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氣磅礴而厚重，蕩滌著海云心中的陰霾,。
海云慢慢走在離開寺廟的山路上,，眼睛一刻都舍不得閉上。
山林間站著許多袈裟,，他們都好奇地注視海云,。
海云要進(jìn)入仙界的消息流傳甚廣，這些未能擺脫俗世俗心的人們,，想知道成為仙人究竟是怎樣的,。
他們覺得海云很像仙人，因?yàn)樗钠饔钴幇?，氣質(zhì)不凡,，但他身旁的老者就不像仙人。
老頭兒有光禿禿的頭頂，像剃度了的出家人,，遲緩漫步,，有種說不出的古怪，手腳看起來非常不利索,。
“法師,，像您這樣的人不能成仙，那樣的小孩卻能成仙,，好奇怪啊,。”
一個僧人虔誠地向住持詢問,。
“每個人都存在屬于自己的機(jī)緣,，成仙不過是千萬機(jī)緣中的一種，既不尋常,，又很尋常,。有人生下來便成為富家子弟，有人生下來就是屠夫的孩子,，還有人生下來就無依無靠,，但富家子弟可能會遭受家道中落，屠夫的孩子可能會走上戰(zhàn)場建立功勛,，無依無靠之人可能會受到高人賞識而改變逆境……人的一切,，都充滿了偶然。他能成仙,，只不過是偶然中的一環(huán),。”
住持的話叫人聽得云里霧里,，僧人用力頷首,，仔細(xì)琢磨其中真意。
“法師您閱歷豐富,，想必見過許多得道成仙的人吧,？他們究竟是怎樣前往仙界的？我只聽說仙界在世界的中心,，年輕時也曾游走四方,，可無論東南西北，哪兒都沒有仙界的蹤影,，仙界究竟在哪,？”
“嗯……修行確實(shí)不囿于山里，偶爾也得去外面走走,?！?p> “那仙界究竟在……”
“你說的沒錯,，仙界就在世界的中央，若從這邊出發(fā),，一直向北走,，大概就能抵達(dá)仙界了?！?p> “是嗎,？可——”
住持打斷他：“只是，凡人是見不到仙界的,，必須通過特定的器具方可進(jìn)入?！?p> “啊啊……是船嗎,？北方有一望無際的大海，難道仙界在海上,？我的確從未出海,，海是可怕的怪獸，它太洶涌,，就算最熟練的船夫也不敢往深處行駛,，一個巨浪就會讓船粉身碎骨?！?p> 住持理所當(dāng)然地點(diǎn)頭：“他們會乘法舟飛天,，在天上航行，最后才能抵達(dá)仙界,?！?p> 僧人用崇拜的目光看向住持，忍不住贊嘆道：“法師,，您知道的事真多,。”
“我不知道的事更多,?！?p> 住持伸長脖子，凝望海云的背影,，然后喃喃自語,。
“我以為自己很早就參透了世間?！?p> “法師,，您說什么？”
“但還是有很多東西看不明白,?！?p> 住持深深嘆口氣,，沒有理會僧人的詢問，自顧自地返回了寺院,。
*
寺院修在官道旁的樹林間,，沒走片刻，海云就踩著石階出來了,。
禿發(fā)老者走在他后面,，慢悠悠的，還沒現(xiàn)身,。
海云看到了萬山,，萬山在外面等海云。
風(fēng)吹著她的發(fā)梢,，有些凌亂,。她看起來和最初見到的時候沒什么變化，也對,，才過去短短一個月的時間,，能有多大變化？
她的臉?biāo)坪跏菹髁嗽S多,，這一路顛沛流離,，他們顯然都有點(diǎn)營養(yǎng)不良，吃飯更是有一頓沒一頓的,。但她在逐漸恢復(fù),，臉色比之前要好很多，灰色的眼眸更是閃著光,，像星辰般看向海云,。
見海云出來，她眼中閃笑,。
但發(fā)現(xiàn)海云兩手空空,，她立刻掩藏了期待，不動神色地沖著他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：“準(zhǔn)備出發(fā)了,？”
“嗯,。”
萬山仰起頭,，深吸口氣,，清了清嗓子：“感覺過了好長一段時間，我這輩子肯定不會忘記這些日子,，雖然沒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啦,。”
“我也不會忘記,?！?p> 萬山看了他一眼,，看起來不太相信海云的話。
萬山很清楚,，從今往后,，她的“一輩子”和海云的“一輩子”，就不同了,。
“你們打算怎么走,？”萬山望了望，仙師還在林中,，仿佛刻意留給他們單獨(dú)告別的機(jī)會,。
“仙師說乘法舟?！?p> “在哪,？”
“會從天上來?！焙Ｔ蒲鲱^,，很期待,，像小孩等待煙花盛放,。
“真好?！?p> “對了,，我也有東西要給你?！?p> 萬山開心地說道：“真的,？”
海云說：“你閉上眼?！?p> 萬山說：“閉上了,。”
海云從袖口取出亮著紅光的焰,，捧在掌心,。
“睜開眼?！?p> 萬山感覺面前傳來呼呼的熱,，臉頰不禁微燙。
她看到一團(tuán)通紅的東西在海云掌心躍動,，像變戲法一樣,。
“哇，這是什么,！海云,，這是什么東西,？”
她喜上眉梢，又想觸碰,，又有些緊張,，兩只手脫離了大腦，無策地胡亂舞蹈,。
“這是火啊,。”
海云眼中也盈盈著笑意,。
“是永不熄滅的火,！”
“怎么做到的？”
“你先拿著,?！?p> “會燙嗎？”
“一點(diǎn)都不燙,?！?p> 萬山接過火。
放在掌心,，確實(shí)沒有燙,，反而傳遞了一股溫?zé)岬母杏X。
“冬天可以取暖,，夏天可以除濕,，平日還能用來炒菜?！焙Ｔ频靡獾卣f道,，“只要將心意傳遞進(jìn)火中，就能改變它的溫度和大小,，你試試看,。”
“好,！”
萬山捧著火焰,。
火焰變成了火苗，火苗又倏忽成了烈火,。
海云迫切地問：“怎么樣,？”
萬山迫切地回：“太有意思了！我會永遠(yuǎn)留著它,，死后就當(dāng)陪葬品吧,！”
“別說這話，多不吉利?！?p> 兩人不禁哈哈大笑,，笑聲中有歡快，也有悲傷,。
這時,，禿發(fā)老者走了過來。
海云知道,，總算到時間了,。
“我們走嘍？”老者問,。
“嗯,，走了?！?p> 萬山收起火焰,，鄭重其事道：“再見?！?p> 海云眨了眨眼：“再見,。”
不知不覺中,，大地開始晃蕩,，湛藍(lán)的天空忽然抹上了深邃的云彩，一朵祥云在白光中漂浮,，四周的氣息逸散開來,，海云能感受到那片云朵承載了強(qiáng)大的靈氣和法力,。
云朵越來越低,，逐漸露出了真身。
棕紅的法舟飄了下來,，形制簡陋,，就像一葉扁舟。
海云環(huán)顧四周,，看到萬山融化在濃濃的霧中,，只剩蒼白的輪廓。
至于更遠(yuǎn)的景色,，完全看不清了,。
禿發(fā)老者說道：“上去吧?！?p> 海云跨步站上法舟,。
禿發(fā)老者跟上。
法舟慢慢騰空,。
海云感覺自己像浮游天地之間,。
他雙手扶住邊緣,，探頭向外看。
大地離得越來越遠(yuǎn),，人也渺小,，景也蒼茫。
萬山在底下招手：“你要成為真正的仙人,！”
海云大喊：“我會的,！”
然后在心中默默說道：一定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