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
　　主祭司跌跌撞撞地走到摩天神教的圣壇前,，撲通一聲無力地跪在地上,。他手里捧著一堆破碎的骨片，不久前的昨天,，它們還是一頂完整的白骨頭冠,。

　　昨天圣教最后的召喚儀式也失敗了……圣教其他大祭司都被抹殺殆盡……甚至連神麾下最崇高的天使長，都不明不白地隕落在這骯臟的人間,。

　　我們失敗了……我的主啊……我還能怎么辦……我將永遠(yuǎn)無法得到您的救贖……

　　……不……一切還沒有結(jié)束,！

　　主祭司握緊手中的骨片，狠狠地扎進(jìn)自己的心臟,！

　　偉大的摩天之神啊,，您卑微的虔誠的仆人，祈求您屈尊降臨在這骯臟的人間??！

　　2

　　周日的早晨，空蕩蕩的店里寂靜無聲,。

　　菲爾德吃力地拉開窗簾,，亮白色的陽光落入店里，也算是增添了一點生氣,。

　　周六折騰了一天,，他渾身上下都在疼，酸脹的手腳像四條泡了水的木頭,。

　　阿黛拉一個人在店里跑來跑去,。

　　“愛麗絲不在?！彼P(guān)上了工作室的門,。

　　“克萊恩也不在?！彼龔膹N房間里退了出來,。

　　小女孩在店里上上下下跑了好幾圈,，卻找不到一個大人，最后一個人無聊地靠在大門上,，望著玻璃外的街道,，悶悶不樂地說：“一個大人都不陪阿黛拉玩……”

　　但門外的街道上也是行人寥寥，辛普森街上的店鋪也大多門窗緊閉,。昨天的煙花慶典一直持續(xù)到周日凌晨六點,，大多數(shù)鄰居們都選擇在慶典地區(qū)周邊安頓一晚。

　　拿著牌子的菲爾德躊躇了一下,，最后還是掛上了“停止?fàn)I業(yè)”的牌子,。

　　這真的很罕見。平時不管什么情況,，克萊恩與老愛麗絲至少會有一個在店里——或者在莊園里,，但是今天，兩位長輩都不見蹤跡,。再加上自己家這特殊的性質(zhì),，菲爾德不敢在這種情況下隨便開門營業(yè)。

　　“今天沒有人來了嗎,？”

　　“今天沒有人來了,。”菲爾德拿來一個椅子給門邊的阿黛拉坐著,，“你今天也不要跑出去玩了,。”

　　菲爾德連大門的鎖都沒有打開,。他從柜子上取下一本書,，心神不寧地坐在椅子里看著。

　　明明店里很安靜,，但菲爾德耳邊總響著滋啦滋啦的雜音,。書上的文字開始抖動跳躍起來了，閱讀比平時更加費(fèi)勁,。

　　他剛翻過一頁紙,，耳邊的雜音突然爆發(fā)成隆隆的巨響，尖銳噪音刺穿他的腦海,?；糜X再次降臨，破碎視覺,、崩壞的空間,、令人作嘔的色彩，全部被打爛攪在一起,，侵占了他全部視野,。

　　梅麗莎突然從那無盡的混亂災(zāi)難中猛然沖出，焦急地向菲爾德飛奔而來,，大聲吼道,。

　　“快——走——”

　　菲爾德?lián)破鸢Ⅶ炖D(zhuǎn)身就往后門跑去。還未跑出幾步,，幻境消失,，身后的店門玻璃發(fā)出爆炸的巨響！

　　他一步跨過門檻進(jìn)入莊園,，卻仍然不敢停下奔跑的腳步,。

　　甜品店被襲擊了！

　　那從天而降的糜爛色彩像一個巨大的漩渦,，直直地鉆進(jìn)店里,，破壞吞噬掉途經(jīng)的一切事物，最后竟然一頭沖進(jìn)了莫雷蒂莊園里,。樹林,、房屋、草地,，這所有的事物都在糜爛色彩的絞殺中崩潰成虛無的黑煙,！

　　破碎聲、爆炸聲,、碰撞聲,！混亂的聲音從后方撕扯著菲爾德的耳膜，他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那令人作嘔的氣息,！

　　但那些糜爛的色彩并非一路暢通無阻,。黑色的煙塵第一時間咬住了入侵者，無形的火焰迅速撕咬這糜爛色彩,，猛烈的爭斗破壞了莊園里菲爾德曾經(jīng)熟悉的一切,。入侵者眨眼間就被黑煙以壓倒性的優(yōu)勢撕碎吞噬！

　　抱著小妹妹的菲爾德終于停下腳步,，大口喘息回神后,，他抬起頭環(huán)顧四周。

　　自己周身只剩下無盡的虛無,。

　　3

　　錯位的空間,，破碎的時間，糾纏的肢體,，糜爛的色彩,。

　　萬物生長而衰敗，萬事終結(jié)而重啟,。

　　無盡混亂的神戰(zhàn)戰(zhàn)場上,，負(fù)傷的詭秘之主狂笑著扔出一個扭曲怪異的人偶,，囂張的入侵者們瞬間被無形的火焰點燃全身，剛剛兇猛的攻勢立刻崩潰,。

　　這到底是什么?。?p>　　突然出現(xiàn)的縹緲黑煙完全超出神明們的認(rèn)知范圍,，但仍然無法燃盡惡意的神明,。祂們叫囂著發(fā)起下一輪猛烈攻擊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染上黑煙的自己開始變得虛弱,。

　　詭秘之主瘋狂的笑聲震顫著祂們的神經(jīng),。

　　“Surprise！Motherfxxker,！”

　　4

　　菲爾德抱著阿黛拉站在一小片搖曳的燈光下,。

　　光芒照耀之地，是一小片鋪著地磚的路,；光線之外,，則是一片虛無。

　　剛剛被無盡的虛無吞沒的時候,，菲爾德才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,，自己是這片源質(zhì)的一部分。

　　像是滴水融入大海,，像是沙礫回歸大漠,。

　　明明這里什么都沒有，明明一切都在此之外,，但他卻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和阿黛拉飄浮在此處,。

　　呃……非常怪異的感覺……感覺自己一下子沒手沒腳只剩下一團(tuán)煙，還是不太能適應(yīng)……

　　當(dāng)菲爾德想拿出自己的長掃帚探探路時,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掃帚變成了一根帶著彎鉤的長杖,，頂端挑著一盞晃來晃去的燈，無形的火焰在此刻展現(xiàn)出它搖曳的身姿,。橙黃色的火光照亮了菲爾德和阿黛拉,，還有他們腳下的一小片路。

　　此刻,，他們存在于這一小片燈光之下,。

　　阿黛拉很安靜。她一直是個懂事的小女孩,，菲爾德想,。她雖然精力過剩，調(diào)皮搗蛋，好奇心爆棚,，可總有些時候她就會一下子變得出奇地安靜,。

　　菲爾德拄著長杖在原地轉(zhuǎn)圈走了兩步，再伸出棍子敲了敲前面的路,，然后站在原地想了想,。

　　他知道自己現(xiàn)在該干什么了。

　　菲爾德鼓起勇氣,，拄著長杖向前走去。燈光每向前一步,，身后的道路就消失一步,。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走，方位在此已經(jīng)失去了意義,，只是憑著感覺向前摸索,。

　　終于，遠(yuǎn)方傳來了潺潺的流水聲,，他找到了那條永暗之河的細(xì)小支流,。

　　熟悉的溪流，熟悉的籃子,，熟悉的樹枝,，熟悉的零碎物件。

　　還有那一盞熟悉的搖曳小燈,。

　　菲爾德依著十二年前的記憶一一清點籃子里的物件,，確認(rèn)無誤后，把小小的阿黛拉輕輕地放下去,。

　　“如果這根樹枝燃盡了,，還沒有一個大人回來，你就帶著籃子里的東西順流而下,。到了小溪流的下方,，也許是你的黃濤叔叔，也許是你的仙女教母,，總之會有人來照顧你的,。”

　　到了那個地步,，一定是沒有能夠照顧你的人了,。大人們都在現(xiàn)實的斗爭中死去，幻影中的長輩無法提供正常的照顧,，克萊恩與老愛麗絲估計也因為重傷而自顧不暇,。你不應(yīng)該只是被關(guān)在這里，在一片虛無與混亂中長大。

　　“只有我回來了也不行,！你也得往下走,。”

　　因為我還只有十六歲啊,，菲爾德想,，我無法給你應(yīng)有的呵護(hù)，我還沒能成為你小小的避難所,。

　　“但是它們都是假的……”困倦的小阿黛拉口齒不清地說,。

　　“是的，它們都是假的,，但是如果它們有一天變成了真的,，那你就用那塊黑色的石頭帶著它們一起回來?！?p>　　此刻的菲爾德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幼小的妹妹訴說那些殘忍的假設(shè),，沉默了一會兒，最后還是選擇實話實說,。

　　“回來,，睡一覺。然后等待克萊恩或者老愛麗絲的復(fù)活,?！?p>　　這是神明的后手。

　　若是他們戰(zhàn)死,，他們的非凡特性與唯一性等都將順著提前設(shè)定好的關(guān)聯(lián)回到我們身邊,。而不管如何，在現(xiàn)實世界里,，由還活著的孩子們看管,，總比由幻影的長輩們看管更加機(jī)動靈活。

　　除了我們,，他們沒有更加信賴的人了,。

　　可到了那個時候，就真的沒有人能在莊園之外庇護(hù)你了,。

　　迷迷糊糊的小女孩還想說什么,，動了動嘴唇，最后還是沉沉睡去,。

　　菲爾德拄著長杖在籃子前立了片刻,，在親吻小女孩的額頭后轉(zhuǎn)身離去。

　　總有什么他能幫得上忙的地方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