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手突兀的橫亙在三人眼前,，擋住了趙機繼續(xù)下探的動作,。

　　把手撥到一邊,，數(shù)落到：

　　“趙師傅,，您知不知道剛才的動作多危險,？直接拔電線,？您也不怕電著,！電壓低還好,，手一麻的事；要是電壓高,，興許您這手都得電傷,，甚至落下殘疾?！?p>　　這話聽著夸張,，但并非劉琛胡說。

　　民國時候的電力標(biāo)準(zhǔn)來自國外,，民用電壓更是五花八門,。再說這臺留聲機自帶電機，誰也不知道電流和電壓是多少,，要說電傷人,，也是有可能的。

　　“帶蓄電裝置的機器要先進行斷電檢查,，這可是常識啊,。再說您這么直接掐電線，除非是什么都不懂的新手,，不然誰也干不出來啊,。“

　　前面的話還算關(guān)心,，但這句話,，可就帶著誅心的味道了。

　　一個連基本常識都不用的師傅,，就想把東西修好,，可能么？

　　果然,，邱管家的眼神變了：

　　“趙師傅,，您該不是不會修吧？您要不會修,，早說啊,，我想想別的辦法,，您這不是耽誤事兒么？”

　　“怎么可能,！我,，我只是，一時搞忘了,。對,，都怪張忠喊我喊得太急，腦子一直暈乎乎的,?！?p>　　趙機支支吾吾，胡亂找了個理由,。

　　之前的倨傲被劉琛的話打碎一地,。

　　“再說，這帶電的,，全津門也找不到第二個,，今兒遇著我還能看看，要是給了旁人,，只怕動都不敢動手,。”

　　聽了這話,，張忠哪還聽不懂這是狡辯之詞,。

　　可眼下還有顧客在,，他不好發(fā)作,，只好打圓場道：

　　“邱管家，對不住啊,。趙師傅最近太忙,，有點不再狀態(tài)。再說我賣了那么多,，用電的還真是第一回見,。要不這樣，您從我這挑,，先借您明天用,。我問問家里，有沒有北都或者浦上的師傅懂這個,，到時候給您送過去,，請他們看看?！?p>　　這辦法還算周全,，但邱管家又不甘心于此,。他看向劉琛，希冀道：“我聽先生說話有理有據(jù),，似是對留聲機很懂,，不知道能不能幫忙看看?！?p>　　這自然是劉琛求之不得的,，不然他也不會湊這個熱鬧。

　　“很懂倒不至于,，我這方面的書讀了不少,，動手經(jīng)驗還沒多少。不過…”

　　不待劉琛說完,，趙機譏諷打斷道：“現(xiàn)在的年輕人,，胡子沒多少，胡話滿天飛,。真以為看兩本書就什么都會啊,，白日夢，還是少做點好,?！?p>　　劉琛不以為意，繼續(xù)道：”不過這臺機器問題不大,，稍微懂點的都能修,。“

　　說罷,，來到留聲機面前,，伸手越過電線，觸到一個黑匣子的側(cè)邊,，只聽咔噠一聲,。隨后，又在黑匣子底下摸索出一根黑色電線,，電線的一頭裸露著粗銅絲,。

　　手一伸：“拿個十字螺絲刀來?！?p>　　毫不遲疑,，帶著專家般的堅定不移。

　　這種大佬氣度,，讓趙機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學(xué)徒時候,。

　　他下意識遞過螺絲刀：“哎，給,?！?p>　　抓著粗銅絲,，插進黑匣子的一個小口中，用螺絲緊了緊上面的螺帽,。

　　又仔細檢查了一番,，重新摸到黑匣子側(cè)邊的開關(guān)。

　　咔噠一聲,。

　　把留聲機歸位,，沒有急著把拆開的留聲機座復(fù)原。

　　“帶唱片了吧,？”

　　“帶了帶了,。”

　　拿出一塊細絨布,，仔細擦拭唱片,，放到轉(zhuǎn)盤上。

　　放好針頭,，打開開關(guān),。

　　樂曲從喇叭中傳出來。

　　高音甜,，中音準(zhǔn),，低音沉。

　　“好曲子,，穆扎的吧,？”

　　交響樂悠揚，如同親臨現(xiàn)場,。

　　邱管家一臉驚喜：”對對對,，是穆扎的。他們那邊叫穆扎,，咱們叫莫扎特,?！?p>　　聽了一會兒,，關(guān)上開關(guān)，擦拭唱片,，放回唱片袋,。

　　再拿起工具，擰好各處螺絲,，一切恢復(fù)如初,。

　　“行了。興許是遠渡重洋,，有個線松了,。重新接好了,，另外，我還幫您檢查了下,，沒別的問題,。平時少磕碰，基本不會壞,?！?p>　　聽了這話，邱管家懸著的心才落回去,。他一臉激動,，看看留聲機，又看看劉琛,，一連串感謝的話堵在心口,，只落出一句句”謝謝先生！謝謝先生,！“

　　“行了,，都是小毛病。我剛才一聽按了開關(guān)沒動靜,，就知道怕是電路斷了,，手一摸，果不其然,。這也是津門沒見過這個,，不然誰都能修。不過,，話又說回來,，留聲機用電終究是趨勢，我看報上說,，國外基本都在更新?lián)Q代,。趙師傅要再不學(xué)學(xué)電，只怕要更難了,?！?p>　　說到最后，劉琛顯然意有所指,。

　　趙機冷哼一聲,，直接甩手回到自己的工作間。

　　倒是一旁的張忠,，眼前閃過不同的光,，若有所思。

　　留聲機修好，邱管家不敢耽誤,，一番感謝寒暄,，留下修理的錢，又馬不停蹄地叫了洋車,，走了,。

　　劉琛見邱管家離開，便也作勢要走,，只聽張忠一聲“先生慢走”,，攔住了他。

　　趕緊吩咐小二端了壺茶,，把劉琛引導(dǎo)一旁的沙發(fā)上,，開口道：

　　“今天謝謝先生了，不然我這金洋留聲行的招牌怕是要遭,。我叫張忠,，不知貴姓？”

　　“免貴姓耿,，耿良辰,。張老板過譽了，我只是恰逢其會,。實不相瞞,，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上手?！?p>　　”第一次,！”張忠震驚道：“看著真不像，我還以為是哪個民間大師傅的高徒呢,?！?p>　　“其實我也是看書琢磨的?？上瓣囎尤冶鄙?，就剩了我一個，家里沒了收入,，再也沒工夫讀書研究了,。”

　　張忠登時明了,，這是一位天才,，眼神愈加火熱,，直言道：

　　“耿小哥,，你有這手藝，在哪不能賺錢啊,。要不你來我這,，我正缺人,。只要你一直在我這干，每個月給你保底60大洋,，修好一件還有提成,。”

　　這個薪水可不低了,，此時津門一斤牛肉才3毛,，一斤大米也就4分不到。

　　然而劉琛略作沉吟,，才猶豫地說道：“張老板,，我也正想找個東家干。其實我對薪水要求不高,，只求個吃飽穿暖有地方住,。跟您干肯定可以，唯有一個條件,，興許是我書讀的多了,，總想做些研究，如果您答應(yīng)有活的時候我來干活,，沒活干的時候我能自己搗鼓,，那就行?！?p>　　這要求看著有些過分,，但對張忠來說已經(jīng)無所謂了。他一直想找人頂替趙機,，如今終于有了人選,，他自然肯干。

　　“好,，我答應(yīng)你,。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徒弟，你修留聲機的時候盡心教,，薪水不變,，試用一個月?！?p>　　“沒問題,，那以后就要仰仗張老板了?！?p>　　“哈哈哈,，哪里話，以后都是一家人，不用分彼此,?！?p>　　給劉琛杯中添了水，張忠又想起一件事來：“良辰,，你平日書看得多了,，曲子怕是聽的少。那怎么還能聽出曲子是穆扎的呢,？”

　　劉琛笑道：“那也得分時候,，有時候能?！?p>　　“什么時候,？”

　　“上面寫著他名字的時候?！?p>　　張忠一愣,，哈哈大笑。

　　一時間,，留聲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