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日的操場空無一人，許易瑤趕到時已比約定時間晚了一小時,。顧文遠正用接力棒戳樹上的蟬蛻,，聽見腳步聲頭也不回,，“又被你爸拽去陪他買菜了？”

　　她呼吸一滯,。重生后每周六探望獨居的父親是她最隱秘的儀式——坐三站地鐵到城南的老小區(qū),，隔著窗戶看父親在廚房煮面。前世高考前夜,，她因?？际Ю€氣讓父親送復習資料到學校，卻不知那場暴雨讓疲勞駕駛的父親被汽車追尾,。

　　“你管我,。”她彎腰系緊跑鞋帶,，護膝妥帖地裹在膝蓋上,。

　　顧文遠突然用接力棒挑起她書包側袋露出的汽配城發(fā)票，“防滑墊,？你爸那輛老車終于舍得保養(yǎng)了,？”

　　那是她昨天買的防滑墊收據(jù)。許易瑤搶回發(fā)票時,，陳光正拿著接力棒經過,。他右腿的護膝嶄新干凈，動作卻比平日僵硬,。

　　“陳光,。”許易瑤突然攔住他,，“你……要不要換到第一棒,？”

　　少年愣在原地，指尖無意識摩挲護膝邊緣,。

　　顧文遠嗤笑一聲：“你什么時候成教練了,？”

　　“第四棒沖刺壓力大，”陳光溫和卻不容置疑地后退半步,，“但我更習慣這個位置,。”

　　訓練中途,，意外來得猝不及防——陳光接棒沖刺時右膝突然一軟，整個人重重摔在跑道上,。護膝崩開,，膝蓋瞬間腫起一片淤紫。

　　“陳光,！”許易瑤沖過去時,，前世記憶如利刃刺入腦?！\動會上，陳光第四棒沖刺時因舊傷復發(fā)摔倒,，右膝韌帶永久性損傷,。后來同學聚會那晚，他本可以更快躲開失控的貨車,，或許就是因為腿傷,！

　　校醫(yī)趕來前，顧文遠已經蹲下檢查傷勢,，“你這淤青至少攢了一周,，逞什么能？”

　　許易瑤盯著陳光腿上的淤青,，想起上周訓練時他摔倒的瞬間——膝蓋重重磕在跑道上,，卻一聲不吭地爬起來繼續(xù)。

　　顧文遠從器材室翻出冰袋,，“先冷敷,，別急著揉?！彼哆^校服墊在陳光腿下,，動作熟練得不像第一次處理傷患。

　　陳光沉默地接過冰袋,，掌心被凍得發(fā)紅,。許易瑤這才發(fā)現(xiàn)他運動包內側袋里塞著止痛噴霧，瓶身標簽被反復摩擦到模糊,。

　　校醫(yī)提著藥箱匆匆趕來,，“肌肉拉傷復發(fā)，可以參賽但必須減少劇烈動作,?！彼褐幘迫嚅_淤青時，陳光的指節(jié)攥得發(fā)白,，卻一聲不吭,。

　　校醫(yī)拎著藥箱離開后，器材室驟然安靜下來,。顧文遠突然踢開腳邊的礦泉水瓶,，塑料瓶哐當撞上鐵柜：“瘸著腿跑第四棒？你是想決賽當天被擔架抬下去,？”

　　陳光低頭看著自己受傷的膝蓋,，冰袋融化的水漬在水泥地上洇開：“我能跑完。”

　　“能跑完,？”顧文遠抓起他包里的止痛噴霧晃了晃,，“靠這玩意兒撐到終點？你當自己是機器人,？”

　　許易瑤蹲下身,，指尖輕輕點向陳光膝蓋上方的肌肉群：“第四棒要彎道加速，這里至少承受兩倍沖擊力,?！彼穆曇粝褚话丫珳实氖中g刀，剖開他強撐的假象,，“但第一棒是直線跑道,，對膝蓋壓力小一半?！?p>　　陳光握緊的手頓了頓,，眼神里滿是猶豫。

　　“換到第一棒,，”她抽出包里皺巴巴的接力順序表,，“你依然能為團隊爭取時間?！?p>　　顧文遠突然把噴霧扔回包里：“聽見沒,？”不等陳光回話，他立刻扯過順序表在“第一棒”欄龍飛鳳舞寫下陳光的名字,。

　　陳光盯著表格上暈開的墨跡,，忽然想起父親書桌上的集團財報——所有虧損項目都會被這樣利落地劃掉。他不甘心地扯了扯嘴角,，“好,。”

　　夕陽把器材室割成明暗兩半,，陳光正低頭往膝蓋纏彈性繃帶,。許易瑤假裝系鞋帶，余光卻瞥見他指尖因用力而發(fā)白——那繃帶繞得太緊,，幾乎勒進皮膚,。

　　“你爸媽知道你受傷的事嗎？”她終于忍不住問,，這是她兩世來第一次窺探他的隱私,。

　　陳光纏繃帶的手頓了頓，醫(yī)用膠帶撕扯聲刺耳如裂帛,，“他們只需要看到結果,?！?p>　　她還想追問，卻見顧文遠拎著三瓶冰鎮(zhèn)可樂晃進來：“超市只剩這個了,，湊合喝吧?！?p>　　他故意把一瓶可樂貼到陳光纏繃帶的膝蓋上,，水珠順著繃帶邊緣滾落：“喝不喝？”

　　陳光沉默地接過可樂,，易拉罐拉環(huán)“咔”地彈飛,，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弧。

　　許易瑤盯著那圈繃帶,，忽然想起前世病房里滴答作響的輸液管——陳光臨終前的手腕上也纏著類似的醫(yī)用膠布,。

　　“喂！”顧文遠突然用冰可樂碰她額頭,，“發(fā)什么呆,？”

　　許易瑤拍開他的手，卻見陳光已起身收拾運動包,，晚風掀起窗簾,，遮住了陳光悄然收緊的手。

　　回到家后,，許易瑤蜷在書桌前,，臺燈光暈籠罩著皺巴巴的接力棒次表。她翻開日記本,，筆尖懸在「高三」兩個字上——距離父親車禍還有兩年,，但陳光的腿傷卻像定時炸彈。

　　10月21日陰

　　陳光的右膝腫得很厲害,，校醫(yī)說再受傷可能影響行走,。他的止痛噴霧瓶身磨損嚴重，標簽邊角卷起——至少被隨身攜帶了一年以上,。

　　顧文遠提議向負責人舉報他的傷情,，但他肯定有參賽許可證明。

　　新發(fā)現(xiàn)：

　　陳僑作為田徑特長生報名接力,，但從未出席訓練（聽說在備戰(zhàn)全國青年錦標賽）

　　行動計劃：

　　1.明天向運動會負責人申請?zhí)嫜a,。

　　2.課間與陳僑交涉，讓她跑第四棒,。

　　疑問：

　　陳光書包里那瓶噴霧只剩三分之一,，但瓶底貼著藥店促銷標簽（活動截止去年八月）——到底是誰在逼他？

　　筆尖在紙面洇開墨點,，雨聲突然密集如鼓,。她打開手機，翻出陳僑初三時發(fā)在空間里的照片——沖線時揚起的發(fā)絲像獵獵旌旗。

　　補記：

　　如果陳僑拒絕,，一定要趕在陳光起跑前,，提前守候在第三、四棒交接區(qū),，防止他再次摔倒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