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天殿上,,后宮諸人像是約好一般聚在這里,,見李疏和王婉攜手而來,眾人面上神色各異,。
柳腰曼姿的舞姬匆匆退下,,眾人停杯投箸,,視線聚焦在堂下二人身上,。
守在殿外的齊公公慌忙跑上高臺,,為沒能攔住李疏一事向皇帝請罪,皇帝暫且沒說什么,,揮手讓他下去,。
堂下李疏一身玄衣,衣擺上尚可見清晰的泥痕,,髻上未簪玉冠,一身的風塵仆仆,。盡管他衣著樸素,,但多年來的戍守邊疆,領兵征戰(zhàn)卻鑄造了他肅殺的無二氣場,,行走間碾壓眾人,,立于朝堂如站沙場。
李疏臉上還是一貫冷漠疏離的表情,,一雙瑞鳳眼靜如天山上的孤湖,,深百丈而波瀾不驚,居高處而自生寒意,,薄如柳葉的雙唇緊抿成一條直線,,周身透露著壓迫的氣息。
只有向皇帝行禮時,,他的面色才有些許的緩和,。他禮數(shù)周全,,待皇帝親允起身后才緩緩豎直腰桿,定定地站在堂中,。
“皇弟今日這是,?”崔貴妃率先開口問道。
李疏并不開口,,只看向皇帝,,將問話的崔貴妃晾在一旁。
他和崔氏同時掌兵,,各守一方天塹,。他本就身份敏感容易引起皇帝猜疑,與手握重兵的崔氏交好更是大忌,,他心知肚明,,所以數(shù)年來從未與文武朝臣有過什么私交,難得回京之時也只住在護國寺里陪太妃,,不見旁人,。
得罪崔貴妃總比引來皇帝的忌憚要好,李疏心中算的分明,,面對崔氏從無好臉,。
崔貴妃自得尷尬。
皇帝目光沉沉,,視線也變得鋒利起來,,目光落在王李二人交握的手上,繼而又聚焦在李疏的面上,,他眉頭微皺,,看向李疏的目光帶上探究。
“怎么突然回來了,?”皇帝啞著嗓子發(fā)問,。
李疏面有愧色,低頭俯身聲音誠懇道:“情之一字教人昏聵,,意重難自拔,。臣弟今日私自回京,還請皇兄責罰,,”
李疏此人,,盛京中出了名謹慎自律,父皇尚在時就贊他“雖年幼,,但性子沉穩(wěn)自重,,有慎獨君子之風”,說李疏為情沖動,?他是萬萬不信的,?;实垡暰€又掃過李疏身后失魂落魄的王婉,鼻間發(fā)出一聲冷哼:“區(qū)區(qū)一個王氏,,能讓你失了分寸,?”
“臣弟今日前來,是來向皇兄請罪的,?!崩钍璞蛴诘钌希事曊f道,,“王氏通敵叛國一事實屬誤會,,太妃一時也難以說清,還是我這個當事人來說比較好,?!?p> 李疏抬頭望著高位之上的皇帝,神色堅定:“其實當日與王氏在城外私下見面的人,,是我,。”
崔貴妃驚呼,,舉著帕子夸張地半掩住吃驚地紅唇,,扭頭看看皇后又看看夢華夫人,道:“怪不得郭太妃那日在殿上為王氏求情呢,,原來是為了兒媳婦呀……”她話里灌滿了陰陽怪氣,,杏眼睜的渾圓,純粹看熱鬧不嫌事大,。
那天的事她被無辜牽連其中,,白白挨了楊氏一頓攀咬,這悶氣還在心中憋著呢,。她自覺問心無愧,,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像是敵人,說話自然也就夾槍帶棒,,很不得把她們?nèi)滤?p> 皇帝聞言皺眉,,低聲斥她閉嘴,。
崔貴妃花顏瞬間萎靡,,十指別扭的絞成一團。再不服她也不敢當眾拂了皇帝的面子,,只好轉(zhuǎn)過身子獨自生悶氣,。
“你繼續(xù)說?!?p> “當時正是端午節(jié)前夜,,臣弟偷偷溜回盛京本想為母親賀壽,,奈何情根深種,思念難抑,,這才私下約見了王氏女,,不想竟被人看見,險些牽連忠良,,都是臣弟的錯,,任皇兄責罰?!?p> 皇帝緊盯著李疏,,恨不得將他看個洞穿。
李疏見皇帝不信,,右手緩緩從懷中拿出一只玉鐲舉過頭頂,。
一只普通的玉鐲自然并不能說明什么,但是這玉鐲造型獨特,,半玉半木,,鐵鐵的世上獨一份,只要見過孟長青的人都知道這是孟氏所有,。
眾人的視線又不約而同的落在王婉的手腕上,,她的左手上也靜靜的垂著一只玉鐲,赤紅皮色鳳凰于飛鐲,,是明宗皇帝賜予愛妃郭氏的臻品,。
如此一來,這兩只代表著各自身份的玉鐲便成了見證兩人的信物了,。
王婉跪坐著,,恍惚之間抬起頭看了一眼李疏手上的玉鐲。那日被困慈幼堂,,她本想用郭太妃賜她的鐲子求助,,沒想到濃煙之中竟然脫錯了,給成了母親的這一只,。
陰差陽錯,,仿如天意,順勢而為,。
“信與不信全在皇兄一念之間,,皇兄若是實在不放心,可喚來那日目睹的宮人與我當堂對峙,?!崩钍柙俣缺嫔谷弧?p> 若那晚是李疏和王婉有情人耐不住思念相見,,這事便徹底變了性質(zhì),,從國事變成家事了,甚至只能算是一件風流韻事,。
看見兩人的信物,,皇帝現(xiàn)在有些將信將疑了。
王氏馬車是夜半出的城,,如果是楊氏故意派人盯著王氏,,算是文臣相斗,他并不在乎,;如果真如李疏所言是男女相愛,,王家無大權(quán),這婚事他也無所謂……
但如果是楊氏的人盯上了李疏,,那楊氏的態(tài)度和想法就有些值得探究了,。
他面色陰沉,眼睛瞇成一條線,,道:“喚楊千宜上來,。”
楊皇后聞言尚有片刻猶疑,,見皇帝隱隱又要發(fā)怒,,連忙擺手傳了楊千宜,又吩咐讓楊敏之一塊兒來,。
楊千宜穿著湘色蜀錦織芙蓉樣的長裙款款前來,,裙擺曳地,仙姿翩翩,,眉心間點上一顆朱紅,,肉眼可見的精心妝扮,襯得身后的楊敏之像個侍衛(wèi)一樣,。
皇后心中微微懸起,,暗罵了一聲愚蠢。
三日前的太和殿上,,沈子慶和左啟明接連被貶之事瞬間傳遍了南唐官場,,后宮自然也不例外。楊氏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可用之人,,她焉能不急,?
昨夜的盛寵仿佛還在耳畔,今日太和殿上就已經(jīng)翻了天,。楊皇后在椒房殿里坐立不安,,連早膳都沒有心情吃。
好不容易才等到謝常出了差錯,,給了她插手司空部的好時機,,只差一招便可收攏整個南唐朝堂,她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王氏王韜憑趁這次水患坐穩(wěn)了司空部,?
王韜年紀輕輕,,她和楊氏卻已經(jīng)沒有耐心和時間再等了。
還好楊千宜和楊敏之勉強能用,,一個幫她謀劃了一個香囊計,,一個幫她拿捏住了王氏的叛國罪證。楊皇后當機立斷,,趁皇帝還沒向楊氏發(fā)難,,吩咐宮人辦宴會,準備向后宮和前朝同時下手,。
萬事俱備,,她自造東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