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河湟谷地包括河西,、隴右諸州,,位于黃河與湟水之間,在唐時最為富饒,,史稱“自安遠(yuǎn)門西盡唐境萬二千里,,閭閻相望,桑麻翳野,,天下稱富庶者無過隴右”,。河湟之地本是大唐領(lǐng)土,,安史之亂后,吐蕃趁大唐內(nèi)亂無暇西顧時逐步蠶食占領(lǐng)河西及隴右諸州,,陷落后的河西唐人慘遭吐蕃貴族蹂躪,,被強迫成為奴隸種田放牧。同時強制推行吐蕃化政策,,要求唐人改穿蕃服,、學(xué)說蕃語、并赭面紋身,,當(dāng)?shù)靥迫瞬豢捌淙?,但動輒被“斷手挖眼”,殘酷鎮(zhèn)壓,,因此當(dāng)?shù)靥迫巳账家瓜牖貧w唐朝,。
見行深神情已平復(fù),凌绹便對香嚴(yán)閑道:“如此先讓行深師兄暫委屈在我處,,待他日再做計較,,明日午后我便與行深師兄回延壽村,后日正好休沐,,我便到縣中辦理茶山交割及師兄還俗落籍事宜,,還煩請方丈著人一起去縣里辦理?!鄙婕巴恋刭I賣事項,,自須雙方持地土契約簽字畫押,再經(jīng)官府認(rèn)可方可生效,。香嚴(yán)閑點頭答應(yīng),。
見兩般事項已說妥,凌绹便對香嚴(yán)閑道:“朝廷壓迫日急,,不知他日大師做何打算,?”凌绹知道當(dāng)今武宗滅佛之意甚堅,絕不肯到此收手,,之后佛門還會迎來更嚴(yán)厲的打擊,,因此也為香嚴(yán)閑擔(dān)心。
“寺產(chǎn)諸物,,均為身外之物,,無需介懷;老僧已這般年紀(jì),,一副臭皮囊而已,,再說有光王照顧,總不會沒了去處,,只是我這一寺僧眾,,總得見他們有了安身立命之處才好,。目下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?!毕銍?yán)閑道,。
凌绹知道情勢如此,卻也無可奈何,,更無力回天,,只得郁郁告別香嚴(yán)閑返回書院。從古至今,,普通人的命運從來都不由自己掌握,,在這個金字塔形的社會結(jié)構(gòu)中,下一層人的命運都由上一層的人來支配,,而最頂上的那個人則支配所有眾生的命運,,多少人的死生契闊,多少家庭的悲歡離合,,都在他的一念之間,。
次日午后,課畢凌绹便早早收拾東西出了書院,,在山腳下約好的地點見到了除去僧袍的張義潮,,見凌绹過來,,張義潮便習(xí)慣性合什,,開口道:“凌施主……”
沒等他說完,凌绹便截口笑道,,“別再稱呼別人施主了,,你已經(jīng)不再做和尚了,以后我喊你張大哥,,你就叫我的名字凌绹就行,,或者叫我桃子,朋友們都叫我做桃子,?!?p> 張義潮訥訥道:“叫桃子恐怕不妥,還是叫公子吧,?!?p> “那樣顯得也太生分了,什么公子不公子的,?!绷枥囆Φ溃案纱嘟窈笥型馊说臅r候你叫我公子,,回家關(guān)起門來就叫我桃子,?!?p> “哎,桃子,?!睆埩x潮臉露笑容,大聲喚道,。
到了家中,,凌绹給周老漢老兩口介紹了張義潮,只說是般若寺中還俗的僧人,,方丈托他來照顧的,,當(dāng)下將張義潮安排住在養(yǎng)殖場的空房內(nèi),讓他幫著做些零工,,順便來回給縣里的酒樓送點東西,,張義潮自無不允。
到了晚間吃飯時,,凌绹與老兩口說起茶山的事情來,,老兩口又嚇一跳,周老漢道:“你這事體也越做越大了,,今天一個買賣,,明天一個買賣,憑我老漢哪里弄得過來,?!?p> “無非就是花錢雇人而已,”凌绹夾起一塊肉送入口中,,不以為意道:“回頭咱家也蓋所大宅子,,再覓個管家,以后你們得學(xué)會做太爺了,,凡事都不必自己親自過問的,,吩咐管家做就行了,以后等著慢慢享清福吧,?!?p> “還是每日干些活計舒坦,當(dāng)太爺咱可當(dāng)不來,?!敝芾蠞h只是連連搖頭。
縣衙中,,凌绹尋到了孫師爺,,見四下無人,忙將一小塊銀餅子塞進了他的袖中。孫師爺做努力抗拒狀,,最終不幸失敗,,隔著衣衫掂了一下分量,嘴角便露出微笑,,卻嗔怒道:“你這是干什么,,拿我老孫當(dāng)外人嗎,憑你我的交情,,不要老搞這套虛禮,,也太見外了?!?p> 凌绹忙說明來意,,孫師爺滿口應(yīng)諾,連稱小事一樁,。唐初,,在戶籍管理和田土買賣上管理甚為嚴(yán)格,在戶籍中,,對人的姓名,、年齡、性別,、身份等均有明確記載,,且戶主身份也是按照士農(nóng)工商來劃分的,國家每三年還要統(tǒng)計核查一次,。
開元后,,由于戰(zhàn)亂頻仍,戶籍管理逐漸混亂,,出現(xiàn)大量瞞報人口的現(xiàn)象,,地方官府的戶籍檔案也多有散佚,,因此只要打通關(guān)節(jié),,補辦個戶口自是非常容易,而且這種事師爺就能辦理,,還無須告知縣令,。凌绹之前就趁機會托孫師爺將自己的戶籍落在了延壽村中,由于在書院就學(xué),,也相當(dāng)于秀才身份,,故孫師爺大筆一揮,其身份也變成了“士”,,如此凌绹便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唐朝讀書人,。
不一會兒,般若寺中的執(zhí)事僧來到縣衙,,拿出行深的度牒和茶山的地契,,見手續(xù)齊全,,孫師爺更不猶豫,在雙方的契約上用了印,,一時三刻兩樁事辦理完畢,。見事情辦完,凌绹跟孫師爺拱手告別,,回到酒樓,。
望衡大酒樓依然熙熙攘攘,兩層樓都坐滿了客人,。見凌绹進來,,劉二忙迎上去,凌绹點頭示意,,問道:“這幾日生意如何,?”劉二忙將柜臺中的賬本拿出來,道:“東家請看,?!?p> 凌绹將賬本一推,道:“這又是何必呢,,我不過一問,,又不是來查賬來了,你我是一向信得過的,,只大略說一說就行,。”
聽凌绹這么說,,劉二一副受寵若驚的神色,,指一指滿屋的客人,笑道:“天天都是如此的樣子,,好的不得了,,后廚的前頭跑堂的幾個也都忙不過來的了,我正尋思著要添幾個人手,,正說要請您示下呢,。”
“以后凡是這種事你都斟酌辦就行,,不必凡事都要問我,。”凌绹揮揮手道,。
忽然想起來了什么,,劉二湊近凌绹道:“這幾日老有人鬼鬼祟祟的往后廚偷看,我覺得似乎是要偷學(xué)咱們的手藝,要不要盯緊些,?”
凌绹沉吟了半晌道:“這種事情是防不住的,,今天防得了,明天防不了,;防得了偷學(xué)手藝,,防不住人家挖咱們的廚子,憑人家開出個高價來,,不怕沒有見錢眼開的,。既如此,干脆咱就不設(shè)防,,大大方方讓他們來學(xué),。明天你就貼出告示,咱們這里也辦個廚子學(xué)堂,,誰想學(xué)手藝,,花錢過來學(xué),咱們也大大方方地教,,如此一來,,就沒有人再偷學(xué)手藝了?!?p> 其實凌绹倒并不擔(dān)心有人偷學(xué)廚藝,,反倒是擔(dān)心開飯店的人太少,如此一來,,自家的養(yǎng)殖場養(yǎng)的豬羊賣給誰,,市場做大最終受益的還是自己,況且又兌現(xiàn)了對韋縣爺?shù)某兄Z,。想到此處,,凌绹又對劉二補充道:“要是外縣的人來學(xué)廚藝,加倍收錢,?!?p> 劉二雖然心中不情愿,擔(dān)心生意被搶,,不過既然東家發(fā)話了,,卻也無可奈何,,只好點頭答應(yīng),,又指著樓上笑道:“曾大爺三位早來了,在樓上雅間呢,,吩咐說等您來了就請上去,。”
“這仨家伙來得倒快?!绷枥囈贿呅αR著走上樓去,。
樓上雅間內(nèi),曾元裕,、李商隱和溫庭云正喝在興頭上,。其實,很早曾元裕就和凌绹談妥了,,這酒樓自己空掛半個東家名就行,,決不參與分紅,只要隨時能上好酒好菜就行,。對于曾元裕的大方凌绹自是無可無不可,,也知道堂堂刺史公子爺看不上這點小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