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說那袁賢明怒氣沖沖回了謝府,，對著自己的仆役發(fā)了一通脾氣后,，當晚居然發(fā)起病來。他院里自己帶來的仆役見他痛苦難當?shù)哪?，還以為是摔馬摔壞了,，忙不迭向府里主人稟報了情況。
謝寶安之妻袁氏也即他嫡親的姑母,，聽聞他摔得不輕,，嚇了一大跳，一邊著人連喊了兩位疾醫(yī)一位巫醫(yī)去給他看傷,，一邊著人去東府林一諾的院子找蘇木,，竟然要問他要什么褲腰帶煎藥！
蘇木聽了來人的要求后就感覺離譜,，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迷信手段,？！摔了一跤被他驚了魂,，要用褲腰帶去喊魂,？！這不是為了治病,，是為了惡心他的吧,？
最終蘇木的褲腰帶當然是沒要到，但態(tài)度已經(jīng)傳達了,，如果袁賢明有什么三長兩短,，必定還要來找蘇木麻煩。
在袁氏心中,，他林一諾是林無缺獨子,，謝卓外孫，可你蘇木什么都不是啊,，在她眼里不過就是一個鄉(xiāng)間田舍郎罷了,。平日里看在林一諾的面子上自也拿你當個客人，可你竟然讓我的侄兒這個真正的貴客驚馬受傷,，這怎么還能忍你,？
幾位有經(jīng)驗的醫(yī)者進了袁賢明住的院子,，問明了情況，又看他裹了幾床被子還不頂用,，嘴里不住地喊冷,。他的口唇、指甲發(fā)紺,、顏面蒼白,，全身發(fā)抖，牙齒打顫,，情況看起來有些嚴重,。
其中一位疾醫(yī)若有所思地問：“郎君，不知是否覺得四肢冰涼,、背脊發(fā)涼,？”
“是……是?！痹t明此時連牙齒都打顫了,。
“是不是渾身酸痛無力、出汗,、發(fā)熱,，一會冷，一會熱呢,？”
“對……”
三位醫(yī)者交換了一個眼神,，趕快退出了內(nèi)室，由其中一位最年長的對著下人開口道：“不要有太多人圍著他,?！?p> “怎么樣，我的兒如何了,？”一直等在外面的袁氏聽到動靜連聲問,。
“夫人，經(jīng)過診斷,，他現(xiàn)在的癥狀恐怕不是因為驚馬引起的,，而是有瘧鬼作祟啊?！?p> “什么,？”袁氏失聲叫了起來，“瘧鬼,？這天氣怎么會有瘧鬼呢,！”瘧鬼的可怖嶺南地區(qū)的人沒有不知道的，但凡開始發(fā)威，就不是一兩個人的事,，最喜歡扎堆禍害人,。
而且，被瘧鬼纏上的人,，十之七八,，都得死。
“哎呦,！郎君暈過去啦,！”正在袁氏震驚間，內(nèi)室的小仆又高叫了一聲,。
袁氏一時受不了這個打擊,，竟然晃了一晃，險些連她都要暈了,。幸虧她身旁的侍女扶住了她，趕快取出了一支嗅瓶給她醒神,。
“幾位,，務(wù)必保住我侄兒啊?！痹嫌肿チ耸膛氖址愿?，“快，去請灸師和符師過來,，一起驅(qū)瘧鬼,！”
“是?！?p> 不多時,，院子里便忙做了一團。
有醫(yī)師當時就褪了袁明賢衣袍開始幫他拔火罐的,；又有醫(yī)師翻開攜帶的幾卷醫(yī)書照方開具百毒藥,，仆人忙著煎藥的；有灸師點燃艾條進行艾灸燙烤,，用以祛除風邪的,；有符師弄刀筆，不住畫符跳舞請灶王爺驅(qū)瘧鬼的……
又趕緊吩咐了仆人去尋大紅冠子花外衣,、油亮脖子金黃腳的大公雞來,，等著塞被窩里，令它鳴叫驅(qū)鬼,，以陽氣驅(qū)陰邪,。
種種手段，不一而足。
住的和這個院子隔了兩座假山,、一道圍墻的隔壁東府院子里的蘇木聽著動靜,，暗自咂舌。原來大門閥,、大貴族治起病來,，也就來來回回那么些手段嘛，跟在他們鄉(xiāng)下也無甚區(qū)別,。
這真是“有病不治,，常得中醫(yī)”了。
林一諾見他坐在樹上拉長了耳朵聽人家的動靜,，一邊聽還一邊搖頭,，不由失笑：“蘇少，還沒聽夠墻角嗎,？”
蘇木跳下樹,，伸了個懶腰道：“那小子的奴仆還來說什么被我驚著魂了，現(xiàn)在那群巫醫(yī)又說他是中了瘧鬼的招,，正給他驅(qū)鬼呢,。真是笑死人，驅(qū)鬼能治病的話,，我蘇木就是神醫(yī)了,。”
林一諾微微蹙眉道：“瘧鬼,？看來是瘧疾了,。”
他沉吟了片刻,，又舒展眉頭,，喚來從浮云山莊跟過來隨身伺候的侍女紅袖：“你去跟我阿娘阿姐說一聲，西府里有人得了瘧疾,，讓她們等閑不要出自己的院子,，紗窗、紗門以及驅(qū)蚊的香都用上,?！?p> “是?！奔t袖施了一禮,，便裊裊退了下去。
蘇木望著她的背影感嘆一句：“我現(xiàn)在每次看到紅袖姐就想到她已比我們大了十歲的事情,，實在是驚奇,。只是她都這般年紀了,，你還不放她出去成親嗎？莫非要收歸已用,？”
林一諾聞言沒好氣道：“你的腦子里能不能想點正常的事,？五年前我阿娘就已放了她的身契，只是她看不上凡夫俗子,，不愿意嫁人罷了,。”
蘇木笑道：“哈,，我開個玩笑罷了,。”
林一諾淡淡道：“最好不要拿女兒家的名節(jié)玩笑,?！?p> 蘇木賠笑道：“是，是,，林少教訓的是,。”
旋即又正容道：“來嶺南之前就知道這里瘴氣遍布,、瘧鬼橫行,，沒想到我們幾個江南來的人還沒事兒，他們嶺南當?shù)氐娜藚s得了病,。我沒記錯的話，瘧疾是會傳染人的吧,？”
林一諾道：“沒錯,，瘧疾病原由蚊子散播，是一種傳染病,。因為嶺南氣溫偏高,，森林眾多，蚊蟲繁衍密集,，難免爆發(fā)瘧疾,，每年死在這病上的人不在少數(shù)。當年楊閥帶十萬大軍南征被我外公僅憑兩萬兵力打敗,，除了我外公兵法謀略厲害之外,，也有瘧鬼的功勞啊?！?p> 蘇木道：“水土不服又染上瘴疫,，確實十死一生。只是都已經(jīng)快入冬了,，怎么這里還會有蚊子呢,？你表舅母侄兒的運氣也是真夠好的,。”
林一諾神色淡然道：“且看他的命了,。走吧,，睡覺去?！?p> 蘇木略有所思地扭頭望了一眼西府的方向,，才跟著林一諾進門。
……
……
兩人躺在床上,，好一會兒都無法入睡,。
蘇木道：“你其實會治這個病，對不對,？來之前你一直在看關(guān)于嶺南的資料,，我不信你沒研究過這些?！?p> 林一諾漠然道：“我對醫(yī)學又不敢興趣,，你不會真把我當名醫(yī)吧？”
蘇木坐了起來,，說道：“關(guān)于瘧疾這塊資料我也有點印象,，是什么青蒿素，對吧,？用這個能治,。”
林一諾挨著他坐了起來,，借著月色看他一眼道：“你不會又俠義心發(fā)作,，想去告訴他真正的療法吧？”
蘇木失笑道：“我有這么傻嗎,？便是我不計前嫌愿意救他,，也得有人信我啊。這世上除了你,，誰還能懂呢,，唉?！?p> 他這一聲嘆息,，既包含了無奈，也隱含一絲孤寂,。
學了超前學識的兩人,，時而會產(chǎn)生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。世人皆醉我獨醒,，其實并不快樂,。
林一諾躺下道：“旁人的事,，何必多管，睡覺吧,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