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就是近半年挽風城的情況,,還請將軍明斷!”
“嗯……”
南域軍團,,中軍大帳,,天氣晴。
褪去盔甲的喬安國坐在椅面上,,擺在他面前的桌案上,,放著一卷卷由田野整理完的資料及調查。將一卷卷竹簡攤開,,其上字跡娟秀,,清晰明了,文書精煉,,讀起來非常暢快,,這讓已經(jīng)疲累了四天的喬安國得到一絲寬慰。
透過那一卷卷竹簡,,能夠從字里行間中讀出田野的小心謹慎,,對自己記錄的內容要求真實,所呈上的內容還要照顧到辛勞不已的喬將軍,,令其能夠減少多余的思考,,實屬用心良苦??吹贸鰜硖镆爸鴮嵱行牧?。
“你所說的我都已經(jīng)知曉,讓我先看完這些,,再給你新的指示吧……你也辛苦了,,一直保護其他人的安全,特許你十天假,,回去好好陪陪妻女吧,。”
“謝將軍,!小邦懷疑韓俊虎存有二心,,將軍您看該如何處理才好,是否要我回挽風城一趟,,通知田野隊長,。”
“小陳啊,,你可知道我是什么想法,,來猜猜看,?”
“卑職身為軍人,恪盡職守是我的使命,,保衛(wèi)疆土是我的追求,,士兵豈敢揣摩將軍心意,求將軍寬容,!”
看著眼前這位士兵,,那被風吹日曬、飽經(jīng)風霜的臉上擺出了不卑不亢的態(tài)度,,讓喬安國原本打算敲打一下陳子雄的心思蕩然無存,。
看來陳子雄是真的在較真,而不是另有圖謀,,倒是真性情之人……
“喬邦是我欽定繼承將軍之位的孫子,,這件事沒有同外人道,也希望你不要外傳,。只要是喬邦提出的質疑,,我無條件選擇信任,韓俊虎將會被安排到靈獸園,,我會再尋一人前往挽風城代替韓俊虎的工作,。”
“卑職牢記于心,,絕不外傳,!”
“你回去吧,若有新的安排我會派喬衛(wèi)去通知你,,記住,通知你的人只會是喬衛(wèi),,除喬衛(wèi)以外的……若有,,第一時間告訴我……”
“是,卑職遵命,!”
喬安國擺了擺手,,陳子雄快步走出中軍大帳,此刻營帳內空無一人,,揉了揉酸澀的眉心,,手指支撐著眉肱骨讓精神舒緩一些。喬安國可以感受到鬢角之上神經(jīng)在跳動,,提醒著喬安國一宿未睡所帶來的影響,。
聽慣了阿諛奉承的討好話語,聞多了冠冕堂皇的措辭,,陳子雄這種說一就是一,、說二就是二的匯報工作讓喬安國有些許不適應,,讓喬安國回憶起自己少年時也是這般執(zhí)拗剛強的性格,說話不考慮旁人感受,,沒照顧到大家的心情,,更是看不清利益瓜葛和糾纏,那時候的自己也是個愣頭青,,闖過不少禍,。
陳子雄已年過三十,性格還是這般堅毅,,也不知是福是禍,,自己正是用人之際,本想將這八人送離軍團去市井里沾沾煙火氣,,看看可有些蛻變,,待任務完成后返回軍團委以重任。現(xiàn)在看來并沒有如愿,,倒是將田野給累壞了,。
余光瞥向桌案上二十幾捆竹簡,喬安國將竹簡捆好,,放在桌案旁的竹簍里,,打算睡醒以后再行翻閱。近日以來海靈獸不斷侵襲,,前天才將海靈獸盡數(shù)擊退,。這一波海靈獸的攻勢頗為兇悍,其中緣由自然是因為最近楊成富下達的命令,,讓軍中上下都活捉斑斕蛇妖族群,,開膛破肚取出蛇膽填補軍需,引動了以斑斕蛇妖為首的海靈獸傾巢而出,,這次海靈獸之中倒沒有化神期的靈獸,,只不過移山怒龜、喚潮巨蟹,、斑斕蛇妖族群之中有幾頭塑魄期的靈獸,,竟是同心協(xié)力發(fā)動了這次入侵,侵襲過程中還互相磋商,,智慧可謂不凡,。
若不是將那幾頭塑魄期靈獸擊潰,導致海靈獸群龍無首,,得不到指揮的它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,,揮霍著體內的靈力,南域軍團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將其圍剿,,戰(zhàn)斗持續(xù)了三天四夜,,繼續(xù)拖延下去對軍團將是巨大的考驗,,長時間的專注將更加容易疲勞,即便是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擁有迅豹,、逐風,、驅海三大兵營的南域軍團也無法抽調更多士兵單位上前迎擊,海靈獸的數(shù)量還是太多了……
雖然這場戰(zhàn)斗打得艱辛,,但海靈獸所遺留下來的尸體倒是成了此次戰(zhàn)役最大的收獲,。正好將要迎來一年一度的慶安節(jié),接下來的宴席軍中將士倒是可以大飽口福了,。
總算是有件讓人身心愉悅的事,,喬安國覺得這些天的廝殺倒也算是值當。至于此次戰(zhàn)役的誘因是因為近半年來掠殺斑斕蛇妖所致,,喬安國的內心沒有絲毫波瀾,。海靈獸與人類之間的矛盾曠日已久,早就不是一句,、兩句話能說的清楚的,,若喬安國不大興殺伐之道,定海省的百姓就將受苦,,清除掉隱患是理所當然的,。至于這隱患是因為什么緣由再次襲來已然不重要,這些年風里來雨里去,,殺戮太多心中早已麻木,,這些業(yè)障早已不再束縛喬安國的心。
近憂有不少,,遠慮自然也是毫無頭緒,,憂心的事情太多了,喬安國也想卸下重擔,,過過閑云野鶴的生活,。
忽的,營帳外傳來哨聲,,隨后一道清脆的喊聲隔著帳簾傳開,喬安國輕喚進來,,只見一位巡邏兵走進營帳中,,整理了一下頭盔后稟報。
“平瀾省瀾武城財政官曹洋進見,,請求將軍會面詳述,。”
“讓他進來,?!?p> 見巡邏兵快速執(zhí)行命令離開營帳,,喬安國站起身調整了一下姿勢,隨后緩緩坐下,,雙手拍了拍臉頰,,那已經(jīng)沒有彈性的蒼老臉龐恢復了些許光彩,手指敲擊著桌案,,原本有些疲倦的神態(tài)消失不見,,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興師問罪的神情。
不多時,,曹洋在四名護衛(wèi)兵的挾控下走進營帳,,喬安國揮手讓護衛(wèi)兵出去。深知喬安國脾性的護衛(wèi)兵只是走出營帳,,站成一排面向外圍將營帳拱衛(wèi)其中,,側耳傾聽營帳內的動靜,以防不測,。
“喬將軍參上,!這次本該由瀾武城城主朱博銘親自前來拜會,但由于皇庭派遣巡察使監(jiān)察瀾武城,,后續(xù)城主可能就無法親自拜訪,,由于瀾武城正在被排查,眼下也是頗為棘手,,為了表示對您的尊敬和重視,,他委托我與您會晤,并帶來瀾武城的一些可口點心,,以及靈植種子和農(nóng)作物種子,,聊表歉意?!?p> 見曹洋謙卑躬身的模樣,,喬安國則表現(xiàn)的不以為然。眼前的這位可是財政官曹洋,,出了名的平瀾之狐,,沒有利益的事這位財政官可從不浪費精力,這次上門拜訪還帶上了當下最緊缺的兩種材料,,平日里這頭狐貍指不定在揣摩些什么名堂,。此時恰逢慶安節(jié),有點兒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味兒,。
“有心了,,財政官大人。感謝你及城主大人帶來的禮物,,來而不往非禮也,,等你走之前我也給你準備一份厚禮,,就當是我自己的一片心意了?!?p> “喬將軍您言重了,,能與喬將軍淺談幾句已是我的榮幸,在下有個不情之請,,還請將軍您允諾,。”
“何事,?不妨說說看,?”
“在下想?yún)⒓咏衲甑膽c安節(jié),與諸位英勇拼殺的將士們一同享受片刻的歡樂,,這事非城主的意思,,實在是我神往已久,情難自己,?!?p> “這有何難,待會我給你一塊令牌,,在軍營以外的區(qū)域你可自行出入,,想去喬莊也是沒有問題的?!?p> “多謝喬將軍,!”
“我們坐下來聊吧?!?p> “恭敬不如從命,!”
曹洋不愧是久經(jīng)官場的老狐貍,那副做派恰到好處,,既不奉承也不埋汰,,讓本想質問一番的喬安國退讓一步,想來曹洋這頭狐貍已經(jīng)料到這次聊天將會很尖銳,,先做出尊崇的態(tài)度讓自己無法直截了當問責下去,。
不過,喬安國這一生戎馬拼殺,,身上的血煞之氣凝兒不散,,曹洋這些作派在他這頭猛虎眼中,屬實是搖尾求存了,。
二人在由靈植截取所制成的椅子上坐下,曹洋客從主便,,不敢率先開口,,靜靜觀察喬安國的一舉一動,。
喬安國卻不給曹洋思索的時間,見曹洋心生猶豫便不疾不徐開口,。
“自你我雙方共同出資出力建成兩省通橋后,,不僅僅是方便了彼此的貨運,也將分布在平瀾,、炎夏,、點蒼三省的賊匪流寇也引了過來,我軍不得不抽調一成的兵力鎮(zhèn)守北方,,將這些不開眼的鼠輩就地格殺,。近期我已經(jīng)抽調上千兵力直接去云水墩駐扎,嚴防閑雜人等前來騷擾,,可惜收效甚微,。我想問問你,朱城主是打算放任賊匪不管,,任其劫掠村落,,燒殺搶奪嗎?”
“朱博銘城主近期也發(fā)現(xiàn)了平瀾省外來人口流動頻繁,,上個月月初已經(jīng)加強城防及城門排查,,并號令平瀾省其他地區(qū)也奉行下去。怎料這賊寇猖獗,,繞過城池從山野,、河流穿過。我們疲于奔命,,已經(jīng)堵截了好幾撥盜匪,、賊寇,可惜收效甚微啊……”
“既然朱博銘未曾前來,,派你與我溝通,,我就把話挑明了說。老夫雖然是皇帝欽點貶為鎮(zhèn)南將軍,,奉皇命在此抵御海靈獸,,庇護百姓安居樂業(yè),但辰皇也說過,,在這里我可以代行殺伐,,不必扣押后等皇庭派人審問后斬殺。若是從平瀾省過來的賊匪太多,,妨礙了我軍抵御海靈獸的部署規(guī)劃,,我倒也不介意做一次糊涂將軍,凡是從橋那頭過來的靈武者一律格殺,不問出身資歷,。若賊匪活動過于頻繁,,這座兩省通橋我將揮劍劈斷,還望你及朱城主能理解,,不理解也無礙,,就當我老眼昏花,一時興起吧……”
曹洋越聽越是心驚膽顫,,他可是聽過喬安國曾經(jīng)的事跡,,在其年輕時力量未達到巔峰之時便能以靈王境修為,手持七星地煞劍將樓蘭王朝的侵入者一并屠戮,,更是將普羅米爾山脈砍出一道巨大的豁口,,直接將樓蘭王朝的軍隊給嚇破了膽。
當初便能揮劍劈斷普羅米爾山脈,,現(xiàn)在已是伽羅帝國實力能排上前五的梟雄,,將橋劈斷那真的是再輕松不過的事了……
這頭猛虎若一直盯著南面那片海,那作為鄰居的平瀾省自然是安享太平,,北方動亂鬧的再大都不會動搖平瀾省的根基,,朱博銘名為城主實為諸侯,早已坐實了平瀾省霸主地位,。如今喬安國這頭兇虎若不再將注意力放在海靈獸,,而是調轉視線注視平瀾省,以瀾武營的兵力只能在南域軍團的侵略下支撐個一天一夜,,第二天絕對會城破家亡……
如果這場摩擦演變成戰(zhàn)爭,,他可以肯定平瀾、定海兩省會化作一片焦土,,傾巢而出的南域軍團所到之處無任何阻攔,,唯有任人宰割的份。現(xiàn)在的南域軍團擁有迅豹營,、逐風營,、驅海營三大軍營,人數(shù)早已過萬,,其中近半都是從炎夏,、點蒼兩省逃難至此的流民,經(jīng)過近幾年的訓練已經(jīng)十分強大,,三大營的軍事力量已經(jīng)不亞于上天門,,若喬安國懷有異心,擁兵自立,,揮師北上……
伽羅帝國將會亂成一鍋粥吧……
“喬將軍,,您的提議我可以理解,朱博銘在我出發(fā)前曾囑咐我,如果今日提及此事,,還請喬安國將軍消消氣,,我方也并不想引來這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煩,但平瀾省近年來也接納了不少流民,,將他們安置好并讓他們過上富足的生活,原本的市場壓力以及市政壓力驟增,,這些年我們一直在緩解流民來到平瀾省以后所面臨的種種問題,,包括小范圍的沖突,浪費了我們不少時間……”
喬安國輕輕抬了下眉毛,,像是聽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,,他笑著說道。
“哦,?是打算發(fā)散一下思維,,和我訴苦,然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,,讓我捏鼻子認下現(xiàn)在的局面,,然后還得夸贊一下你們近些年所做出的功績?”
曹洋卻是不溫不火的語氣回復,,他已經(jīng)清楚喬安國的言外之意,,少扯廢話,喬安國要的是平瀾省瀾武城的解決方案及補償,,而不是一籮筐的借口和推托之詞,。
“喬將軍,我要表達的是,,您與我城主朱博銘都是心存家國之人,,所圖所求無非是百姓安居樂業(yè),人民幸福安康,。在這個共同理想與目標下,,朱城主一直在抓民生,重生產(chǎn),,調和人民之間的矛盾,,而您也任勞任怨,擊退一撥又一撥的海靈獸,,給百姓爭取了足夠的土地來生存,。賊寇流竄非朱城主本意,瀾武城對外環(huán)城及鄉(xiāng)村的忽視由來已久,,朱城主已經(jīng)重視到這個問題,,會全身心投入到排查及殲滅賊寇、盜匪,今后將會減少諸如此類的事情發(fā)生,?!?p> “兩省通橋不僅僅是滿足了兩省之間的貿易往來,更是緊密聯(lián)系了您我兩方勢力的紐帶,。當下時局動亂,,未雨綢繆是我們共同的心愿。國將不國,,但家還是家,,筑橋的目的就在于此。若最終演變成朱城主與您刀兵相見,,那真是親者痛仇者快的結果,。”
“懇請喬將軍能多理解多包容,,給我們足夠的時間,,一定將兩省頻繁流動的賊寇一網(wǎng)打盡,當眾問斬,,以儆效尤,!”
喬安國微微瞇了下眼睛,忽然有些拿不準了,,曹洋是揣著明白裝糊涂,,還是拿人民百姓來搪塞自己,顧左右而言他,。
“什么意思,?朱博銘是打算讓你說這幾句話將此事揭過了嗎?”
“并沒有,,朱城主最后囑咐我兩句,,讓我務必將他的話帶到?!?p> 頓了頓,,曹洋甕聲開口。
“出于驚擾到了鄰省,,給喬將軍抵御海靈獸帶來了麻煩,,他很抱歉,出于對將士的尊重,,后續(xù)會送一千匹布,、三千擔糧食、五千枚農(nóng)作物種子,、七十萬伽羅幣作為資助南域軍團發(fā)展的人道支持,?!?p> “若喬將軍不領情,這次友好的會談就此作罷,,兩省通橋便隨將軍的便,。”
“朱博銘該不會以為打敗了幾輪賊寇,,擊退了幾次宵小,,便有資格與我談條件了吧?!?p> 出乎喬安國的意料,,曹洋緩緩點頭,眼神中的堅定不似作偽,。
這不禁讓他懷疑,是不是自己看錯了,。
“當然,,我毫不懷疑我們具備這樣的資格?!?p> “什么意思,?”
“南域軍團很強,但我們也不弱,。瀾武營采購了鄰國先進的攻擊靈器,,用來守衛(wèi)城墻。南域軍團或許在正面戰(zhàn)場上能擊敗我們,,但我們能保證我們的對手會付出非常慘重的代價,。”
說完,,曹洋從空間儲物靈器之中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武器,,似弓如弩,提手運氣,,將體內靈力灌注其中,,其上迸發(fā)出駭人的能量,若是激發(fā)出來便會造成強大的威力,。
“你在威脅我,?”喬安國看著正在積聚靈力的靈器,胸口不斷起伏著,,似是沉不住氣,,想出手擊碎這仍在積聚靈力的攻擊靈器。
營帳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,。
“這并不是威脅,,只是在提醒喬將軍,,威脅不僅僅是國內的那群匪徒,亦或是北方的動亂,,我們的鄰國傲來帝國已經(jīng)強大起來,,擁有許多先進的靈器裝備,未來我們的敵人不僅僅是國內,,還有傲來帝國的軍隊,。”
“我們衷心地希望我們能友好和平的相處下去,,這個世界已經(jīng)有太多的悲劇發(fā)生,,暴徒、匪盜,、賊寇,、鄰國入侵、靈獸侵擾,、權力紛爭……您的孩子死于皇庭之中,,而更多的人死于這無序的時代,你我都身處其中,,沾滿泥濘和鮮血,,我們真的非常非常不愿意走到最后那一步?!?p> 停頓片刻,,曹洋緩緩開口。
“但即便是不情不愿,,我們也必須讓別人知道,,我們是強有力的友軍,也可以是扎手剖心的敵人,?!?p> “因此,比起威脅喬將軍您,,我更希望你我能平心靜氣的聊聊今后的發(fā)展,,求同存異,共同謀求生存,,守望互助,,而不是彼此猜疑,成全敵手,?!?p> 曹洋說完,深吸一口氣,,手中靈器不再積聚靈力,,能量慢慢消退,,貼著后背的衣服已經(jīng)被汗液浸濕。
這寒冷的冬天,,即便是陽光明媚,,也無法緩和營帳內劍拔弩張的氣氛。
狐貍與老虎的交談,,屬實兇險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