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二章 陳倉
馬場,,一輛鋪滿茅草的板車正在向城外行駛。
領(lǐng)頭的是儀鸞司的知事范小鐘,,身后還跟著十來個人,,都穿著儀鸞司的衣服,幾人簇?fù)碇妮v板車,,神情漠然地趕著拉車的馬,。
范小鐘跟宣化門的守衛(wèi)關(guān)系好,經(jīng)常請他們吃酒,,同趙守成和趙虎也打過些交道,,幾人私交不錯,一般到他輪值時,,城門守衛(wèi)都不怎么會為難他,,象征性地問兩句,人也就放出去了,。
但眼下關(guān)頭不一樣,,陛下剛下了御旨,對進(jìn)出城門的人要嚴(yán)加盤查,,他望了望末尾的那輛板車,,上面的茅草一顫一顫,隱隱露出下面鋪著的碎布,。
他提了口氣,,壓著手底下的刀柄,繼續(xù)帶著隊伍前進(jìn),。
宣化門口的隊伍今日格外長,,剛下的旨意此刻正白紙黑字地貼在墻上,周圍是一排披堅執(zhí)銳的禁軍,,沒人敢有意見,,只得乖乖排隊,等候盤查,。
隊伍輪到范小鐘時,,負(fù)責(zé)查驗的守城軍一眼就認(rèn)出了他,招呼道:“喲,,范大人,,今兒個輪到您出城辦差啦?”
范小鐘神色如常,道:“是啊,,你們這段時間都累壞了吧,,趕明兒我在觀海樓擺酒,兄弟幾個好好放松放松,?!?p> “還是范大人仗義啊,”守城軍道,,“這一道圣旨下來,,我們也不能不照做啊,咱耽誤您點兒時間,,您多擔(dān)待,。”
范小鐘的心提了起來,,嘴上語氣卻愈發(fā)隨意:“我們兄弟幾個趕時間啊,,回去晚了是要罰俸祿的,你行個方便,,讓我們過去吧,。”
“這……這我們做不了主啊,,”守城軍為難道:“范大人您朝周圍瞅兩眼,,這么多人看著呢,咱就是做樣子也得給人瞧瞧不是,?”
“不是老范我不給兄弟你面子,,實在是這時間趕得緊,我今兒個在路上連水都沒來得及撒,,你看就先讓我們過去,,咱們都是當(dāng)差的,誰敢有意見,?你嗎,?你有嗎?”
范小鐘點了旁邊幾個婦孺,,幾人紛紛畏懼地低下了頭,。
“可是……”
“干什么呢?”城墻之上忽然傳來人聲,,范小鐘抬頭一瞧,,竟是趙守成從城墻上下來了。
他一直看著城門口,,心里想著方世爻給自己的吩咐,,現(xiàn)下已經(jīng)有了打算,。
“大家都是兄弟,互相為難做什么,?”趙守成拎著馬鞭走上了前來,那守城軍忙退到了一邊,,趙守成用鞭子指了指他身后的車,,“又要去拉草料?”
范小鐘不動聲色地偏了偏身子,,擋住了趙守成的視線:“可不是嘛,,要我們半個時辰內(nèi)把東西送回去,您說這不是為難我們兄弟幾個嗎,!”
“嘖,,還真是,”趙守成撇撇嘴,,面上是不加掩飾的不平,,“快去吧?!?p> “多謝趙統(tǒng)領(lǐng)了,,趕明兒一定去我那兒吃酒啊,!”范小鐘終于松了一口氣,,一抖韁繩,身旁的馬踢踢踏踏地走了起來,。
趙守成目送著一行人走遠(yuǎn),,目光沉沉。他揮手將趙虎招來:“去告訴王爺?shù)娜?,跟上去,。?p> ***
府里的下人最近采買的炭出了問題,,良次混賣,,煙大,把唐鳶嗆得不住咳嗽,,長風(fēng)親自領(lǐng)著府衙去把那間以次充好的鋪子給抄了,。
新炭還沒買回來,眼下屋子里只能燃著舊炭,,好些已經(jīng)受了潮,,難以燃著,燒不透,。唐鳶不能像以往一樣只穿著中衣滿屋子跑了,,她又懶,不想穿那些彎彎繞繞,層層疊疊的厚夾襖,,如今正裹著被子,,盤腿坐在臥榻上,邊吃零嘴邊看著從方世爻那兒順來的書,。
自從長風(fēng)身體恢復(fù)了以后,,香兒就不再往他那里跑了,即便唐鳶百般制造機(jī)會,,心里的小九九昭然若揭,,香兒依舊是不動如山,渾然不知其所謂,,將裝傻充愣奉行到底,。
次數(shù)多了,她也接受了,,不再有事沒事把人往近衛(wèi)院子里差遣,,由著她跟自己一起窩在臥榻上,給自己剝瓜子仁兒,。
方世爻來時,,唐鳶面前已經(jīng)堆起了一座瓜子仁小山。香兒忙下了榻想走,,被唐鳶一把又給薅回來了,。
“外面冷,在里面待著給我剝瓜子吧,?!?p> 方世爻沒出聲,算是默許了,。他最近差事繁多,,白天極少有空回來,今日得了閑,,便想要回來用午膳,,提前差人知會了唐鳶一聲,以防上次的情況再次發(fā)生,。
香兒替他褪了大氅和外衣,,在唐鳶控訴的目光中又回去造小山了,但礙于方世爻在場,,不好坐回到榻上,,于是便站在唐鳶身邊,不知怎地,,總覺得背后有一道灼熱的視線,,盯得她渾身不對勁,,只想趕緊離開這兒。
唐鳶心大,,無知無覺,,小被子將身體包裹成了一只繭,兩頰剛?cè)藘蓧K兒栗子糕,,鼓鼓囊囊的,,套著純白棉襪的雙腳露出被子,伸到榻邊,,動來動去,十分可愛,。
方世爻脫了外衫便回到了爐火旁,,這是他的習(xí)慣。他畏寒,,只要是能夠暖身的地方他都想要靠近,。
“崔盛審得怎么樣了?”她端詳了端詳盤子里的糕點,,拿了塊兒自己不愛吃的蕓豆糕,,自以為沒人發(fā)覺地遞給方世爻,神色無比自然,。
方世爻權(quán)當(dāng)不知情,,接了過來,卻沒有吃,,擱在手里,,道:“少吃點兒點心,一會兒該吃不下飯了,?!?p> “不礙事?!彼f著又往嘴里塞了把瓜子仁兒,。香兒感覺背后一刺,剝瓜子的手一哆嗦,,手里的瓜子掉在了桌子上,。
唐鳶問道:“昨夜崔盛叫你過去,說了什么重要的事,,值得把人從床上叫走,?”
“保命,”方世爻說道,,“走投無路,,無奈之舉,。”
“說清楚點兒,,打什么啞謎呢,?”唐鳶不滿道。
方世爻輕笑道:“你那么聰明,,怎么會猜不到呢,?”
唐鳶氣結(jié),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昨晚猜到細(xì)作身上藏迷香時在他面前嘚瑟一事,,不免臉上有些掛不住,。
“愛講不講,我還不愛聽呢,?!?p> 方世爻也不逗她了,直說道:“昨夜崔盛遭人暗算,,往飯中下了毒,,幸好那碗飯他沒有吃,不過倒是被嚇得不輕,,只能求我保他的命,。”
“這么刺激的嗎,?”唐鳶噎了一下,,瞪大雙眼,“查出兇手了嗎,?敢在皇城司的大獄里殺人,,膽子也忒大了吧!”
“還未查出,,”方世爻端詳著手里的蕓豆糕,,“關(guān)了負(fù)責(zé)放飯的獄卒,不過我覺得不是他,?!?p> “那你覺得是誰?”唐鳶微微探身,,瞇起眼睛,。
方世爻回視著她,坦蕩地說:“是我,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