護劍七人飛馬奔馳到莫氏營地的時候,只剩下一片狼藉,。
昔日給他們醫(yī)治的筒子樓,,只剩下被燒得焦黑的廢墟,倒坍的柱子被熏得黢黑,,像一根根指向天空的手,,發(fā)出控訴。取水的水車被沖散,,委頓于地,。
“還是來晚了?!敝x若懸嘆息,。
“看,烏云連珠,!”晁醒的黃狗嗚地一聲躲入他們身后——一匹高得像怪獸一樣的黑馬,,背上馱著兩個小女孩,是莫愁的兩個小女兒,!
“莫妹妹,!”晁醒跳下馬來,希望烏云連珠能認得他們,。烏云連珠點了兩下頭,,打著響鼻蹲下身來,讓兩個才齊腰高的小女孩下馬,。
“哇——”“他們抓走了媽媽和舅舅,!”年紀小的女孩只會哭,稍大一點的能說話了,。
“誰,,誰干的?”
“官兵,,還有一個穿白衣服,、長胡子的!他胸前戴著黑色的圍兜,!”小姑娘不認得文士直裰的黑色領子和袖子,、下擺上的鑲邊,,當成是圍兜了。
楊昶的心往下一沉:“聞人憫人院主被押解上京后,,真的叛變了,。”
******
一行人到喬安真的母家,、也是戈云止的妻兄家,,喬家莊安頓,。喬莊主和避居在此的盟主夫人出來接待了他們,,讓各人去休息。
喬莊主單獨留下楊昶,,對其道:“世殊事異,,戈盟主已然殞身,你們也要保重自身啊,。楊世侄,,尤其是你,你早知戈盟主對你有期許,,你應以安定下來繼承陜甘綠林的盟主之位為上啊,。”
楊昶皺眉,,心中詫異:“可戈盟主和大小姐皆命喪閹黨之手,,大仇未報、公義未張,,如今局勢撲朔迷離,,又有新的受害者,我怎么能先忙著追求什么盟令權威呢,?”
喬莊主道:“你的忠義之心我當然知道,,但正如你說,局勢撲朔迷離,,我方勢力又弱,,才應當取得盟令,整飭大局,,一整武林河山?。 ?p> 楊昶道:“就算如此,,晚輩無才無德,,也不能服眾啊,!”
喬莊主看他口風松動,,循循善誘:“不妨事,,戈盟主是我妹夫,我當然有權處置他的遺物——他將盟主信物都留給你了,,呈上來,!”
使女上前,打開一個紅絨盒子,,里面恰是一尊菠菜玉嘲風坐頂玲瓏佩,!和他自己的那顆恰是一對!——這是當年梳山沈氏的十四弟留給他的,,和妹妹的婚姻信物,!
而云武,是當初抄家沈氏的騰驤左衛(wèi),。
難道盟主他——知道,?
楊昶眼睛微微瞇起來:“喬莊主,戈盟主親口對您說過,,這是留給我的,?”
喬莊主站起來,終于露出真實意圖:“自然不是白給你的——戈盟主當年的意思,,是你迎娶大小姐后,,名正言順成為云頭堡的繼承人。那孩子命薄,,原沒這個福分,。
只是云楊佳話、血親之盟,,按理不能荒廢——賢侄,,成了一家人,還分什么彼此,,自然都是你的,。”
“可大小姐已經…”
“哎,,難道我喬氏沒有好女兒,?”
此言一出,楊昶終于明白了,,他心中暗暗嘲諷,,沒想到我楊昶居然是這么一個乘龍快婿的絕佳候選人啊——我就這么受歡迎嗎?
不,,哪里是我楊昶——讓他們垂涎三尺的,,是東楊,是那個遠在天邊,、三世宰輔的榮耀,、權勢,,無論是豬是雞,哪個女兒,,只要能配成一對兒,,就遂了他們的心了!
一定是他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讓喬莊主也有些局促,,——這買賣太上桿子了,,老莊主還努力挽回些體面:“我這話說出來,老臉不要,,但也是為了我那寶貝閨女啊——她心里眼里只有你,,沒命的買賣也跟著你做,成天價形影不離,,又是護送你安全又是為你治傷,,她一個閨中淑女的名節(jié)還要不要了,?”
楊昶這才想起喬安真,。是了,這些日子,,是喬安真一直陪伴在他身邊,,除了短兵相接之時,須臾,、寸步不曾離,。——難道,,難道你真的又要辜負一顆少女的心了嗎,?
他霍然抬頭,發(fā)現(xiàn)喬安真在屏風后緊張地張望著,。
哎——得非所愿,,愿非所得。宜梔,,你的魂魄在哪兒,?
楊昶突然上前,拿起那枚玲瓏佩仔細端詳:“喬莊主,,戈盟主生前說,,這是大小姐的東西?”
“哎,,我那妹夫從小給舒夜從小戴在身上的,。”
云武是執(zhí)行抄家沈氏的內衛(wèi),,而他去追回了沈氏的女兒——追回的時候已經死了,。
難道,,難道——一個想法在他腦中形成!
******
戈吟霜在內室惱火地踱步:“舅父真是太卑鄙了,!他用云楊聯(lián)姻騙咱們交出那枚信物玲瓏佩,,說有法子說服楊昶哥哥繼承咱們云頭堡,好重振爹爹的威風,,報咱們的大仇——結果呢,?倒給自己女兒說起親來了!”
戈夫人沒什么主見,,丈夫死了寄人籬下,,也只能聽從兄長的:“咱們有什么辦法呢?再說你表姐也算是維持了云楊聯(lián)姻……”
“她真不要臉,!就算是云楊聯(lián)姻,,也該是我代姊姊出嫁,哪有他們這種橫刀來搶的,?,!再說我姊姊現(xiàn)在下落不明,晁六他們都沒親眼找到尸體——我倒要問問他們,,他們是不是巴不得我姊姊死了,!”
“二小姐!”
戈吟霜穿著孝服,,脾氣火爆,,一道冒著煙的炮仗似的沖進謝若懸他們所在的房間。
“謝大哥,,晁六,,你們親眼所見我姊姊的尸體嗎?”
眾人都驚呆了,。
“楊昶,,喬安真,你們是不是巴不得我姊姊早死,?這樣就如了你們的意了,?我姊姊是為了誰才下落不明、才丟了性命的,?——楊昶,,是為了楊昶這個混蛋!她叫人禍害之前還穿著你的嫁衣,!她是為了從沈自丹手里救他(指著外間楊昶),,救你們(指著謝若懸、晁醒)才死的!”
舊傷重提,,眾人臉上都是悲慟難掩之色,。
閔少悛站起來,因憤怒和悲痛聲音斷續(xù),,幾不能成句:“沒錯,,大小姐是教我們這些學藝不精的混蛋給帶累死的——如果我們能一舉殺了那閹狗!如今盟主之仇我們不能報,,而大小姐又無辜殞命——來,,你殺了我,為她賠命,!”此時他髕骨已殘,,整個人精神幾乎頹廢崩潰。
此一舉卻把戈吟霜鎮(zhèn)住了,。
風成寰趕緊按住他:“閔四弟,,千萬不要這么想!二小姐,,不要沖動,!”
正在幾人僵持之時,和喬幫主密談結束的楊昶突然失魂落魄地沖進來,,完全無視這里的一切,,也無視了禮法,,直接沖進內室,,跪在戈夫人腳下。
“夫人,,請您看在盟主的份上,,告訴我實話——”他伸手,掌中那顆嘲風玲瓏佩,,“大小姐,,真的是您的親生女兒嗎?”
正在戴孝的戈夫人臉瞬間變得比白麻布還白,。
“賢侄,,你聽說了什么?——不要再傷害死去的人了,?!?p> “不,夫人,,這很重要,,這很重要!大小姐是盟主托付給我的!”
戈夫人絕望地閉目,,臉上留下兩行淚來,,搖了搖頭:“當年他帶回一個女孩,說就當是親生的,。我得知他有外室,,痛心不已,雖然和吟霜一起養(yǎng)大,,我自問付出了一個母親應當付出的一切,,可一旦想到她也許長得像那個女人……”
眾人聽聞他們家族秘辛,都大吃一驚,,連戈吟霜也懵然:“我,,我怎么從來沒聽說?”
卻見楊昶脫力跪倒地上,,嘴角卻是一絲劫后余生的笑,。謝若懸趕緊上去把他拉起來,問:“怎么了,?”楊昶卻目光灼灼地盯住他:“那日你和晁六弟確實沒看到大小姐的尸體是嗎,?”
“現(xiàn)場一片狼藉,斷肢碎尸無數,,或許無法辨認,。晁六弟只聽到陜刀門意圖虐殺大小姐,但我們確實沒找到它的尸體,?!?p> 楊昶眼中露出一絲希望,有非常迷惘害怕,,他抬起頭求救似的看著謝若懸:“我們還有機會——大小姐很可能沒死,。”
“什么,?,!”這一絲消息有如一絲希望,護劍七人全部圍上來,。
“但為什么,?他們連盟主都能殺!我們還刺殺過沈自丹,?!?p> 楊昶目中放光,像抓住最后一絲稻草的人:“我一直想不通,,也是看到莫氏才知道——聞人憫人院主,,他的確出賣了我們,但他跟西廠不是一伙兒的!他認識盟主數十年,,一早就知道春水的來歷,,甚至知道盟主的歷史,當他以為可以得到春水之時,,卻沒料到沈自丹孤身潛入,,他們被西廠搶了先。
所以這幫人對西廠隱藏了很多信息——我推測,,西廠并不能得知永生之法,,而這幫人卻沒有得到春水——和我們現(xiàn)在是三足鼎立的關系!”
“但這和大小姐有什么關系,?”
楊昶沒有回答,,但是,他心里不勝欣喜地一個聲音:大小姐很可能,、很可能就是沈宜梔當年那個被追索過的妹妹——戈盟主,,云武就是那個追索她的騰驤左衛(wèi),盟主也許是出于不忍,,也許是出于其他的原因,,收養(yǎng)了這個孩子。
玉佩為證,。
所以他才一定要促成云楊的聯(lián)姻,?——盟主難道知道沈氏和我楊氏的恩怨淵源?盟主,,我多希望你能親口告訴我一切,!
他在和謝若懸單獨交談后,突然想起來,,問謝若懸道:“當年盟主在內室,,逼沈自丹發(fā)了一個什么誓?”
謝若懸一愣,,盟會中的事就像是前世一樣遠了,他努力回想一下:“盟主讓沈自丹,,哦,,那時候還是錢塘梳山的沈蕓,發(fā)誓絕對不能對大小姐有非分之想,?!?p> 楊昶心里一驚,他產生了一種真正的不安——他擔心沈自丹,,真的就是沈蕓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