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知子于花落,，但愿得所歸,。”
醉漢情意滿懷，舉起酒杯問候天邊的友人,。雅致未盡,，他又俯下身子,，嗅嗅艷紅的牡丹,，才覺出些許醉意。
“嗝,，飽,，今日暫且如此，不能耽擱娃兒們的早課......”
男人將青衣蓋在身上,，落枕玉石,，享受著下面?zhèn)鬟f出來的清涼。
那陣晚風(fēng),，吹得樹葉沙沙,、花草搖曳，湖面泛起的陣陣微波與光影交織,，倒映出天邊的色彩,，原來已是晚暮。
大概這個時候,，村外的棲鳳山會傳出一聲啼鳴,，鳴聲踏著悠云回到此處花海。隔遠(yuǎn)看,，群艷之中竟然站著一名女子,，笑容莞爾。她伸過手,，捏住一只蒲公英的花瓣,，眼神中流露著深情。
無娃子記憶中的仙女是先生描繪的那樣,，瘦臉細(xì)腰,、兩腿修長，婀娜多姿外加一身輕衣。他曾一度懷疑老人的品味,，直到今天遇見這名女子，才覺出先生的博學(xué)來,。
小孩子好奇心頗重,，但對美的事物向來不會點評，他眼中的女子,，在蒲公英雨中,，將雙手?jǐn)R置胸口，那一對鑲嵌著血蓮的銀手鐲,，被霞光燒的火紅,。閉合清眸，她好像在宣誓,、在祈禱,，更像是在等待。
第二聲啼鳴響徹了整個村落,，卻依舊無人察覺,。無娃子不知道，這是鳳鳥的叫聲,，聽聲音非常的清脆,，嘹亮，宛如一段動聽的神曲,，但隱含在曲音下的凄涼和愁緒,，又有誰人知呢？
“老師,，醒醒,，醒醒！”男孩對著醉漢拳打腳踢,，廢了好大勁才將他叫醒,。
“小混蛋，去去去別煩我,！”
“等等,，老師我告訴你，白天那個仙子她剛剛出現(xiàn)了,，就站在牡丹花的中央,！”無娃子堅定道。
“仙子,，哪來的仙子,？”
醉漢側(cè)身瞧了瞧平靜的花海，甚至不見一只飛蟲走過，頓時心生厭煩,，想要弄死身前的小娃娃,。戒尺從袖口滑落，在這塊黑木中央清楚的刻著“自律”兩個字,，意思是教育別人同時規(guī)范自身,。
“黑尺！”連大學(xué)士都忌憚的東西,，更別說眼前的毛頭小子,，無娃子被嚇得鬼哭狼嚎，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娘親父親,。
“哼,，讓你不老實！”
“無娃子,，別整天在那白日做夢,，這仙人可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，當(dāng)年要不是老子運氣好,，偷到了南凰族的寶貝神蛋,，這一生也難有仙緣！”醉漢收回戒尺,，負(fù)手而立,，擺出一副正經(jīng)人的樣子。無娃子知道,，那都是裝的,，眼前這位先生不過是個說書的窮命鬼，指不定哪天就沒了飯碗,。
“您不是仙人吧,？”
“不是啊?！蹦腥藬[手道,。
“嘁！”
“村長說,，他雞圈里的家伙們快餓死了,，這個月要扣你工錢，倘若再玩忽職守,，便將你趕出村子去,。唉......”
“喲，壞了壞了,，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,！”醉漢拎起鞋拖,，趕忙朝山下跑去。
“老師,，少喝些酒,，別忘了明日的早課！”
“人小鬼大,！”
我慕山上的流波亭是醉漢居住的地方,，其正下方，半山腰處有塊凸出去的角落,，在那兒種著一片楓葉林,。順著一條彎折的小路,，很快便能趕到,。
醉漢提上鞋子，放緩腳步,，呼吸著林間空氣,，品嘗著春的味道。春天的楓葉是翠綠的,，五角鮮嫩,、倒影成蔭，可比那些普通樹葉漂亮得多,。它也和其他植物一樣,，散露出勃勃生機(jī)，像春日間的雅客,，不管身居何處都是端莊大方,，氣質(zhì)獨顯的。
而暮時的楓葉林稍染輕紅,，類似于初秋時分的晚景,。有些時候，為了塑造落葉的氛圍,，男人還會刻意地?fù)u晃樹干,，等到地上鋪滿楓葉才肯罷休。
踏上竹溪橋,，醉漢丟掉腰間的酒壺,，獨自扶著欄桿發(fā)呆。村長曾告訴過他,，這片楓葉林由火之子親手栽種,，每到盛秋，綠楓林變換成紅楓林,，那些漆紅的枝葉跟隨季節(jié)飛舞,、飄落,，村民們都會來到此處欣賞美景，同時緬懷那位逝去的仙人,。
“火之子......我慕,？”
“嘿，我在這兒,！”
醉漢心頭一緊,，環(huán)視四周卻仍舊不見那少年的身影。不管男人說什么,、想什么,，只要身處林中，總能夠聽到那個聲音,，仿佛它已經(jīng)溜進(jìn)了腦海,，無法磨滅。
“呵,，又是幻覺,。”
就在這時,，男人的胸前有紅光閃爍,，取出來看，居然是一只鳳翎,。鳳翎自下而上燃燒著凰火,，最終在火焰的雕琢下變成一只精美的發(fā)簪。
“這只銀色簪子好生眼熟,！”
“喲,，這顆紅珠子真亮堂，想必能值不少錢,?！?p> 男人本就蓬松的頭發(fā)越撓越亂，他也不記得何時將此物放在身上,，又或者說誰送給他的,，難不成是哪家姑娘瞧上了自己，提前許下嫁妝,？醉漢自嘲了一番,，便隨手將那銀色簪子丟進(jìn)水里，任其漂游,。
“下山尋處好人家吧,！”
隨后又是醉漢的獨白時間，他喜歡與這天地山水,、林間花鳥講話,，日子過得久了,，也逐漸和大家一樣把自己的醉話當(dāng)成瘋言瘋語，純粹圖一樂呵,，聊至深夜,，都不舍得與這里告別。
等男人推開房門,，正巧發(fā)現(xiàn)村長叼著那細(xì)長的煙桿兒,，待在爐邊候著他。后者打量起門外的乞丐,，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干凈地兒,，好在他手里的書本保存完整，否則老漢決不輕饒,。
“大男人家跟個閨女似的羞著臉,，不害臊，你不會真把破亭子當(dāng)成是家了吧,？”老漢輕嘆道,，又猛地吸了口漢煙,，吐出心中的不快,。
“哼哼，啥時候你死在里面,，都不會有人替你收拾,！”
“不是還有村長您嗎？”
男人瞥見桌臺上熱乎的米粥,，心里滿是感動,，轉(zhuǎn)念一想，幾日來只有斤兩酒水入肚,，好饞這些吃食,。他從村長手里奪過粥碗，將兩塊大白饅頭塞進(jìn)懷里,，便躲到一旁去,。
老漢見狀，也是無話可說,，扣去煙頭里的粉灰,，又重新捏上了一撮。
“今天三媳婦兒跑我這來訴苦,，整日念叨那根破爛叉子,，真讓她煩死，我猜定是少文小子給偷了去,，不知又藏哪了,?！?p> “什么破爛叉子？”
“一把簪子,，銀色兒的,。”
“......”
男人這才記起,，三嫂嫂經(jīng)常戴著那只銀簪出門,，幾時還曾跟他炫耀過，說是火神大人降臨人間賞賜給她的,。不過,，除了張三娘，村里人都清楚那只仿品在大城里隨處可見,，值幾兩錢罷,。
“怎么，噎著了,？”
“沒......沒......”男人不禁懊惱,，自己怎就犯渾將銀簪丟進(jìn)了水里。
“明天我去盤問盤問少文,，興許是落在亭子那邊了呢,？”
“可再好不過！這事兒我懶得管,，你要愿意管,，隨便！”老漢噓噓一笑,，三媳婦兒的怪脾氣他了解得很,，早年進(jìn)家門時，差點兒給他整折了老腰,。
“先不說嫂嫂,，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問您，無娃子的爹娘究竟去了何處,？”
“問這干嘛,，我倒是勸你離滑頭遠(yuǎn)點兒，他可是一禍根,?！?p> “......”
“好奇而已，小家伙每天都會跑去流波亭,，時間久了自然彼此熟悉,，我總感覺他和別的孩子不太一樣，大概是孤獨讓我們彼此相通吧,?！蹦腥似届o道,。
“嘁，倆大瘋子生出個小瘋子,，當(dāng)然是怪種兒,，估計他爹娘早就隱世獨居，過上了快活日子,，到頭兒再挖兩個坑給自己埋掉,，豈不美哉！”
“他們可是仙人,？”
“誰知道呢......”
老漢收起煙袋,，轉(zhuǎn)身走進(jìn)里屋。男人沒再多問,，只用手指將碗底的顆粒粥米送到嘴中,，小心地咀嚼著。
月籠含紗,，中夜的涼色多半被輕霧遮掩,，唯獨那裸露的潭水分外清明。男人依靠墻壁,，迎著月光,，問道今宵幾許、睡夢何如,？
或許,，是她聽見了,。眼前這片朦朧的景色逐漸消退,，月華引落于空中，如明玉般皎潔,，那是一種無法言及的美,，賞客自然陶醉其中。
“月下孤潭影,，云容飛鳥枝,。”
“不如明天講講鳳凰的故事,?！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