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中飯的時間已經(jīng)到了，黃中光一拍腦袋說：“哎呀,，瞧我,，忘了帶你們?nèi)コ燥埩恕,！秉S中光想要將秦明二人帶到附近餐廳,，秦明溫和地說：“我就跟你們一起吃，我們?nèi)ナ程镁托??！?p> 食堂在辦公樓的斜對面，這會兒人比較少,，秦明轉(zhuǎn)到后廚,，碰到一位七十歲的老人。老人旁若無人地在剛盛好的盆子里挑肉吃,，他一筷一筷準確無誤地將肉夾到嘴里,，腮幫子不停來回嚅動。黃中光小聲透露此人正是高新加的老爺子,，每次飯點不到的時候提前先進來了,。
老爺子頭也不回地繼續(xù)輾轉(zhuǎn)于四盆菜之間,，秦明看見老爺子吃得津津有味，嘴角的油流到下巴,，閃閃發(fā)亮,，絲毫不受影響。嘗遍了每道菜后,，老爺子操起勺羹,，舀了一碗米飯，挑了一缸子的肉,，滿意地大搖大擺地與秦明擦肩而過,。
反了天了，仗著兒子是鎮(zhèn)長,，真的拿自己是太上皇,，秦明在心里想。兩位領(lǐng)導(dǎo)很不舒服地吃著這餐飯,，扒了兩口,，想著趕緊去馬鳴山查看，得趕緊阻止亂挖,。
秦明知道馬鳴山,，兒時經(jīng)常跟小伙伴在那里玩耍，上山摘野果子,，下山到旁邊水庫游泳,。只是長大后，多年沒有去過,，印象中一直山清水秀,，惹人歡喜。
秦明趕到馬鳴山東側(cè)時,，民工們都在午休,，高新加不知去向。聽人說他外甥黃利民要辦喜宴,，應(yīng)該去往城里了。平地上早已經(jīng)搭建起了一座巨大的工棚,，棚子下停著兩輛嶄新的挖掘機和一輛貨車,。每輛車車前掛著一個大紅綢，象征著紅紅火火,。
另一邊地山腳下,，一輛挖掘機正在作業(yè)，一鏟一鏟地發(fā)出哐哐撞擊石頭的聲音,，似乎正在進行一場人類和自然的對決,。秦明和白強三步并作兩步站到挖掘機跟前,，攔住挖掘機：“不許再挖了?！?p> 工人不明所以然,，從駕駛艙里探出個大腦袋，揮著手,，不耐煩地大喝一聲：“不要命了,？快走開，別攔著我干活,！”
石頭廠的準負責(zé)人王坤沖了過來,，指著大腦袋罵：“小劉，不得無禮,，他們是領(lǐng)導(dǎo),！”王坤是黃利民聘請來負責(zé)這個項目的，他以前在別的石頭廠干過,，有著豐富的經(jīng)驗,。
“王哥，我們是聽黃總的還是聽他們的,？”挖掘機上的工人停下手中的活,，小聲地問。
“他們是市里的領(lǐng)導(dǎo),，讓你停你就停,，哪來那么多的廢話？,！”王坤把他從駕駛艙里拽出來,，讓他去給秦明和白強道歉。
山上的草木已經(jīng)被挖掘機連根拔起,，凄涼地扔到一邊,，沒有生氣。裸露出的奇形怪狀的石頭像是山林留下的傷疤,，讓秦明情不自禁聯(lián)想到一個詞“皮開肉綻”,。
秦明是多么痛心疾首呀，短短二十來年,，已經(jīng)面目全非,！一股力量驅(qū)使著他，兀自沿著山路向上攀登,。曾經(jīng),，他和小伙伴們無數(shù)次沿著這條蜿蜒崎嶇的小路，一路高歌，沖向山頂,，俯瞰蒼茫大地,。
如今，馬鳴山的變化很大,，荒地比往年多,。雜草叢生，亂石林立,，秦明差點摔倒,。在山頂上俯瞰整個關(guān)西鎮(zhèn)，一條公路猶如玉帶一般貫穿其中,。關(guān)西鎮(zhèn)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，高樓平地起，小車明顯比十年前多得多,，摩托車幾乎每家一輛,，人民的生活越來越寬裕。
他還看到對面的礦山,，深灰的礦石堆成了山丘,，耳里聽到隆隆的作業(yè)聲。秦明知道,，以他的推斷,，礦山頂多還能開個十年，到那時附近的村民很有可能面臨失業(yè)的困境,。
如果現(xiàn)在及時進行規(guī)劃,，說不定還有挽救的局面。他真替澤宇村捏了一把汗,，他想起劉淑敏的報告中提到利用馬鳴山的特色和土地流轉(zhuǎn)政策,，搞集體經(jīng)濟多元化產(chǎn)業(yè)，心中的疙瘩似乎找到了一種解藥,。
半個小時候,，秦明下了山。山腳下圍觀著一批附近的村民,，他們聽說市里的領(lǐng)導(dǎo)下來視察,，便端著家里的西瓜、涼白開,、綠豆湯,，恭候在山腳下。村民見到秦明嘰嘰喳喳,，急迫地訴說農(nóng)村的各種難處。
“這兩年都沒有發(fā)青苗費了，往年每家還能發(fā)三千來塊,，現(xiàn)在不知道為什么,，一分錢都沒有?！币粋€脖子上掛著一條白毛巾的老農(nóng)攤著手掌,，表示無奈。
另外一個中年農(nóng)民抱怨說：“我們沒日沒夜地在礦上拉礦,，收入?yún)s是逐月減少,，一個人的工資養(yǎng)不活全家人?！敝心贽r(nóng)民還伸出自己的手掌,，讓秦明看他手上的老繭和血痕。
人群七嘴八舌地應(yīng)和,，有人還說：“年輕人沒有地,，沒有工作指標，只能在家里混,。青天大老爺,，你要幫幫我們，給他們安排工作,?！?p> 秦明讓白強把農(nóng)民反映的問題全部記錄在記事本上，然后吩咐白強回去盡快聯(lián)系相關(guān)干部,，召開關(guān)西鎮(zhèn)相關(guān)工作的會議,，落實老百姓的訴求?！袄习傩盏氖戮褪俏覀冏约旱氖?！”秦明安撫了會兒鄉(xiāng)親們，準備打道回府,。
半路上,，秦明遇到了堂兄劉振華。劉振華戴著一頂草帽,，額頭上滿是大汗,，胸口的襯衣僅扣著一個扣子，黑色蜷曲的胸毛若隱若現(xiàn),。他低著腦袋,，快速地走向澤宇村。
秦明讓助理停下車子,，車子正好停在了劉振華身邊,，嚇了他一跳,。劉振華抬頭準備破口大罵，“你——”罵人的話吐出一個字又吞到了肚子,，見是堂弟秦明,，臉上立馬露出笑容。
哥倆雖然不經(jīng)常在一塊兒,，但是見了面卻好得似一個人一樣,。秦明叫了一聲：“哥——”劉振華驚訝地問：“小明，你怎么在這里,？到家了怎么不通知我一聲,？“
“我到這邊辦事，剛辦完準備往回走,?！鼻孛髡f。
劉振華拉住秦明的胳膊：“走走走,，難得回家一趟,，跟哥回家喝一口?！?p> 秦明拗不過劉振華,，讓白強先回去，自己去堂哥家聚聚,。秦明想先去街上買些禮品,，看望大嫂和孩子們。劉振華拉住他：“跟我客氣什么,，走走走,，別啰嗦了，回去讓你嫂子給你做兩個下酒小菜,?！?p> 劉振華屬于那種大男子主義的人，他說的話不容別人分辨,。他拉著秦明就往村子中央走,，一邊走一邊費力地扣上紐扣。秦明開玩笑地說：“哥,，你該減肥了,，你瞧你那肚子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