頂樓只有一扇門,,一只生滿鐵銹的鎖頭半掛在門上,,即便門是虛掩的,路燃也看不到任何光線從里面?zhèn)鞒觥?p> 路燃將鎖頭取下,,輕輕把門打開,,房門吱剌剌往里推去,像得了肺癆的人茍延殘喘發(fā)出的咳聲,,斷斷續(xù)續(xù),、刺耳擾人。
眼前只有一片漆黑,,路燃將手伸進去,,如同融入夜色一般,整只手消失不見,。
仿佛這不是一團黑暗,,而是與室外隔絕的黑色帷幕。
鮑里斯抱著槍抖得更厲害了,,剛進門時的豪情壯志早就丟得一干二凈,,他畏懼地看著眼前的黑暗,生怕黑暗中會突然伸出鬼手將他拖進去一般,。
路燃摸出強光手電,,亮度調到最亮,猛地朝黑暗照過去,,原本濃如重墨的黑暗竟奇跡般開始消散,,房間逐漸明亮起來,。
路燃看清了眼前的景象。
菊地和成小龍就在前面,,他們死在了房里,。
菊地一手拄著鋼槍,槍口刺刀浸滿了血水,,他半跪在地上,,如同一座雕像,另一只握緊手槍的手無力垂到地面,。
他的胸前被血浸濕大片,,幾個恐怖的窟窿貫穿前胸后背,大腿,、后背,、腰腹也有幾處猙獰的傷痕,脖子幾乎爛掉一半,,腦袋險險就要割落下來,。
他就這樣拄槍半跪著,一雙虎目瞪著遠方,,即便死亡,,他仍保持著自己的戰(zhàn)斗姿態(tài)。
而成小龍四肢泛著發(fā)黑的腫脹勒痕,,像被什么東西捆住四肢劇烈拉扯過,,因而臉上死狀痛苦不堪。
他身上的防護服被撕裂成一條一條,,肌膚也支離破碎,,能看見血紅的皮肉和乳白的脂肪暴露在外面,整張人皮像被活生生剝了下來,。
他身邊歪倒著一把被恐怖力量折斷的鋼槍和砍到卷刃的鋒利軍刺,而右手里,,握著一顆即將拉開的手雷,,最終卻遺憾留在手中。
路燃心中巨震,,他不敢想象兩人死前遭遇過怎樣的虐待,,而與兩人走過槍里彈雨、有著過命交情的鮑里斯扔下槍,,沖過去跪倒在地嚎啕痛哭起來,。
鮑里斯晃晃菊地的尸體,又搖搖成小龍的手臂,,努力想要將兩人喚醒,,可已經死去的兩人又怎會聽見他的呼喊,更不會給予任何回應。
鮑里斯跪在地上,,腦袋一下一下磕著地面,,另一只手無力握住戰(zhàn)友失去溫度的尸體,此刻,,他像個無能為力的孩子,。
路燃痛苦的閉上眼睛,他雖然與二人沒有過命的交情,,但畢竟一起生活過,,昨天還活生生一起吃飯喝酒的伙計,今天就成了倒在前面的尸體,,命運多么捉弄人呢,。
他垂著手,有些頹廢的看著痛苦不已的鮑里斯,,腦袋也漸漸疼起來,。
路燃雙手捂住腦袋,額頭上青筋突起,,突然齜牙咧嘴的栽倒在地,。
一股強烈的不適爬遍身體,路燃感覺眼前天昏地暗,,視線里的景象如同旋轉起來,,慢慢加快,到最后越來越快,,整座房間都顛倒過來,。
路燃開始痛苦捶打腦袋,意識稍稍恢復一點清醒時,,眼前的人似乎站了起來,。
兩個、三個……
拄槍戰(zhàn)死的菊地,、分尸剝皮的成小龍,、痛哭流涕的鮑里斯,他們,,都站了起來,。
他們如同惡魔摘了人皮,露出一副丑陋的嘴臉,,猙獰大笑起來,,邁著乖張浮夸的步子朝路燃撲來。
路燃圓瞪著眼睛,,雙腳蹬地往后挪,,他奮力從地上爬起,,想要逃出房門,逃出這噩夢般的地獄,。
可眼前天旋地轉,,房間仿佛傾斜過來,傾斜成自上而下的坡度,,路燃怎么也爬不動了,,他不受控制的滑向鬼影重重的三個人,或者說,,三具活死人,。
這時,路燃的身體被人猛地一拉,,拽了回去,。
他與捂住自己口鼻的手僵持了半天,才勉強將手掰開,。
這只冰涼的手給他帶來強烈不安,,像沒有任何溫度。
“噓,,別出聲,,它就在附近?!币坏朗煜さ纳ひ粼诙呿懫?。
路燃回頭,驀然一怔,,竟是流浪者號失蹤十年的船長——少將盛浩元,。
他震撼無比的正要說話,盛浩元悄悄豎了根食指在嘴前,,讓他噤聲,。
路燃只好壓下心底各種猜測,同盛浩元一起安靜隱匿著,,過了許久,,他聽見一聲長嘆,“好久不見,,我的朋友?!?p> 盛浩元轉過頭沖他微笑道:“沒想到上次一別竟是十年,,你仍像當初那樣年輕,路燃,?!?p> 路燃露出苦笑,,“什么年輕不年輕的,有些人只是不顯老而已,。你看看你,,不一樣風華正茂呢?!?p> 兩人互相輕搗了拳,,路燃問,“剛剛怎么回事,?”
“這是異鬼的幻術,,其實從你們進入這座木制艦島,互相分散去探索時,,就已進入了異鬼的幻境,。你的三個戰(zhàn)友其實早就遇害,是異鬼將他們殘忍屠殺了,。
但他們身軀雖死,,可靈魂依然頑強,所以聽到你的呼喚,,鮑里斯才會出現(xiàn),。從那時,你見到的就只是亡魂,,一直到頂樓,,你看到一切都是戰(zhàn)士的亡魂與異鬼的幻術?!?p> 路燃面容凄然,,“是我沒能照顧好他們,也許當時不進這座樓,,就不會有這些意外發(fā)生了,,他們本不必死的?!?p> 盛浩元拍拍他肩膀,,“這是時間長河里必經的一段,無論你怎么后悔,,都改變不了歷史發(fā)展的趨勢,。當然,就算你們當初不進樓,,也會被活活困死在鬼打墻里,。”
說著,,盛浩元抬起頭,,“因為,,真正擺脫異鬼的方法,就在樓里啊,?!?p> 路燃怔愣,“什么方法,?”
“船上這只異鬼其實是遠古大戰(zhàn)中陣亡的惡魔亡靈,,在幾千年幾萬年虛無縹緲的流浪中,亡靈逐漸蘇醒了意識,,甚至可以實體化,。它們可以施展幻術、蠱惑人心,、神出鬼沒,,也擁有強大無匹的力量,幾乎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打敗它,?!?p> 盛浩元指著這座樓,“唯一能將其制服的東西,,便是上古時期將惡魔本體殺死的神龍,,雖然神龍已在大戰(zhàn)中隕落,但它曾留下一滴血,,那滴血同樣也可以再次殺死惡魔的亡靈,。”
“那滴血現(xiàn)在在哪里,?”
“在這座樓的地下深處,,而取得龍血的鑰匙就在你身上,現(xiàn)在異鬼正游蕩在別處,,是我們的機會,。”
路燃從兜里摸出相框后那枚金色十字鑰匙,,“就是它,?為什么你當初沒有取龍血,還有,,這十年你都到了哪兒,?”
路燃心里還有頗多疑慮,但盛浩元僅是搖頭,,棱角分明的臉龐涌出一絲痛苦,,“這些慢慢再講給你,當務之急要避開異鬼,去取龍血,。”
臨走之際,,路燃過去將頂樓成小龍和菊地的尸體小心收殮,,把槍支和子彈、干糧等收進自己包里,,拿碎成布片的防護服和軍裝鋪在他們尸首上,,做了個簡單的墳冢。
路燃和盛浩元立于墳前,,齊齊敬禮,,告慰士兵在天之靈,請他們安息,。
之后兩人又躡手躡腳下樓,,經過二樓時,路燃想起那間詭異房里的神秘信箋,,他問道:“那是你寫的,?”
盛浩元聽了經過,搖搖頭,,“那也許是異鬼的惡作劇,,它非常享受操縱人的恐懼的感覺?!?p> 說到這兒,,盛浩元止步,神情嚴肅道:“忘記警告你,,無論什么情況,,見到異鬼都不要慌張,更不要流露出一絲恐懼,。
恐懼只會給異鬼帶來力量,、帶來快感,它們以恐懼為食,,人越是害怕,,它越會強大?!?p> 路燃喃喃了一句,,“以恐懼為食的異鬼,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見恐怖而不變色,,任何人遭遇異鬼,,都只會是盤中餐啊?!?p> 到一樓,,路燃又四處搜索一番,,終于在倉庫角落發(fā)現(xiàn)溺死在水缸的鮑里斯。
路燃將鮑里斯尸體拖出來時,,差點惡心吐了,。
這人兩只眼被異鬼挖掉,血窟窿直勾勾盯著前方,,四肢也被可怕力道使勁掰斷,,擺出常人不可能做到的畸形姿勢。
路燃將尸首收殮,,隨后與盛浩元離開這里,。
盛浩元道:“十年前,也是在流浪者號抵達百慕大海域時,,艦船開始出現(xiàn)異常,,經常會發(fā)生詭秘事件。比如怎么也點不燃的火柴,、比如總有一股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陣陣陰風,、比如自動打開的房門,比如甲板上出現(xiàn)的神秘抓痕……
后來我才知道,,那是艦船誤打誤撞進入了一座古戰(zhàn)場,,將墳冢撞破,釋放出里面的惡靈,。自此流浪者號便被咒怨纏身,,那只惡靈如影隨形跟著我們,不停制造混亂,。
當時艦船有位考古學教授,,他提議用一種古老祭祀儀式來封印惡靈,于是在這里用木材簡單修建,,并派出一隊人前往墳冢探索,,抱回了被損壞的骸骨,并發(fā)現(xiàn)龍血的秘密,?!?p> “然后發(fā)生意外了?”
“關于鎮(zhèn)壓惡靈的事,,我全權交給那位教授處理,,他自稱淹博百家,精通世界各地的驅魔術和符箓咒語,。教授說,,怨靈作祟,必定是心事未平,要么將它心事了了,,要么以龍血毀滅掉,。最終我們選擇了后者,打算將怨靈毀滅,。
就在祭祀儀式開始時,,發(fā)生了事故,怨靈凝聚出了實體,,變成異鬼,它對所有人施了幻術,,要隊員們自相殘殺,。不過好在龍血一直被單獨保護著,沒有遭到破壞,?!?p> 見盛浩元停下,路燃追問道:“后來發(fā)生了什么,?你是怎么躲過異鬼追殺的,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