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明行 第三章 司南星
為今之計,,是先找到那個司南星.........李信捏了捏眉心,看向張副官,,道:
“王貴的案子暫且放一放,先把云中混進來的細作抓住,,提高賞金,,派守衛(wèi)軍挨家挨戶的打聽,,云中人相貌與我們迥異,如果有人見過她,,必定留下印象,。”
“是,,統(tǒng)領(lǐng),!”
張副官頷首,。
李信順勢起身,吐出一口氣,,抱著散心的想法,,道:
“陪我去城頭巡視?!?p> 兩人當即離開辦公堂,帶著幾名守衛(wèi)軍巡視城頭,,李信顯得心不在焉,,估算著下一次黑暗之力爆發(fā)的時間。
巡視返回的途中,,忽然聽見一陣哭鬧聲,。
走的近了,才看清是一個婦人帶著一個少年,,跪在營房大門外哭嚎,。
看起來是對母子,穿著白色喪服,。
營房外的守衛(wèi)軍恪守本分,,把母子倆擋在了外面,。
“咦,,那不是王貴的妻兒嗎?!睆埜惫亠@然認得這對母子,。
李信皺了皺眉,,吩咐道:
“去看看怎么回事?!?p> 張副官單手按住刀柄,,大步走過去,他來到母子面前,,沉著臉問詢了幾句,,在周圍守衛(wèi)軍的注視下,,朝李信這邊返回。
“統(tǒng)領(lǐng),,他們想帶走王貴的尸體,。”張副官說道,。
這和李信想的不一樣,,他還以為母子倆是來鬧事喊冤的。
“案子還沒查清,,按照律法,,尸體不能還給家屬?!崩钚诺?。
這是命案,,與其他案子不同,。
這時,目光一直追逐著張副官的婦人,,判斷出李信是個大官兒,,當即尖叫道:
“求求官爺大發(fā)慈悲,把王貴的尸體還給民婦吧,!天氣漸漸熱了,,再不把王貴入土安葬,,尸體就要腐爛了,。
“一日夫妻百日恩,,民婦不忍看著他魂無歸處,,身軀朽爛,,請大人成全,?!?p> 她的聲音凄厲又尖銳,宛如杜鵑泣血,。
李信緩步走過去,,淡淡道:
“王貴的案子還沒查清,,尸體是重要線索,,按照律法,,得由守衛(wèi)軍收著,不能入土,?!?p> 婦人滿臉失望,質(zhì)問道:
“何時才能查清,?何時才能抓到兇手,?”
這一刻,李信發(fā)現(xiàn)周圍的守衛(wèi)軍們,,紛紛看了過來,看向自己,。
張副官跨步而出,,訓斥道:
“放肆,!
“規(guī)矩就是規(guī)矩,王氏,,營房乃守衛(wèi)軍重地,,擅自鬧事者,杖責二十,,你再敢來營房外哭鬧,,別怪本官不客氣?!?p> 話雖這么說,王貴的妻兒只是被守衛(wèi)軍送驅(qū)趕出了營房,,一場鬧劇結(jié)束。
返回辦公堂,,張副官沒好氣道:
“大人,,那刁婦胡攪蠻纏,不是削您臉面嗎,。這案子是您負責的,,她這一鬧,在外人看來,,便是您辦案能力不夠,久久查不出兇手,,不能還死者一個公道,。
“您之前說把王貴的案子放一放,現(xiàn)在看來........”
李信沒什么表情的坐在案后,,淡淡道:
“家屬想要回尸體也是情理之中,我自有分寸,!”
話雖這么說,,但李信確實感受到了壓力。
王貴命案是他接手的第一個命案,,也是展現(xiàn)自身能力的契機,盡管嘴上沒承認,,但李信確實渴望得到守衛(wèi)軍的認可,。
而司南星關(guān)乎著統(tǒng)御之力失衡的解決之法,,在黑暗力量侵蝕日益加重的節(jié)骨眼,,找到司南星便成了頭等大事,。
可這兩件事同時陷入瓶頸。
尋找司南星急不來,,目前唯一線索就是云中人,,但想在長城里找到她,依舊困難,。好在只要守住城門,嚴加盤查,,她不想暴露就只能在城中待著..........倒是王貴的案子有些棘手.........李信身子往后一趟,靠著椅背,,閉上眼睛,,開始復盤王貴命案,。
他鼻梁高挺,,五官線條冷硬,宛如雕塑,。
陽剛俊美之余,又有著雕塑的冷漠,。
“王貴只是一個屠戶,經(jīng)營著豬肉鋪,但這只是他表面的身份,,背地里,他肯定還有另一層身份,?!崩钚磐蝗徽f道。
“對,,很可能和他被殺有關(guān),。”邊上的張副官放下手頭活兒,,附和了一句,。
這是他們早已推測出的事實,。
李信說道:
“王貴的妻子說,,他在尋找著什么,,我們是不是可以假設(shè),,他在找兇手?!?p> 張副官愣了一下,。
李信繼續(xù)道:
“他找到了兇手,但不是兇手的對手,,因此反被殺害,。”
張副官疑惑道:
“既然打不過兇手,,那為什么還要去找,,這不是送死嗎?!?p> 李信想了想,,沒能給出合理的解釋,,眼睛依舊閉著,,眉頭卻微微皺起:
“他的動機不重要,至少現(xiàn)在不重要,,重要的是兇手殺人之后,,為什么要把尸體拋到來福客棧,?”
張副官想也沒想,,道:
“您說過的,兇手是想讓更多的人發(fā)現(xiàn)他,?!?p> 李信反問道:
“兇手的動機呢?”
張副官聳聳肩:
“我覺得應該不是想盡早讓王貴入土為安,?!?p> 談話到這里就進行不下去了,李信不再搭理他,,獨自思考,。
兇手拋尸的目的是什么?
張副官的話雖然不好聽,,但不是沒有道理,,肯定不是為了讓王貴的尸體早點被發(fā)現(xiàn),好快些入土為安,。
南涼街在長城中央地帶,,人煙稠密最是繁華,而客棧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,兇手把王貴的尸體拋在來??蜅?,是為了讓人發(fā)現(xiàn),為了把動靜鬧大,。
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,。
這時,張副官感慨道:
“兇手和統(tǒng)領(lǐng)您一樣膽大包天啊,?!?p> 李信皺眉睜眼,凝視著張副官,,不明白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是想表達什么意思。
張副官解釋道:
“我要是兇手,,殺了人就趕緊毀尸滅跡,,不讓任何人知道??蛇@家伙,,倒是恨不得鬧的天下皆知,好像他才是受害人似的,。我看兇手就是在挑釁我們長城守衛(wèi)軍,。
“您說是不是膽大包天?!?p> 宛如一道光照進腦海,,靈光隨之迸發(fā),李信眼睛猛的亮起,。
“我明白兇手把王貴尸體拋在來??蜅5哪康牧恕,!?p> 張副官旋即挺直腰背,,擺出傾聽姿態(tài)。
“殺人者未必有罪,,被殺者未必無辜,,如果王貴的身份見不得光呢?在這樣的前提下,,兇手把事情鬧的越大,,對自己越有利?!?p> 李信越說越振奮,,盡管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峻:
“王貴在找兇手,兇手在隱藏自己。南涼街繁華,,人口稠密,,這里發(fā)生了命案,我們一定會加強戒備,,日巡夜巡都會加大力度,。這樣一來,兇手反而安全了,,可以更好的隱藏自己,。”
前后的邏輯對應上了,。
“可王貴已經(jīng)死了啊........”話剛說完,,張副官恍然大悟,已經(jīng)有了答案:
“這王貴還有同伙,,我們只要找出王貴的同伙,,就能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??赏踬F的另一層身份是什么,?
“咱們已經(jīng)把他的祖宗十八代給查遍,沒有任何收獲,?!?p> 李信淡淡道:
“殺人者是個聰明人,擁有不俗的智慧,,你能想到的問題,,他自然也想到了。
“可他還是把王貴的尸體拋在客棧門口,,這說明王貴身上有能曝光他身份的東西,。”
張副官回憶了一下王貴的驗尸單,,脫口而出:
“刺青,?!”
李信當即道:
“去查刺青的來歷,?!?p> 張副官振奮道:
“是!”
張副官辦事效率極高,,臨近黃昏時,,他便查出了刺青的來歷。
“這種刺青來自一個叫“獵知者”的組織,,他們活躍于云中,,喜歡收集、掠奪與賢者有關(guān)的遺物,與我們長城守衛(wèi)軍倒是沒什么交集,?!?p> 獵知者........李信搜刮肚腸的回憶一番,確認自己并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,,道:
“把與獵知者相關(guān)的記載拿給我,。”
豈料張副官搖了搖頭,,道:
“沒有,!”
“沒有?”李信一愣,,審視著他:
“那你如何知道刺青源自獵知者組織,?”
張副官回答道:
“沈夢溪說的,您知道他出身沙舟之子商會,,而沙舟之子與千窟守護者關(guān)系不錯,。據(jù)沈夢溪說,千窟守護者和獵知者是死對頭,。
“前者想要保護賢者遺物,后者則費盡心機的搶奪,。對了,,沈夢溪說,獵知者這個組織雖然神秘,,但成員遍布五湖四海,,是個非常棘手難纏的勢力。
“再多的東西,,他便不知道了,。”
見李信一臉沉思,,張副官臉色興奮,,道:
“現(xiàn)在確認了王貴是獵知者,那么他們找的人,,那個殺了王貴的家伙,,會不會是千窟守護者?”
李信點點頭,,又搖頭:
“也有可能是身懷賢者遺留古物的人,。”
他想了想,,道:
“你派人去查一查,,王貴死前,最后出現(xiàn)的地方是哪里,有什么人見過他,?!?p> 知道王貴的身份后,調(diào)查就可以更加有效率,,有針對性的展開,。
..........
深夜,房間里,。
李信半跪在桌邊,,左手死死扣住右手腕,整條右手臂染上凄艷的鮮紅,,黑絲陣陣升騰,。
李信的右眼一片猩紅,眼神被瘋狂和暴戾填滿,,俊朗的臉龐一片扭曲,。
黑發(fā)冒起紅光,隱約有轉(zhuǎn)變成血發(fā)的跡象,。
“殺,,殺光所有人,為父親報仇,,為死去的李氏族人報仇........”
耳邊魔音陣陣,,李信心里燃起滔天的殺意和戾氣,他的手,,不受控制的握向斜靠在桌邊的螭虎巨劍,。
當右手即將觸及劍柄時,李信身子猛的前撲,,“哐當”的聲音里,,桌上的杯具摔碎在地,機關(guān)燈臺從桌上滾到地上,。
李信一腳踢開巨劍,,而后從桌上滑落,身軀弓縮如蝦,,額頭青筋凸顯,,豆大的汗水滾落,五官扭曲,。
不知過了多久,,翻涌不息的黑暗力量平息,他又一次在深淵的邊緣,,把自己拉扯了回來,。
李信虛脫般的躺在地上,瞳孔渙散,,大口喘息,。
不能再這樣下去了,拖的越久,,黑暗之力的侵蝕越重。
父親,,我該怎么做..........
李信醒來的時候,天已經(jīng)亮了,。
他撐著地面坐起身,,晃了晃腦袋,簡單的梳洗一番后,,又變成了高傲冷漠的李氏皇孫,,守衛(wèi)軍統(tǒng)領(lǐng)。
他把所有的憂慮都壓在心底,。
用過早膳,,照例巡邏,處理了守衛(wèi)軍中的事務(wù)后,,臨近午膳時,,張副官興沖沖的奔進堂內(nèi),高呼道:
“統(tǒng)領(lǐng),,車轍印對比出來了?!?p> 李信一下抬起頭來。
張副官把兩張紙擺在桌上,,語速極快的說道:
“您看看,,車轍印是不是一樣,?!?p> 李信低頭,望著兩張紙,,上面各有一道車轍印,其中左邊的車轍印是當日他讓人拓下來的,,痕跡極淺,。
右邊的車轍印相對比較清晰,。
兩道車轍印的寬度,,幾乎一樣,,顯然是出自統(tǒng)一規(guī)格的馬車。
“哪家車行,,什么規(guī)格的馬車?”李信問道,。
“是我們守衛(wèi)軍用來運送淄重,、器械的平板車?!睆埜惫僬f道,。
“什么?,!”李信懷疑自己聽錯了,。
張副官道:
“我們找城內(nèi)的車行要了馬車的建造規(guī)格,對比了不同的車型,,一無所獲,,下邊的人抱著試一試的想法,對比了營中的馬車和平板車,,結(jié)果..........
“唉,,統(tǒng)領(lǐng),,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,,不然哪要費那么大的周折?!?p> 拋尸用的是守衛(wèi)軍用來運送淄重的平板車,?
殺人者在守衛(wèi)軍中,?
李信不理他的廢話,果斷下達命令:
“去查一查王貴死亡前后三天的馬車使用記錄,,封鎖營房所有出入口,,把所有隊長召集過來,,我要問話?!?p> 一番折騰之后,,辦公堂重新變的冷清。
李信坐在案后,,面無表情的思考著,。
他問詢了各小隊的隊長,,確認營中沒有可疑人物,又讓張副官查了平板車的出營記錄,,甚至詢問了那幾天負責把守營房出入口的守衛(wèi)軍,。
得到的回復是一致的——沒有,!
“我記得守衛(wèi)軍的平板車是特制的,因為需要運送的淄重里包括軍備器械和糧草,,以及大件機關(guān)器,所以車輪比普通的平板車要大,,要寬,。
“如果不是守衛(wèi)軍里的平板車,,那會是哪里的?”
李信看向張副官,。
后者想了想,眼睛一亮:
“我想起來了,,每年都會有報廢的平板車,那些平板車要么被拆了當柴燒,,要么被下面的人偷偷賣掉,。
“嘿,,您知道的,,有時候損壞的不太嚴重,修修補補,,還是能用的,也值些錢,?!?p> 這種事兒,高高在上的李信統(tǒng)領(lǐng)還真不知道,。
他沒精力和時間去追究這些小事,道:
“那就去查近一年內(nèi)的報廢記錄,。”
張副官領(lǐng)命而去,,不多時,抱著一份案牘返回,,他把案牘放在桌上,邊展開,,邊說道:
“近一年內(nèi)的報廢記錄都在這里.........”
一年里報廢的平板車不多,就四輛,,其中兩輛被拆了當柴燒,另外兩輛,,一輛被賣給了“大興車行”,一輛被雜役文汗花低價買走,。
當然,,后邊這兩輛,案牘里是沒有記錄的,,而是張副官打聽出來的。
文汗是負責替守衛(wèi)軍運送淄重,、軍需的雜役之一,家住城北,,李信問詢后,才知道文汗不在長城,,不久前隨運送隊伍去了都護府。
都護府和長城之間,,常有往來,,相互輸送物資,。
李信想了想,道:
“你派人去大興車行查一查那輛車的去處,,我去一趟文汗家?!?p> ...........
城北。
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奔跑在狹窄的小巷里,,她穿著尋常的布衣,,扎著小辮子,臂彎里挎著菜籃子,,因為營養(yǎng)不良的緣故,身子瘦小,。
臉蛋瘦削,皮膚微黑,,一雙眼睛又大又亮。
她在一座小院門口停下來,,輕輕敲一下門,捏著清脆的嗓音,,用力咳嗽一下。
俄頃,,院門打開。
門后站著一位穿著黑袍,,戴著兜帽的人,,身段浮凸有致,是位女子,。
一只黃毛小土狗,,歡快的搖晃著尾巴,,飛奔過來。
小姑娘回身關(guān)上門,,小聲道:
“司南星姐姐,你的懸賞又提高了,。”
說話的同時,,她摸了摸小土狗的腦袋,“阿黃,,有沒有想我?!?p> 兜帽底下傳來清冷的嗓音:
“小雨,沒事少外出,,提高便提高了,他們找不到我,?!?p> 小姑娘拎著菜籃往屋子里走,,抱怨道:
“阿爹再過幾天就回來了,,不過司南星姐姐你放心,,我阿爹最善良老實木訥,會收留你的,,絕對幫你保守秘密?!?p> 女子“嗯”了一聲。
再過幾日,,也許她就會離開長城。
這時,小土狗突然叫了起來,,朝著大門狂吠。
敲門聲響了起來,。
文小雨和司南星同時一凜,后者悄無聲息的進了屋子,,前者拎著菜籃子,小心翼翼挪向院門,,邊問道:
“誰呀!”
門外傳來回應聲:
“我是長城守衛(wèi)軍,,這里是文汗家嗎?!?p> 聽到是長城守衛(wèi)軍,文小雨一下子緊張起來,,回頭看了一眼屋子,,深吸一口氣,,脆生生道:
“什么事?”
門外的聲音繼續(xù)說道:
“你爹文汗去都護府的運送淄重的途中,,遭遇了意外,你先開門,,我進來與你說?!?p> 阿爹遭遇了意外?小姑娘臉色一變,,心里便只剩阿爹的安危了,急惶惶的奔過去開門,。
門栓滑動,,院門“吱”的打開,。
外頭站著三人,兩名穿著輕甲,,腰胯制式長刀,再尋常不過的守衛(wèi)軍打扮,。
中間一人同樣身穿輕甲,但多了一件紅色披風,,后背背著一把寬闊的巨劍,容貌極為陽剛俊朗,,只是面無表情,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漠,。
李信帶著兩名守衛(wèi)軍踏入院子,面無表情的環(huán)顧一圈,。
小院不大,但收拾的很干凈,,東邊墻角搭著一個棚子,棚下是一輛平板車,,駑馬低頭吃著草料,馬尾緩緩掃動,。
就是它.......李信瞳孔微縮,面不改色的看向別處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