憑神淵夜候的道宗嗎?
似乎有些牽強,。
赫連朝樹勸不動,,傅老又避而不見,向來處事冷靜的端康太后,,頭一回愁的睡不著覺,。
一旁垂首站立的呂大人見狀,也不好上前道明實情,。
原因很簡單,,大司寇邁入神境的事情,昨天臨走時荊老大特意囑咐不可外傳,。
再瞧著賬內金陵道院的那些大小天師長老們,,自己的聲音即便細若蚊蠅,他們也聽得真切,。
提早暴露大司寇的實力,,可不是明智的做法。
呂大人那點小心思,,其實很簡單,。
作為鎮(zhèn)魂樓第八子,,別說是挽夜司,就算是普通的宗門,,有誰不想自己一方傲視修行界,,甚至整個天下。
這是面子上的事情,,不能認慫,。
至于金大腿一說,如今的呂大人已經沒那么在意了,。
即便國師一職換人,,自己這個北府司指揮使的位置,旁人也無法撼動,。
況且這官兒做的也糟心,,“長生大道”,它不香嗎,?
呂長歡瞧了眼水漏,,距離天人之戰(zhàn)還有不到一刻鐘。
不經意間,,眼神掠過了大帳內的道宗,。
有資格進入這里的,自然不是普通的道宗門人,。
除了上三境的兩位島主,,只有赫連朝樹的一兒一女,連大長老赫連云博都沒資格進來,。
赫連彬有承襲的爵位在身,,赫連彩衣作為公侯之女,自然也有這份殊榮,。
端康太后十年前見過兩位島主,,彼此只是心照不宣地頷首示意。
照理說,,他二人算是庶民,,見了太后應當行跪拜之禮。
如今只是微微頷首,,這也是當年太宗皇帝獨尊三清時立下的規(guī)矩,。
道宗長老一級的人物,見到朱姓皇室,,可免大禮,。
況且對于世間陸神謫仙般的人物,皇權有時也顯得微不足道,。
神淵夜候的一子一女,,倒是邁入大帳時,行了大禮,。
太后瞧著玉樹臨風和英姿颯爽的兩個年輕人,,也忍不住贊嘆了一番。
可不經意間,,瞧得赫連彩衣看呂大人的眼神,,心里頓生疑竇。
這小子的女人緣還真是不賴,,不僅挽夜司的千芊對他青睞有加,,連道宗宗首的寶貝女兒,也是眼含秋水,,濃意綿綿,。
而且聽聞慶王朱允聰?shù)恼粕厦髦椋┤兆宇l繁出現(xiàn)在通濟大街的呂府……
“呂愛卿,,你與赫連家的小姐熟嗎,?”
端康太后收起愁容,瞅著一個裝作不認識,,一個目不轉睛盯著對方,,二人之間頗有意趣的神色,漸漸舒緩了方才不適的情緒,。
想當年初見太祖皇帝時,,懵懂少女不也是這個樣子嗎?
呂長歡躬著身子,,湊到太后近前悄聲言道:“認識而已,,我家兄弟呂南奇是她師弟!”
太后瞥了眼不老實的呂大人,,輕哼一聲:“哀家是過來人,,休要拿別人說事兒!你也老大不小了,,要不哀家替你張口,?”
別呀……賜婚這種爛俗套,就別用在我身上了吧,!
呂蠻子眉毛抖了抖,,抿著嘴笑道:“您老慧眼,可這個當口,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……”
太后自然明白他的顧慮,,打趣言道:“這么俊的丫頭都看不上,呂愛卿可真是眼睛長到頭頂上了,!”
繼而臉色一沉,,又言道:“誰都行,,朱允聰?shù)呐畠海x她遠些,!”
將呂大人早已當成腹臣的端康太后,,并不介意他娶道宗宗首的閨女,哪怕是挽夜司的洛千芊都行,。
唯獨不能染指大明第一藩王的女兒,。
太后說到這里,忽然嘆了一口氣,,神色憂郁,。
“哀家的香兒若不是早夭,如今也是與赫連小姐一般,,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……”
乳名香兒的孩子,,是李婉兒生的第一個公主。
二十多年前,,在后花園不慎落入井中……
盛怒之下的皇后,,處死了幾十名服侍公主的太監(jiān)宮女,連乳娘也一并砍了腦袋,。
其后生的兩個皇子,,都是五歲不到便夭亡。
這些年,,李婉兒每每想起這三個孩子,,都是淚灑滿襟,傷心欲絕,。
傅老在初遇起于微末時的李婉兒,,便為她捏骨相面。
命格所示,,旺夫克子,!
她之所以對挽夜司的洛小七疼愛有加,便是因為她的眉眼,,與自己的香兒有幾分相似,。
皇城的陳年密事,呂大人自然不清楚,。
他理解的意思,,是這個叫香兒的公主如果還活著,興許太后會招自己做女婿……
不過瞧著神色憂傷的端康太后,,表情管理到位的呂大人,,也不好沾沾自喜,反而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悲憫神色,。
“太后,,時辰差不多了,,咱們該出大帳了!”呂長歡轉移話題,,指了指一旁的水漏言道,。
陪著太后一道來觀戰(zhàn)的,還有蘇閣老和冷大人,。
今兒也是冤家路窄,對面的瀛洲島元島主,,其父便是被冷岳活活氣死的,。
赫連一族和方壺島的柳氏對這段恩怨,這么多年倒是淡漠了不少,。
可唯獨元島主這位碧海長生殿的三號人物,,一直耿耿于懷。
今兒若不是端康太后在,,甭管冷岳是什么北府司指揮使,,還是神威營的大將軍,陸神謫仙境界的元島主,,定然會將宗門叛徒碎尸萬段,,祭奠老島主。
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,,呂長歡倒也聽聞過一些,。
他生平敬佩的人不多,除了挽夜司的大神們,,冷岳算一個,。
到底是見慣大風大浪的星魂小宗師,面對眼神像刀子般的元島主,,絲毫沒有膽怯和退縮,。
就那么威風凜凜地跟著出了大帳,看都不看陸地神仙一眼,。
在場的眾人,,俱都看得出元島主渾身直冒的駭人殺氣。
尤其是呂長歡,,不禁為曾經的老上級捏了把冷汗……
這個什么瀛洲島的老家伙,,該不會真的敢在天子腳下對冷大人不利吧?
他可是歸一境的陸地神仙,,殺一個星魂小宗師,,和碾死一只螞蟻差不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