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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初的夏天,陽光像是某種殘忍至極的酷刑,,想要把人間變成煉獄,。
千諾晾完了最后一件衣服后,發(fā)覺自己身上那件好像也快濕透了,。
她攏了攏頭發(fā),,把整齊的中長發(fā)別在耳后。額頭和鬢角浸著汗,,大顆的汗滴正順著線條清晰的下頜線流到下巴尖,。
不是沒條件開空調(diào),,只是喬阿姨說,家里只有千諾一個人的時候最好不要開空調(diào),,畢竟只有一個人吹空調(diào)的話那就太浪費了,,一個人的話吹小風扇比較合適。雖然如果是千源一個人在家的話,,喬阿姨是從沒說過這種話的,。
千諾撐在陽臺的欄桿上發(fā)了會兒呆。剛晾好的衣服滴滴答答落著水滴,,滴在千諾的脖頸上,,涼涼的,竟然很舒服,。
喬阿姨說千源的這幾件衣服還是手洗比較好,,反正千諾一整個暑假都沒事做,幫弟弟手洗幾件衣服應(yīng)該是沒問題的吧,。是詢問的語氣,,可是千諾覺得那句話后面應(yīng)該不是問號。
千諾走回自己房間,,拉起衣擺,,把已經(jīng)快要濕透的衣服脫掉。
少女纖盈的身體線條流暢,,恰到好處的胸型包裹著一層白色的背心內(nèi)衣,,兩根綁帶系在后頸處,帶子垂落在光滑細膩的脊背上,,一層油亮的汗液覆蓋在瓷白的皮膚上,。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,,少女的身體染上了一層微妙的光暈,。
拿濕毛巾稍微擦了一遍汗,再套上另一件干凈的T恤,。想起桌上那本書還沒看完,,千諾隨手拿起來,翻到了夾著書簽的那頁,。
手機響起來的時候,,整本書就剩下最后幾頁,約莫已經(jīng)四五點了,,陽光不再熾烈,。千諾看了一眼來電顯示,是喬阿姨的電話,。她先把書簽夾了回去,,然后接通了電話,。
“喬阿姨?!鼻еZ說話的語調(diào)很平淡,,她對誰都是這樣說話,每個人也都習慣她這種方式,。
電話那頭傳來了喬麗君那稍顯尖細的嗓音,,和千諾對比鮮明。
“喂,,諾諾呀,,你在家的吧?!?p> “嗯,,在的?!?p> “哎呦我們諾諾就是乖巧,。放暑假也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,像個大家閨秀,,呵呵呵……”
“阿姨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說吧,。”她把一直拉著的窗簾拉開,,稍微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,。
千諾應(yīng)該是比千源那個親生兒子還要了解喬麗君的人。因為只要是喬麗君跟千諾說的話,,幾乎每一句,,都是有另外一層用意的,時間久了,,千諾理解得越來越準,。
“哦,呵呵,,是這樣的諾諾,,阿姨剛才接到了一個朋友的電話,說是他們家孩子在一家電玩城里看到了千源那小子,。你說你這個弟弟呦,,阿姨特意給他報了那么貴的暑期補習班,還想著讓他趁著暑假把成績往上提一提呢,,結(jié)果一個沒看住還是讓他跑到電玩城了你說,,阿姨這會兒呢偏巧工作又有點忙,實在是走不開,,就想著你不是在家呢嘛……”
“好,,我會去把千源帶回來,,您把地址給我吧?!?p> “哎呦還是諾諾懂事,,那謝謝諾諾了,阿姨待會兒下班了給你們做好吃的啊……”
千諾走出房門,,拿鑰匙,,換鞋,然后掛斷了電話,。
走出小區(qū)的時候,,天色變得有些暗沉,待會兒可能會下雨,,千諾想,。出門的時候沒拿傘,也不想再折回去拿,,淋雨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,。
至于千源那家伙,他都不怕去了電玩城之后的代價,,淋點雨算什么,。
那家電玩城開在靠近郊區(qū)的地方,并不是違章經(jīng)營的廳子,,但是位置卻隱蔽得很,。
接近電玩城前面的地方有一條小巷子,悠長僻靜,,青石板的小路,,最多容下兩人并肩而行。小路盡頭還要再繞幾個路口才能找得到,,彎彎繞繞,,像個迷宮。
千諾有一瞬間疑惑,,喬麗君能有什么樣的朋友會出沒在這種地方,,還能在見到千源之后打電話給她通風報信。不過無所謂,,千諾沒興趣知道。
青石板滑膩,,又漸漸下起雨,,路變得不好走。來往的游戲少年在這狹窄的過道里迎面走過都要稍稍錯身而過,,盡量避免碰撞,。但是千諾身體纖細,,不用刻意和人避讓,她一直像是沒看到周圍的人一樣,,耳朵里塞著耳機,,一個人往巷子里走。
快走到電玩城門口的時候,,小路上忽然多了一群人,,應(yīng)該是剛從電玩城里出來,正迎面朝千諾走過來,。
當然是不想跟他們?nèi)魏我粋€人有眼神交流,,但是千諾無奈,她好像遇到了熟人,。
有個女孩兒是她初中時,,班上的一個事兒精。千諾之所以拿這個詞來這么總結(jié)她,,是因為那孩子真的很喜歡無緣無故給她制造各種事端來浪費她時間,。
本以為好不容易初中畢業(yè),大家分道揚鑣,,可以老死不相往來,,沒想到今天又在這里遇見。
但愿她可以假裝不認識,,千諾想,。
“哎呦我去,我是不是眼花了,,我這是見著誰了,?不會吧不會吧……是千諾嗎?”
那個嘰嘰喳喳又極其做作的聲音穿透耳機的阻隔,,很是清晰,,千諾聽到就頭疼。然而無奈的是,,那個聲音還在繼續(xù),,并且在一點一點靠近著。
事兒精有幾個小丫頭,,日常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仗著事兒精的勢替事兒精欺負人,,或者在后面給事兒精喊加油。
“我X,,還真是,,真是咱們那不可一世的學習委員呀……”事兒精的其中一個小丫頭往前走了幾步,確認是千諾后,幾個人開始作,。
“誰誰誰,?那個白蓮花?她怎么會來這種地方???她不是一向都假惺惺地裝清高嗎?”另一個扎了一頭臟辮,,滿頭五顏六色亮片片的小丫頭從人群后面探頭探腦地鉆出來,,像一只被澆了一桶顏料的蜈蚣,這只蜈蚣喜歡張牙舞爪亂撲騰,。
“誰知道呢,?怕不是……來找男人的吧……哈哈哈……”幾個小丫頭哄笑一團。
已經(jīng)跟她們分開有一年了,,是人總會有些長進的吧,,千諾想。但是現(xiàn)在看來,,即使時隔一年,,你難道還能讓狗不再吃屎?
千諾微微抿唇,,思考怎樣做才能盡量少地浪費自己的時間,。是選擇不動聲色地用口袋里的手機撥通監(jiān)察部門的電話呢?還是簡單一點,,隨便在她們中間找只手腕,,掰斷就好了。
周圍有一幫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,,有的看著是學生模樣,,有的看著雖然年紀相仿,但不像學生,。那幾個不像學生的看著年齡稍大一些,,但也大不了多少,無論是發(fā)型還是裝扮,,都透著一股把“老子是社會哥”幾個字寫在臉上的滑稽感,。
此時一群人聽到前面幾個女孩的冷嘲熱諷,都跟著笑起來,。
其中一個“社會哥”抬手捏掉嘴角的煙屁股扔在了地上,,啐了口煙渣,調(diào)侃地問前面的事兒精:“這誰呀歡姐,,長得還挺好看的,?!?p> 千諾記得,,事兒精叫黎歡,,學習差、腦子蠢,,愛違反校紀又總是遭不住被叫家長,,虛榮心強,嫉妒心也強,,喜歡挑事兒,,喜歡炸毛,很幼稚……
“她好看,?你有沒有長眼睛?。窟@樣的也能叫好看,?你要不然找醫(yī)生看看眼睛吧,!”事兒精手指指著千諾的臉,在千諾面前來回晃悠,。
事兒精之所以幼稚,,就是因為這么大的人了還會因為不愿意承認別人比自己好看而炸毛……
千諾閉了閉眼睛,想著不然還是掰她的手腕吧,,畢竟都主動伸到她面前了……
“喂,,擋道了!”
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從小路的另一端傳來,,很干凈的聲線,,但是嗓音卻是有些渾濁的,聽起來像是個少年發(fā)出的,,卻又覺得好像不止是少年,。
雨絲漸漸變得有些密集,青石板上的青苔看起來更加油亮,。天還是沒黑,,幾只麻雀在小巷道上空盤旋,下雨了,,幾個小東西還沒找到家,,慌不擇路、橫沖直撞,。
千諾循聲望去,。
一片雨簾中,兩雙眼睛在一片虛無中交錯,。只須臾片刻,,隨即各自收回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