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天正是陽光明媚,,他踞坐在園中下棋,一簇紫粉色的丁香花正好探出頭,,輕輕地搭在他的肩上,真不知是花襯人,,還是人襯花,。
初七呆呆地看著,忍不住想起夢(mèng)里的天人將軍,,不禁紅了臉頰,,可謝惟卻十分坦然,抬眸看見她后還問:“身子好些了嗎,?”
“嗯,,好些了?!背跗呤帐捌鹆鑱y的思緒,,絕口不提那晚之事,,“敢問郎君,,我們什么時(shí)候走?我不想再呆在這兒了,?!?p> 謝惟自然是知道她的心事,直言道:“我們明日就走,?!?p> 他的語氣比以往溫柔許多,可是他越是這樣,初七越覺得難受,,總會(huì)想著為何阿爺比不上外人,?
初七愣了會(huì)兒神,問:“郎君,,這世上有不愛自己孩子的阿爺嗎,?”
“有?!敝x惟不假思索道,,“天底下總會(huì)有些只愛自己的人,哪怕已為人父,、人母,。”
初七聞言懵懂地點(diǎn)點(diǎn)頭,,“如果有天我有了自己的孩子,,我定會(huì)好好待他?!闭f著,,她的眼眶再次濕濡,像是飽含了一汪秋水,,“郎君,,我沒親人了,我的阿爺……真的走了,?!?p> 初七眼中的悲傷顯而易見,她抽泣兩聲后忍不住撲到了謝惟的懷里,,悲痛欲絕大哭起來,。
謝惟不知如何安慰她,只好輕輕地把她抱在懷里,,他驀然想起那年飄雪的冬天,,他的雙親也是突然離去,而他一滴眼淚都沒落下,。
或許他早就習(xí)慣孤單了,,初七應(yīng)該也盡快學(xué)會(huì)才是,不對(duì)人抱有希望,,也不對(duì)人擁有感情,,活得越麻木,痛苦就越少,。
情深不壽,,慧極必傷,。
謝惟多希望她能明白,可初七還小,,在她眼中的世界太過單純了,,此刻,她就像只被雨淋濕的小狗,,乖巧且無助地窩在他的懷里,,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襟,生怕他會(huì)拋下她似的,。
這么一瞬間,,謝惟心軟了,他不由自主地收緊雙臂,,徒然生出想要保護(hù)她的欲望,,然而想到即將要做的事,不禁如夢(mèng)初醒,。
他彬彬有禮地松開雙手,,“明天我們一早就走?!?p> 初七臉上掛著淚,,拼命狂點(diǎn)頭,鼻子還吹出個(gè)泡泡,。謝惟見之啞然失笑,,忍不住掏出帕子給她擦。
“初七,,這么多年能被我相中的駱駝客少之又少,,你是我最喜愛的一個(gè),我不會(huì)放棄你的,?!?p> 初七聞言怦然心動(dòng),只覺得臉頰發(fā)燙,,一直燙到后耳根,。
“我也喜歡郎君,你不但嫌棄我,,還教我這么多東西,,我一定會(huì)好好當(dāng)個(gè)駱駝客,跟著郎君走天涯,?!闭f著,,初七伸出小手指,,“郎君,,我們拉勾為定?!?p> 謝惟遲疑了,,他想找個(gè)借口回避如此幼稚的舉動(dòng),可看著初七灼灼的雙眼,,他情不自禁把手伸了過去,。
“好,拉勾,?!彼笭柖Γ跗叩难壑斜阌钟辛松癫?。
翌日清早,,謝惟一行就離城了,瀚海都督還特意來送行,,他抓著謝惟的手十分不舍地說:“棋逢對(duì)手,,這幾日真是快哉!三郎以后路過此地,,千萬記得來寒舍一敘,。”
謝惟莞爾頷首:“那是自然,,只是此次給都督添事,,還望都督見諒?!?p> “罷了罷了,,那條鬼巷本就是毒瘤,但是已有十幾年,,一直無法動(dòng),,這次也算快刀斬亂麻,解了塊心病,,只是怕被有心之人以訛傳訛,。”
謝惟道:“李都督是能人,,定有解困之法,,過幾日我托人送您幾本古棋譜,以后來此我倆再戰(zhàn),?!?p> “甚好!”李都督仰天大笑,,眼光觸及李商時(shí)又變得一臉嫌棄,,“我這不聽話的外侄就交給三郎了,,望三郎好好栽培,該打的時(shí)候千萬別手軟,,免得他老闖禍,。”
李商:“……”
李都督叮囑沒過多久,,李商就闖禍了,,他和謝阿囡得知初七被田二郎倒手之后氣不打一處來,兩人袖管撩得老高,。
初七趕忙把他倆拉住了,,只是李商年少氣盛,不聽勸,,他沖進(jìn)田二郎的家,,沖著他笑問:“你知道小爺是誰嗎?”
田二郎剛把胳脯接好,,人難受得要命,,突然有人闖門,還是個(gè)少年郎,,他正愁火沒地方發(fā),,抄起一根搟面杖。
“爺管你是誰,?,!天王老子爺也不認(rèn)!”
“哈,?不認(rèn)識(shí)我,,那太好了!”
說時(shí)遲那時(shí)快,,李商奪下他手中金如意,,給了他一頓胖揍,把他另一條好胳膊也打斷了,,然后扔下幾串銅錢,,深藏功與名。
李商把田二郎揍了之后就走了,,田二郎都不知道打他兩波的人是誰,,好歹田二郎在河西郎上也是叫得出名號(hào)的人,豈能被人這般欺負(fù),?,!這筆賬自然是要算在常福夫婦頭上,他去找常福,,常福卻苦著張臉說:“我也不清楚啊,,好像都是謝三郎的人,。”
聽到“謝三郎”,,田二郎不說話了,臉色瞬間死白,,連鬼巷之明王都能不計(jì)后果的除之,,此人該有多囂張?他一聲不吭的回家去了,,從此再也不與常福夫婦來往,。
在出城的時(shí)候,李商想順道把常福夫婦也教訓(xùn)了,,可是又擔(dān)心初七會(huì)生氣,,思前想后,他拍起胸脯,,安慰初七道:“放心,,以后有我在,保證沒人敢欺負(fù)你,?!?p> 初七心情已好了些許,在走出城門的剎那,,她不禁回頭看,,街上沒有阿爺?shù)纳碛埃瑥哪峭淼浆F(xiàn)在,,阿爺都沒有現(xiàn)身,。
初七自嘲地笑了起來,放下不切實(shí)際的期盼后,,就此釋懷了,。
“郎君,我們快些走吧,,我還想去敦煌玉門看看呢,,咱們快些走!”
她牽著阿財(cái),,走在最前頭,,連朝霞都不及她半分活潑艷麗。
謝惟望著她的背影也笑了,。
謝阿囡一高興,,唱起秦腔,聲音豪邁,,氣拔山河,,引得身后一眾駱駝客拍手叫好,,可李商卻嫌他唱得難聽,還時(shí)不時(shí)地刺上兩句,,初七聽了咯咯直笑,,道:“阿商能活到這個(gè)年紀(jì)真不容易,怎么沒被人打死,?!?p> 李商瞪她,“你就不能盼我好,?,!”
“我哪里不盼你好了,你還給你帶過葡萄呢,,你忘了,?”
“這么難吃的葡萄,我看你想毒死我,!”
“那你死了沒,?略略略?!?p> 初七朝他做起鬼臉,,李商氣得直磨牙,恨不得一巴掌拍碎她,,可手都抬到半空,,他又舍不得打,“?!?,彈了個(gè)腦瓜兒崩。
初七哎喲一聲,,手捂上額頭,,狠狠朝他翻了個(gè)白眼,然后哇哇的去跟謝阿囡告狀了,。
“阿囡,,他欺負(fù)我!”
李商見之啞然失笑,,追上去繼續(xù)欺負(fù)初七,。
謝惟看著他們鬧騰,嘴角不由往上揚(yáng),,可心卻不斷往下沉,,越沉越冷。
那晚的事也不知她記得多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