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州漕運(yùn)碼頭,。

　　蘇州與揚(yáng)州差不了太多，作為江南重鎮(zhèn)之一,，富庶與文化之鼎盛在大夏也是屈指可數(shù)之地,。

　　碼頭人群絡(luò)繹不絕,，香菱時(shí)不時(shí)的掀開馬車上的簾布,，悄悄的看著繁雜吵擾的平民百姓,。

　　“香菱,，等會你先回家,，我與洛九先去書院,，如果晚上太遲你就先用飯，不必等我,?！?p>　　陳洛閉著眼，歪在香菱雙腿之上,，身上的香氣沁人心脾,。

　　“知道了……爺記得早點(diǎn)回來……”

　　似乎聽到陳洛不能和她一起返回家中，語氣中含著一些失落,。

　　陳洛睜開眼,，看著香菱的青絲與白皙的下巴，扭動一下身姿,。騰出右手輕捏了一下香菱的臉頰,，觸感細(xì)膩，寵溺得說道：“一會就回來了,，我要和老師談?wù)撔〇|西,。”

　　“好,！”

　　感受到陳洛的寵溺,，香菱羞紅的笑著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被捏著的臉頰上還有著幾分緋紅,。

　　隨著外面的聲音漸漸匿去,，也越發(fā)靠近汾陽別苑，這里就是陳洛的家,，也是姑蘇陳氏的祖宅,。

　　汾陽別院臨近寒山寺,，所以山下香客雖多，但是也不似碼頭嘈雜,。

　　馬車停下,，目送著香菱回府。陳洛對著馭馬的洛九道：“去書院……”

　　洛九在外面嬉笑道：“好嘞,，少爺你坐好了！”

　　失去了香菱,，陳洛頓時(shí)感到車內(nèi)的振動增添了些許,，對于古代路況和交通工具有些不滿。

　　索性寒山書院與汾陽別院不遠(yuǎn),，不然陳洛寧愿步行過來,。

　　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(shí)間，馬車也停了下來,，就聽見洛九的聲音響起,。

　　“少爺?shù)搅耍@一路沒香菱難熬吧,，嘿嘿,！”

　　在洛九的攙扶下，陳洛出了馬車,，整理了一下衣襟,，沒好氣的看了眼壞笑洛九。

　　“大概一兩個時(shí)辰便會出來,，你去休息耍耍吧,！”

　　“好嘞！”

　　洛九撣了撣衣塵,，上了馬車嬉笑的離去,。

　　寒山書院同寒山寺相壤，都位于蘇州城西閶門,，書院幽深辟遠(yuǎn),，門外也沒有書童，這里說是書院,，不如說是言希先生開設(shè)的私塾,。

　　寒山書院弟子不多，加上陳洛大概也只有數(shù)十人,。

　　開壇授課都是一起,，只有經(jīng)過考試，與言希先生同意,，才能與之同席交談學(xué)習(xí),。

　　雖然一年沒有回來,，但是小路還是記得尤為清楚。

　　走在青石小路上,，遠(yuǎn)遠(yuǎn)便迎來了一位風(fēng)姿盎然,，神采飛揚(yáng)，不過貌似比之前胖了許多的少年,。

　　“子川,，可算是把你等來了！先生等你許久了,?！?p>　　陳洛看來者是自己好友，遂哈哈笑道：“友達(dá),，這一年看來你胖了不少啊,。”

　　芮庭多,，字友達(dá),，是言希先生的長孫，今年不過十一歲,。

　　這表字還是央求了多日,，好在言希先生也不古板,，終是給他取了,，以方便與陳洛他們交談,。

　　“胖是福，你這輩子是不懂了,，瞧瞧你,，再說了當(dāng)今男子尚以腰圓背厚,，面闊口方為榮，子川你也只能望而心嘆了,。”

　　芮庭多搖頭晃腦,，毫不在意的笑著向陳洛解釋道。

　　陳洛也笑著,，拍了拍芮庭多的肩膀,，道：“速與我見先生吧,！”

　　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,，兩人追逐嬉戲,，很快便來到言希先生院前,。

　　“爺爺,，子川來了！”

　　芮庭多在院外高聲呼和,，陳洛對此也見怪不怪了,。

　　一道中平渾厚的聲音從院內(nèi)傳來,，“進(jìn)來吧！”

　　直至院內(nèi),，就見一鶴發(fā)童顏，保養(yǎng)極好的老者坐著石桌上,，托著翠竹杯子品著茶,，怡然自樂,。

　　陳洛俯身一禮,，恭敬道：“見過老師,！”

　　陳洛并沒有行跪拜之禮，是因?yàn)檠韵Ｏ壬夭幌矚g跪拜之事,。

　　“坐,?！?p>　　言希先生淡淡的說了句,，指了指面前的石墩上,，讓陳洛坐下，門外的芮庭多也并未進(jìn)來,。

　　“這一年高了也瘦了,！”

　　言希先生打量著面前的少年，匆匆一年而別,，變化甚大,。

　　此刻的陳洛就連氣度也沉穩(wěn)下來，不似先前那般跳脫,。

　　“這一年揚(yáng)州之行,，對于鹽政可有何想法？”言希先生直視著陳洛,，平穩(wěn)樸素感慨道。

　　陳洛聽著言希先生的問答,，捧著手中的茶茗，不似在林如海面前那般拘謹(jǐn),，雙腿自然叉開,，左手按著膝蓋。

　　言希先生心中剛夸一次,，就瞧見陳洛這般姿態(tài),，無奈搖搖頭，好在陳洛再沒有多余的動作,。

　　旋即聽著陳洛苦笑道：“今日方知往日不過異想天開,，這為官之道在用人，知人心,，何其難也,。

　　法令不能上行下效，鹽商與小吏官員茍合,，江南幾乎成為甄家與鹽商的一言堂,，若不是林師與賈家有幾分關(guān)系，想來早已累的油盡燈枯,。

　　縱是林師有著赫赫抱負(fù),，身邊也無幾個可用之人,，病體殘軀挑燈理折,，可悲可嘆?！?p>　　言希先生扭頭側(cè)看山林盡染紅,，眺望遠(yuǎn)方，唏噓道：“朝堂新政勢在必行,，也不知道如海能不能熬到那個時(shí)候,！可惜了！”

　　“先生這是何意,？”

　　陳洛不解道,，趕忙聞訊,。

　　言希先生并沒有回答,，只淡淡道：“告訴你也無濟(jì)于事,，你改變不了如海的處世之道,，否則他也不會這般辛勞?！?p>　　又低頭看向陳洛,，喃喃道：“我與你說得不多，只需記住我先前與你所說之事,。

　　回去把你在揚(yáng)州所見所聞做個匯總條陳,，你到神京后再找人寄給我,，我需要看一看,，如此你在寒山書院的課業(yè)也正式結(jié)束了,！

　　對了，如海有沒有囑托你入京做什么事,？”

　　陳洛訝異地看著老師,，奇道：“老師怎么知道？”

　　言希先生淡淡的笑著,，默默地點(diǎn)著頭,，笑的讓陳洛也寫不明所以,。

　　言希先生又未回答，接著說道：“既如此，你若是去了神京后必然會見到賈政,，他向來酷喜文人墨客,，你須得介紹師承,。

　　不久后就是年節(jié),，榮國府那賈政讓你授學(xué)或者其他之事所求，你皆可以應(yīng)承下來,！

　　當(dāng)然這件事發(fā)生最好,，若是沒有的話我會派人安排你一些其他事情,。”

　　陳洛一頭問號,，一點(diǎn)都不明白，似乎老師有很多事情沒對他說明,，而且為什么要和賈府牽扯這般多,。

　　“老師,，這榮國府可不是好相與的地方,?！?p>　　他是知道這府內(nèi)的問題的,，能不搭上關(guān)系就不錯了，怎么還要往上靠,。

　　先生也不是貪慕權(quán)貴之人，否則也不會不理朝廷征召,。

　　“你似乎知道很多？”

　　聽到言希先生的反問,，陳洛遲疑的干笑了幾聲，賈府如今他尚未接觸,，說些驚世駭俗的話相當(dāng)不妥。

　　但面前這位老師是自己父親推薦的,，這幾年對自己很好,，他相信父親、二叔和自己的眼光,，又想問清楚究竟是為什么,。

　　還沒等陳洛開口,，言希先生捋著白須笑著說道：“你既然知道一些,，那具體的原因我就不說了,，你也別問什么,。

　　如今聽為師的就是了,，還能害你不成,，有些事等你以后進(jìn)士及第，有資格參與政事后我自會告訴你,。好了,，今日我也不留你了，北上神京宜早不宜遲,！”

　　陳洛：“......”

　　這趕鴨子上架的趨勢,，讓陳洛摸不著頭腦,。

　　書院匆匆五載,，陳洛十歲來到言希先生膝下,，先生敦敦教誨宛若昨日,。

　　聽著言希先生有些訣別的話語,，陳洛連忙站起身來,，有些哽咽,，希冀的看著言希先生,。

　　本來還想與老師長談,，看來老師并沒有這個打算，就叮囑了一下,，和他單純的見了一面。

　　“子川,，走吧,！切記為師之前的話語，這世道現(xiàn)在還須藏愚守拙,，不可鋒芒畢露,，否則為禍不久已。

　　縱是你與當(dāng)今圣上有著幾分香火情,，也保不住你,，歷來黨爭與變法伴隨的殺戮何其兇也,！”

　　言希先生似乎意猶未盡,，便揮袍作別,。

　　看著陳洛眼角微微濕潤，有著幾分濕紅,，言希先生笑罵道：“癡兒,，又不是生離死別，何故作小女兒之態(tài),?！?p>　　“哎……老師！子川告辭……”

　　陳洛知道言希先生說一不二,，這般打算必有其深意，只好與老師辭別,。

　　轉(zhuǎn)身離去時(shí),，陳洛還有幾分不舍得看著恩師,，這一別也不知道幾年后才能再相見,。

　　風(fēng)未起,，但心中卻愁云漂泊,，不知去往何方,。

　　院門外,，陳洛再次與芮庭多作別，兩人短短交談,，驟然離去,，難免有幾分不舍。

　　看著陳洛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中,，芮庭多隨即進(jìn)入園中,，怔怔地瞧了一眼言希先生。

　　言希先生舉起竹杯,，看著風(fēng)中依舊挺立的竹林,，向著揚(yáng)州方向一禮，旋即揚(yáng)出空中,，然后目光朝向北方,。

　　似是透過天際，自囚于姑蘇,，這么多年過去了,，也不知京中舊友安康否。

　　忽的竹林微舞,，口中喃喃道：“起風(fēng)了,，也不知今后又要有多少血雨淋下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