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有時候命運就隔著一層灰
被圓山人轟傳了很多年的傳奇故事是這樣的:
一個胡建人帶著兩千塊錢到了圓山,,準(zhǔn)備開礦,。
那些年,,為了發(fā)展經(jīng)濟,,很多地方都放開了采礦業(yè),。
不但當(dāng)?shù)卮迕窦娂娺M山采礦,,一些外地人也蜂擁而來,。
圓山周邊的幾個鎢礦比較集中的山場,,不時傳出誰又爆出涌貨(當(dāng)?shù)卦?,指礦洞里采出了富礦,。)
那個胡建人本來是在當(dāng)?shù)厥争Z毛鴨毛爛涼鞋,順便賣點雜貨的貨郎,。
幾年來靠著這一點一滴的收獲,,積攢下了一筆錢。這邊看著很多人采礦的瘋狂場面,,按捺不住了,,撂下貨郎擔(dān),也一頭扎進了山里,。
請了幾個工人,,看著一條礦脈就下手了。
鎢礦的礦脈是白色的,,順著山勢,,斜斜地一直通向山底,。
出頭的地方有時會有些零散的白石塊,就是石英石,,鎢礦就伴生在其中,。
胡建人運氣還算不錯,找到的那條礦脈有一掌寬,,也在露頭石里敲出了一點油潤的綠散石,。
找有經(jīng)驗的老礦工看了,說,,那就是條好苗子,,應(yīng)該會有好砂子。
當(dāng)?shù)夭傻V的人流行一句話:“一洞富,,一洞窮,,一條苗子覷到蒙?!?p> 說的就是,,沿著礦脈打礦洞,運氣好的,,也許就遇到礦帶,,甚至礦窩,一個礦洞就富了,。
而運氣差的,,一個礦洞掘進了十幾米甚至幾十米上百米,一粒鎢砂都看不見,。
數(shù)百米的礦洞是沒有的,,沒有誰有那么大的家門,能填的起數(shù)百米的礦洞,。
至于“一條苗子覷到蒙”,,說得就是,哪怕再有經(jīng)驗的礦工,,再怎么仔細(xì)瞧,,把眼睛都看蒙了,也沒有完全的把握看出哪一條礦脈是有貨的,。
那就是隔著石頭層蒙的,,盡管這蒙也有多年經(jīng)驗的加成。
而開礦的成本是極高的,,每一寸都得用工業(yè)*藥炸開,,才能掘進。
夾著礦脈的往往都是極為堅硬的青石,,如果只靠手工用鋼鑿一錘一錘地硬撼,,那要想富,,只能說,你想多了,。
鑿點零星礦砂換些家用補貼,,在當(dāng)時來說,算得一個不錯的選擇,。
你若是正好蒙頭鑿到了一個礦窩,,那恭喜你,這一年會過得寬松許多了,。
蘇小明就是靠著老爹這些年來,,一錘一錘從礦洞里鑿下的鎢砂換來的錢交學(xué)費、生活費,,才讀下這三年師范來的,。
若想真正采出點成果來,甚至想著富甲一方,,那還就得用工業(yè)*藥懟上去,。
所以,采鎢砂真是一個投入很大,、危險性也很高,,當(dāng)然,運氣好回報也很高的行業(yè),。
后來,,隨著國家對安全生產(chǎn)的重視日漸提高,私人采礦,、尤其是個人單打獨斗式的采礦就銷聲匿跡了。
胡建人花了半年的時間,,把礦洞掘進了一百來米,,手頭的錢也花光了。
絕望之下,,他把請的幾個工人遣散了,,又進了洞里,默默地坐了許久,。
據(jù)說,,附近撿零砂的人見他一個人進了礦洞許久不出,還擔(dān)心了好一陣,。
質(zhì)樸善良的山里人走到洞口喊了一嗓子,,聽到他在里面悶聲悶氣地應(yīng)了一聲才走開。
又過了半天,,眼看著太陽在圓山河的對岸墜下了山背,,胡建人才從礦洞里出來,,背對著礦洞站了一會,曲曲彎彎的礦洞深處傳來一聲悶響,。
一股氣浪吹了出來,,吹晃了洞口垂下來的幾株吊茄子的枝條,也吹動了胡建人襤褸的衣襟,。
真正的男人,,不會回頭看爆炸的煙火。
胡建人這時候也沒有回頭,,只是有些蕭瑟地拎起包裹下山,,應(yīng)該還趕得上最后一趟出城的班車。
至于搭建在一棵老楓樹下的窩棚,,自然是不去管它了,。
也許會有撿零砂的人中午在那里歇個腳,直到有一天被風(fēng)雨侵襲,,破碎倒塌,。
其實這些都沒有變成現(xiàn)實,因為兩天后,,當(dāng)那個胡建人沮喪地回到家,,大概在尋思著找個其它來錢的門道時,有一個撿零砂的人真的來到了那個窩棚,。
只不過,,他沒有歇腳,而是推開歪歪扭扭的木板門,,探頭看了一眼,,覺得還是有點熱,就往十來米外的礦洞走去,。
有經(jīng)驗的人都知道,,夏天的時候,礦洞里比外面涼了許多,,只穿一件衣服的話,,在十幾米以上的礦洞深處,甚至?xí)涞闷痣u皮疙瘩,。
撿零砂的那個人姓呂,,叫呂頌,是魔都人,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(xiāng)那會到的圓山,,后來就娶了當(dāng)?shù)匾粋€李姓女子,生下來一個女娃。
也不知道什么原因,,知識青年返城的時候,,這人就留在圓山了,沒有回魔都去,。
平日里老婆也疼他,,下地干活的時候,總是怕他曬了累了,,愣是把自己一個女人當(dāng)男人用,。
他一尋思,看到那么多人進山采礦,,也備齊家伙事,,一個人就進山了。
在本地生活那么些年,,自然也是能辨認(rèn)鎢礦的,,只是出礦多的所在人也多,他不稀得和別人搶位置,,東走西走就來到了胡建人拋下的那個礦洞,。
要說這人也確實把家伙事備得齊全,連電石燈都準(zhǔn)備了,。
一般撿零砂的都是不進礦洞的,,會進也只是在光線還好點的洞口瞧瞧看看,敲敲打打,,所以是不會備電石燈的,。
而呂松他老婆怕他會吃虧,連電石燈都備齊了給他,。
呂松慢慢向礦洞里走去,電石燈頂上的旋鈕擰得有點開,,所以頂罐里的水往電石罐里滴得也就快,。
電石遇水發(fā)生化學(xué)反應(yīng),生成乙炔氣體,,從燈嘴里噴出來,燃出淡藍(lán)色的火苗,,發(fā)出“嘶嘶”的聲音。
就著燈火,,呂松一直走到了礦洞最深處,。
撿一塊平整點的石塊坐了下來,掏出布包里的鋁質(zhì)飯盒,,就吃起午飯來,。
頭頂上還有石壁上滲下來的水滴,,一點一點滴落下來,發(fā)出滴滴答答的聲音,。
呂松慢慢吃過了飯,,看到滲水滴落的地方已經(jīng)積了一個小水洼了,,就走了過去,把飯盒洗干凈,。
順手把水往旁邊的一堆亂石里潑了半盒水,。
水一潑下去,一片漆黑的石塊在灰塵被洗干凈之后,,在電石燈淡藍(lán)的火焰映照之下,,閃閃發(fā)亮。
呂松在偷偷叫上妻子,,花了三天把礦洞里的鎢礦全運回家去之后,在街上的酒館里,,無數(shù)次地把這段經(jīng)歷描述得淋漓盡致,、無比詳盡。
這段經(jīng)歷也在經(jīng)過加工,、潤色之后,,成了圓山人嘴里風(fēng)一樣的傳說,一直到呂松離開了圓山。
是的,,呂松在把礦洞里運出來的一噸多鎢礦運出來賣掉之后,,在圓山街上風(fēng)光了一個多月后,忽然有一天就不見了,。
他老婆急得四下里打聽,,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去向?;氐郊依?,翻看存放存折的木箱,卻不見了存折,,只留下兩百多塊錢,,里邊還夾著一張紙條。
紙條里就一句話,,不要找我,,你和呂玲好好生活。
他老婆抱著女兒呂玲,,母女倆哭成一團。
好像還有去魔都找過,,但回來后,,母女倆都緊閉嘴巴,再不提呂松的名字,,呂玲也改名叫李玲了,。
而呂松進山就在后天。
因為蘇小明忽然想起來,,自己從街上回家的時候,,就看到胡建人落寞地上了班車。
既然這樣,,那明天就必須進山,,反正那個傳奇的礦洞后來自己也去瞻仰過,地點記得無比清楚,。
反手一掌拍在阿非肩上:
“好,!那就明天一起進山!”
忽然就覺得額頭的傷口也沒那么疼了,。
劉楊非看著忽然興奮的蘇小明,,撓了撓后腦勺,緊走幾步,,趕上了忽然加快了腳步的蘇小明。

眼前伽藍(lán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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