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安鎮(zhèn)
這是一個平靜而幸福的地方,。
冬暖夏涼,一年四季似乎都一個樣,,有山有水有林有田,。人們?nèi)粘龆鳎章涠ⅲβ刀钟崎e,,一天天只是柴米油鹽醬醋茶,,剩下的不過些鄰里間雞毛蒜皮的小事。
在這里,,物產(chǎn)豐富,,糧食年年有余。四季氣候宜人,,少有天災(zāi)人禍,,生活安穩(wěn)而平靜。
倘若在這里過完一生:出生,、童年,、成人、結(jié)婚生子,、暮年,、死亡??刺柹鹇湎?,看花開花落,看潮漲潮退,,似乎,,也不錯?
正是春光明媚,鳥語蟲鳴之中透漏出勃勃生機,。田地里冒出新芽,,老人們閑坐門前,于暖陽中談笑風(fēng)生,,不時聽到孩童的嬉鬧聲從遠處傳來,,是那么歡樂,充滿活力,。
但若有人細心觀察,,就會發(fā)現(xiàn)很多人神色中都有些不自然,是壓抑,、煩悶,,或是沉郁?
再看看這個鎮(zhèn)子吧。安福鎮(zhèn),,一千零五十三戶,,一共四千一百六十三人。鎮(zhèn)子?xùn)|面,、南面臨海,,放眼望去無一塊陸地,,哪怕是一座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島!西面是一片茂盛的叢林,,里面古樹參天,,猛獸毒蟲遍布。北面緊鄰叢林的是一面懸崖,,高不過百余丈,但懸崖后是蒼茫群山,??傊@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凈土,,亦或是“囚籠”,。
這下,我們能明白人們?yōu)槭裁床蛔匀涣税???v然未知與變數(shù)容易讓人望而止步,但從一出生就直接看到死亡的日子又有什么趣味呢,?生活總需要些不同,,需要一些風(fēng)險與挑戰(zhàn)。
這里的人不需要擔(dān)心生存的壓力,,但又與籠子里的金絲雀何異,。這是天堂,也是囚籠,。
劉福,,二十歲,一個普通人,。身高中等,,相貌平平,是一名農(nóng)民,。實際上安福鎮(zhèn)里大多數(shù)都是農(nóng)民,,剩下的不過一些鐵匠、木匠,、石匠,、酒匠以及醫(yī)者。另外,,幾乎每家每戶都會有人打獵,、捕魚。
劉福家五口人,,父母健在,,四十出頭,,還有一位二十三歲兄長和一名十六歲的妹妹。
在安福鎮(zhèn)里,,十五歲之前都算是童年,。父母不會那么嚴格,平日里言傳身教,,教孩子一些風(fēng)俗禮儀,,也就農(nóng)忙時需要幫家里提提水、送送飯,,剩下的時間大可以放飛自我,。但十五歲之后,男孩就要正式“繼承家業(yè)”了,,學(xué)種地,、釀酒釀醋、打獵……直到二十歲成年之后,,方可自立門戶,。女孩也是一樣,不過學(xué)的東西不同,。
劉福今年就剛成年,,到了可以成家的年齡。一般來說年輕人都會迫不及待的建立新家庭,,很多人剛成年就結(jié)婚了,。但劉福心里就絲毫無此種想法,因為他心里有一種念頭:他想離開這個地方,。
毫無疑問,,人和人之間的差異是明顯的。高矮胖瘦各不相同,,美丑各異,,但最主要的差異在于性格。沒錯,,性格,。性格往往影響人的行為、思維從而影響人的一生,。而劉福是一個敏感的人,,或者說是敏銳。敏感的人總是更能觀察到一些細節(jié),,或是體會到一些情感,。
劉福從小或者說從記事起就反復(fù)反復(fù)聽到一句話:不要出鎮(zhèn)子。不要出鎮(zhèn)子,。不要出鎮(zhèn)子,?!盀槭裁矗俊?,當他問父母時,,得到的只是沉默,眼神中似是悲哀,,又有一絲憐憫,。
在十幾歲時,當劉福和伙伴又一次在鎮(zhèn)子邊緣追逐時,,他忽然明白了,。看著那無比熟悉的鎮(zhèn)子,,看著那海,那林,,那高聳的山,,他知道了。根本出不去,!
從那以后,,他的腦子里就一直回蕩著一句話:根本出不去。出不去,,出不去……他努力想把這句話從腦子里轟走,,把它粉碎,他用未來的美好生活麻痹自己,??伤霾坏健_@句話就像一個幽靈,,纏著他不放,,在深夜、在午后,、在剎那時的寂靜,,他都能聽到這幽靈的低語。只有在無比疲憊,,在瞬時的瘋狂,,他才能有片刻的安寧。
終于有一天,,他忍不住了,。他在一天夜里,一個星光璀璨,、月光如水的夜里,,對父母說:“我想出去,。”父母無言,,在久久的沉默之后,,帶著他到了鎮(zhèn)長家。他看到了一本薄薄的書,,記錄著所有出去的人:
劉安慶,,李方,陳丁,,李吉,。西出,無歸,。
劉力,,王明,張浦,。東出,,無歸。
李長安,,李山,,李楊,張白,,張飛,,張大虎,張葉,,楊木,,趙晨。北出,,無歸,。
王吉,劉記明,,陳坤,。南出,無歸,。
……無歸
……無歸
無歸
無歸
無歸
共一百六十人,,無一歸來。
劉福沉默了,。那晚他一夜未眠:
“在這里度過余生,,不也挺好嗎?挺好嗎,?”“無歸,,無歸,,無歸”
“娶妻,生子,,生活,,死去,還可以吧?”“無歸,,無歸”
“出不去,,但有山有水,吃穿不愁,,不也挺好嗎?”“無歸”
“挺好,,哈哈?!薄巴?,呵呵”
“挺好……”劉福平靜的睡了,這一覺像小時候一樣香甜,。
幾年后,,那書又多了一條。
劉福,,西出,無歸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