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闕深處,，玉簾作響,。

　　云鬢鴉發(fā),，細柳腰枝。

　　高寶德掀簾走進殿中,，就撞見高洋和李祖娥二人,，旖旎的同坐一席，正親切地招呼她過去,。

　　走近，緩緩一行禮,。

　　“阿耶,、阿娘?！?p>　　“寶兒近日受委屈了,，瞧這削瘦的小臉?！?p>　　李祖娥嗔怪高洋,，掙脫開高洋的拉扯，到高寶德身前,，仔細端詳自己的嬌嬌兒,。

　　“寶兒……”高洋神情復(fù)雜，開口道。

　　“當時是吾不好,，色迷心竅,，不該當寶兒的面，做那等非人之事,?！?p>　　高洋作悔恨狀，他倒不是后悔自己行齷齪事,，只是惱羞,，不該讓小小年紀的高寶德看見。

　　若是因此受驚受怕,，可就不好了,。

　　傷了高寶德的喉嚨，高洋是完全沒有預(yù)料到的,。

　　不管當時為何會失了心智,，做出這等不理智之事。高洋現(xiàn)在總是有些理虧,。

　　他愛重元妻李祖娥,，愛屋及烏，寵愛李祖娥所出的,，自己的兩個嫡子和唯一的嫡女,。

　　可沒想真的傷害高寶德。

　　到底最后還是心神失控,，是他最近一直在苦惱的事,。其實從去年不知何時以來，他便開始偶爾會控制不住自己,，精神失常,。

　　暴虐，濫殺,。

　　較以往更甚,。

　　果真貴為天子，他也擺脫不了高氏宗族的故疾嗎,？

　　高洋隱晦地皺了皺眉頭,，隨即在高寶德看過來時，又將心中的情緒掩飾的極好,。

　　“寶兒原諒阿耶可好,？只這一次。阿耶絕不會再讓寶兒受苦,、受傷,?！?p>　　高洋上前抱起高寶德，將她摟在自己身邊,，同坐席上,。

　　高寶德有瞬間的僵硬。

　　其實上輩子,，高洋也是這般愛憐她,、嬌寵她的。

　　只是,。

　　她沒有說話,，但卻在心里有些嘲諷。

　　嘲諷高洋的不自量力,。

　　他何時顧及過他的妻兒,？能替妻兒考慮周全，不再行魯莽之事,？

　　高洋其實,，一直都是個很矛盾的人。

　　志識沉敏,，果敢能斷,，雅好吏事，勵精圖治,，勸農(nóng)興學(xué),，是他。

　　沉湎酒色,，興役土木,，任意淫烝，逞情殺戮,，奢淫無禮,，也是他。

　　但是近兩年,，隨著高洋縱欲酗酒過度,，他精神失常的時候越來越多。

　　高寶德認為,，高洋的本性就是狂暴嗜血，不能遏制自己的原始沖動,。無論自己和母后,、阿兄阿弟如何規(guī)勸，他是不會改的,。

　　既如此,，何必還整日做出愛憐妻兒的模樣,？

　　早知高洋還有三年壽數(shù)，高寶德有些煩悶,。

　　她不知道應(yīng)如何與高洋相處,，縱使明白，自己需要靠著高洋這棵大樹好乘涼,，但還是心中煩悶,。

　　作甚對自己這般好。

　　“今日吾便給寶兒當牛做馬,，賠罪半日,。”高洋笑呵呵地繼續(xù)剝起橘子來,。

　　遞給高寶德,。

　　酸中帶甜，甜中泛苦,。

　　不是很好吃,。

　　“阿耶說的可是真？寶兒反正當真了,，那就不容阿耶反悔,。”

　　高寶德?lián)u搖腦袋,，頭上的珠玉泠泠作響。她一手奪過高洋正在剝的橘子,，將之重新放回案上。

　　“不食柑橘了,，阿耶切個柰果給寶兒吃?！?p>　　柰果味甘松,，未熟者食如棉絮,，過熟又沙爛不堪食，惟八九分熟者最佳,。

　　高洋寵溺地摸摸高寶德?lián)u著的腦袋,，說：“好好好，阿耶給寶兒切個柰果,。甘蕉食不食,？”

　　冬天水果著實不多，縱然是皇室,，有溫棚種養(yǎng),，能選擇的品類也不多。

　　高寶德點點頭,，有的都要,。

　　高洋既然要討好自己，高寶德也不打算惺惺作態(tài),。

　　自己舒服了比什么都重要,。

　　“阿耶向?qū)殐嘿r罪,，得貼些真金白銀才算意誠,?！备邔毜乱稽c也沒有壞心眼地憨笑道。

　　高洋一愣,，然后哈哈大笑：“自然,！自然！”

　　“寶兒想要什么,，盡管說來，阿耶都給寶兒,！”

　　“寶兒想要去自己的湯沐邑看看,，”高寶德撅嘴，“阿耶都不給寶兒配置得力邑官,。”

　　原以為高寶德會要些奇珍異寶,、美食珍饈，或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,。

　　高洋倒是沒有想到,，高寶德想要去自己的湯沐邑,。

　　“去長樂郡？”

　　高洋撫須思索,。

　　只當高寶德在宮中待悶了，想要去長樂游玩,。

　　現(xiàn)如今亂世跡象早顯,，四方割據(jù),，大齊西有偽魏，南有逆梁,，北有剛剛興起的突厥。

　　高洋回憶,，長樂郡治所信都,，在鄴城之北,，常山以南。

　　如此來看,，距離突厥最近,。

　　這……還算安全。

　　說起突厥,，現(xiàn)在還不足為慮,。

　　在孝靜帝武定四年,，突厥首領(lǐng)土門擊敗鐵勒，由此突厥此國,，才開始興盛,。乃求婚于柔然,，遭拒絕，遂與柔然絕交,。天保三年正月,，突厥發(fā)兵擊柔然,，戰(zhàn)于懷荒北，柔然可汗阿那瓌兵敗自殺,。而后次年十一月，突厥復(fù)攻柔然,，柔然舉國奔齊,。

　　高洋當時，自晉陽北擊突厥,，迎納柔然,。

　　然后就是去年,，突厥木桿可汗擊滅柔然,，鄧叔子攜余部奔西邊的偽魏。

　　自是,，歷時四年之久的突厥柔然戰(zhàn)爭告終,。

　　雖然突厥滅了柔然,，但高洋還是瞧不起突厥。

　　突厥以前,，曾是柔然的奴隸,，以冶鐵為則,，被稱為鍛奴，如今強大后,，反手就把柔然給滅了,，取代了柔然,，占據(jù)大齊以北的廣闊疆域。

　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，突厥想要完全消化掉柔然,，這個曾經(jīng)的龐然大物，尚且需要一些時間,。

　　對南邊的中原兩國，無論是偽魏還是大齊,，它短時間內(nèi)都沒有心思和精力,，并不會搞出什么大動作。

　　最多坐山觀虎斗,。

　　然齊魏兩個這兩年也各自在休養(yǎng)生息,，少有戰(zhàn)事。

　　長樂郡位于大齊腹地,，大齊國內(nèi)又承平日久,，士馬全盛，盜賊甚少,。

　　自然不會有什么危險,。

　　高洋盯著嬌嬌的高寶德看了一會兒，心里想著,，若是寶兒真的想去玩玩,，到也不是不可以。

　　他自己本身也是個喜歡到處南征北討之人,，除了單純對外用兵作戰(zhàn)的需要,，高洋其實也極其喜歡到處游玩,。

　　他理解高寶德的心情。

　　“寶兒想去長樂信都,，自然可以,。”高洋對高寶德說,。

　　沒有理會李祖娥的擠眉弄眼,，高洋和高寶德就達成了一致意見。

　　“只是寶兒出行,，需要邑臣的陪同,。你說阿耶不給你配置得力邑官，這次阿耶,，定要去前朝好好挑挑能人賢臣,，做你長樂公主的屬官?！?p>　　高洋大笑：“待年后，讓太子殷和太原王,，與你一起,，同去長樂郡看看。有你阿兄和阿弟在,，看誰敢欺負了你去,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