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川端坐在桌案前,，摘下臉上的鬼面,，將鮮花和狐貍臉譜擺好,，朝青紗帳內(nèi)深深一拜,，背上的聻也跳出來變作小狗大小,，學(xué)著云川的樣子朝里一拜,。
“這幾日花開得不錯,，摘了一些過來給你,?！?p> 這是風(fēng)輕死去后的第二周，那天玉衡命全軍集合在天外天北方,，九部同時進(jìn)攻,，連后無涯也派出去了。
玉衡沒有請求云川出戰(zhàn),，只是問了云川一句：“風(fēng)輕的魂還在嗎,？”
云川搖搖頭，玉衡說明生死之環(huán)的事后回去閉關(guān),，沒有囑咐什么,，就這么回去了。
他們都累了,。
風(fēng)輕的魂走的很早,，在他們結(jié)束戰(zhàn)斗前就離開了，可能是怕他們太難過吧,。
云川靜靜地坐在長春宮內(nèi),，宮里的傀儡們早就見怪不怪。
它們都是玉衡為了照顧風(fēng)輕生活所制,，擁有一定的意識,，知道自己的主人死去，“心”中不免傷感,，也趁沒人的時候與將軍一起祭拜過風(fēng)輕,。
這兩周來鬼將軍每天都會來長春宮里坐上半天，對著公子生前所在的位置說說話,，據(jù)說鬼將軍能看得見死人,，也不知道公子現(xiàn)在怎樣了，它們試過向?qū)④娫儐柟拥那闆r,，將軍說公子已經(jīng)進(jìn)了地府,，不出意外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踏入輪回，投胎轉(zhuǎn)世,。
希望公子下輩子能健健康康,，家庭美滿,，至少別再像這輩子這般命苦了。
將軍說一定會的,，公子這輩子沒做過什么虧心事,，為了神國兢兢業(yè)業(yè)，造福百姓,，雖算不上功德圓滿,，但也是增陰德的功績。
“鬼將軍和公子一樣是個苦命人啊……”
宮內(nèi)的侍衛(wèi)們“心”中這般想到,，這長春宮內(nèi)除了它們,，最常來的就是陛下和鬼將軍，公子和陛下還有將軍的聊天它們也聽過一些,，知道將軍的身世,。
將軍昏迷了七年，一覺醒來世界已經(jīng)被它們所改變,，是公子一步步讓將軍融入這個在他眼中變得陌生的世界,。將軍在神國就公子一個朋友，如今將軍連個能聊天的人都沒有,。
公子一死,，整個神國的氣氛都變了，陛下給人的壓迫感更強(qiáng)了,，部首們都變得更加嚴(yán)厲,，士兵們臉上再也沒有笑容，大家都沒有以前那股欣喜的氛圍,。
侍衛(wèi)忽覺臉上一涼,，“啪”的一聲聲響從地上傳來，兩聲,、三聲,，下雨了。
公子最喜歡下雨天了,。
往年神國過年時都會放煙火,，可公子卻不能出去看，為了公子的身體,，長春宮并沒有設(shè)置太多窗口,，公子聽聞神國的焰火要比天外天勝上幾分，為此惋惜,。
公子說雨水打在地面上,，就像煙花在空中散開一般。
因此每每遇到下雨天,，公子總要把大門打開,，而后坐在離光影遠(yuǎn)遠(yuǎn)的地方看著遠(yuǎn)處雨水打落在地上的景象,，它們則在公子身邊端著暖爐和熱茶，唯恐公子著了涼,。
每次看雨公子都會露出少見的笑容,，那時它們才回過神來，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伺候著的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冷公子,，也不過是位十多歲的女孩,。
為了讓公子看到煙花，它們特地在門外的長廊兩側(cè)放上不同的燈火,，每每遇到下雨天它們就把燈點亮，彩色的光照在水面上,，就好像真的煙花一樣了,。
它們都記得第一次把燈點亮?xí)r，公子笑得合不攏嘴,，兩只眼睛瞇成兩道彎彎的月牙,。
公子去世了，宮內(nèi)唯一的溫度也隨之消失,。
它們也沒有存在的必要,，只不過陛下沒有在意，讓它們繼續(xù)待在長春宮里頭,。
“把大門和窗口都打開吧,。”一直沉默的云川忽然開口,，“別顯得太寂寥,。”
“是,?！彼拼ㄉ罹弦还鸬馈?p> “讓外面的人都進(jìn)來,，別一直淋著,。”
“謝鬼將軍,?！?p> 將軍和公子一樣，都是很善良的人,。
云川抬頭看著窗外,，豆大的雨水拍打在屋檐上，濺起大片水花,，窗外,，天空披上了一層灰色的妝容,，烏云一眼望不到頭，這種天氣對他們匠人來說是種不好的預(yù)兆,。
他忽然想起爺爺跟他說的匠人圈里的定律,。
一旦踏入匠人圈，就注定不得善終,。
匠人離不開因果,，太多的果不止會傷害自己，還會危及身邊的人,，就像當(dāng)初的爺爺,。單是千人千面和偷天換日帶來的“果報”就快趕得上爺爺，更別提還威脅過亡靈,、強(qiáng)行移動地縛靈并讓他們唱陰戲,，但因為聻，報應(yīng)不會那么快作用到自己身上,。
風(fēng)輕死了,、玉衡重傷、鬼噬軍損失慘重,，跟自己扯上關(guān)系的人都沒有什么好下場,。
在蠻荒遇見太多次死亡，導(dǎo)致他命里注定離不開生離死別,，命氣已定,，早就由不得他改變。
他這命,，改得并不算成功,。
看這天，下一次死相也不遠(yuǎn)了,。
據(jù)風(fēng)輕留在天外天的密探們傳來的消息,，連云十三部準(zhǔn)備趁神國不備來個偷襲，派出青廷,、云刑,、重鋒三部精英。
很快又要戰(zhàn)斗,。
“喝茶嗎,？”云川忽然對著身后的它問。
它連連搖頭,，說道：“將軍別說笑,，我們是傀儡?！?p> “抱歉,，一時間忘了,。”
“……”
將軍,，有時候有點脫線吶……還是公子好些……
云川食指在茶水上一點,，指尖的茶水滴在桌案上，云川看后突然放聲大笑,。
宮內(nèi)的侍衛(wèi)們被云川這一舉動嚇一跳,，帳前的鬼將軍笑得前仰后合，笑聲充斥著整個長春宮,，侍衛(wèi)們面面相覷,，都有些不知所措，它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鬼將軍這般大笑,，就好像聽見什么彌天笑話一般,，臨近破音。
公子在世時也沒見將軍如此歡悅,，是有什么好事發(fā)生嗎？
只見將軍忽然雙手捂臉,，笑聲逐漸放蕩,，它忍不住問道：“將軍，發(fā)生什么了,？”
云川沒有回答它,，自顧自地大笑著，手掌上青筋凸起,，似乎是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,。
它們見狀也不敢多言，也許是將軍太過悲傷,，哀極反笑吧,？
“大將南征膽氣豪，腰橫秋水雁翎刀,?！?p> 大笑中的鬼將軍忽然唱起戲來。
“風(fēng)吹鼉鼓山河動,，閃電旌旗日月高,。”
云川起身輕舞,，臉上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一幅白色臉譜,。
“天上麒麟原有種，穴中螻蟻豈能逃,?！?p> 刀光上過在場眾“人”的眼睛,，再睜眼將軍已經(jīng)消失。
“太平待詔歸來日,，朕與將軍解戰(zhàn)袍,。”
再看宮門口,，云川正站在門前望著大雨滂沱,。
“將軍，小心淋著,！”它急忙來到云川身邊撐起傘,。
傘？他的傘早就壞了吧,，早在爺爺去世那時,，他就不想再撐傘了。
一入匠門深似海,，往生勿入人間來,。
云川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站在宮門前，望著遠(yuǎn)處的天空,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,，任它怎么叫喚也沒反應(yīng)。
大概過了兩個時辰,，云川終于動了,。
只見他伸了個懶腰，嘴里喃喃道：“來了……”
它還沒來得及問什么來了,，就看一身著鬼噬軍戰(zhàn)服的將領(lǐng)來到宮前,。
“將軍，有敵人來襲,！”
“嗯,，準(zhǔn)備好戰(zhàn)斗，我隨后就到,?！?p> “是！”
那人說完火速離開,，原來將軍早就知道有敵人要來,！
“你說，”鬼將軍突然問它,，“風(fēng)輕和我認(rèn)識,，是不是很倒霉？”
它努力地在它有限的記憶里搜尋公子和將軍在一起時的畫面，過了片刻后答道：
“將軍來之前,，出了上早朝,，公子都沒有踏出過長春宮一步，除了陛下和白衣侯大人會久久地來找公子,，公子每天都只有在處理神國各項事務(wù),，臉上基本沒有出現(xiàn)過笑容，公子很累,?！?p> “將軍是除了陛下之外第一個來找公子聊天的人，公子很高興,，為此每天抽出一段時間喝茶,，和將軍聊趣，生活不像過去如機(jī)械般循環(huán),，公子特別喜歡將軍送她的臉譜,，有事還會特地出門找將軍；每天都會問我們是不是將軍是不是快來了,，讓我們收拾好桌面,，給將軍鋪上坐墊，備好香茶,?！?p> “有將軍在的時間，公子臉上的笑容比過去幾年加起來都要多,。”
“所以請將軍不必自責(zé),，公子雖然去世,，但也是為了神國大義，能在有生之年認(rèn)識到將軍,，公子應(yīng)該無悔吧,。”
它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明白這些,，但在公子和將軍的身上,，它感覺到了一種愉快的心情。它們本是傀儡,，沒有感情,，可自從將軍出現(xiàn)后，長春宮內(nèi)多了一份溫暖,，它們也漸漸多了一絲絲“人性”,。
“謝謝?！?p> “將軍言重了,?！?p> 云川揮揮手，愧收回刀鞘,，“走了,，保重?！?p> “祝將軍,，武運(yùn)昌隆,！”
一眨眼將軍便消失在視野當(dāng)中,，它回到宮內(nèi)，收拾好桌案,，在擦桌子前,，他看到先前將軍留下的水漬，隱隱約約看得出那是個“十”字,。
如洪水般的靈壓從城門處傳來,，它們能感覺到那其中的暗潮洶涌，但靈壓卻沒有對它們造成任何不適,，將軍的實力又有所精進(jìn),。
公子，請您在天上也一起祝福將軍吧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