蒹葭者,,蘆葦也,,飄零之物,隨風(fēng)而蕩,,卻止于其根,,若飄若止,若有若無,。
一
常聽人言,,這世上有妖精,凡是動物或者植物,,聚靈氣,皆可成妖,,得道法,,亦可成仙,,誰曾想,我一鬼魂,,竟陰差陽錯,,附身蒹葭,存活一世,。
百年前,,我本是出身名門望族的世家小姐,生的雖不說是沉魚落雁,,閉月羞花,,但也溫婉動人,琴棋書畫,,詩詞歌賦更是樣樣精通,,被譽(yù)為“京城第一才女”。自我及笄后,,求親的人更是踏破門檻,,母親常常教導(dǎo)我,希望我能嫁給王侯將相,,興旺家族,。看,,這就是我的命運(yùn),,才華橫溢皆為利益,溫婉動人皆是利器,,殊不知我只想找一個心愛的男子,,平凡度過此生。因此,,我常?;孟耄苡幸粋€男子,,他不一定有雄厚的家世,,但他足夠愛我,能夠拉著我的手,,將我?guī)С鲞@權(quán)利的漩渦,,離開這生活的泥濘,帶給我光明,。
誰人年少不輕狂,,我也癡心妄想著“一生一世一雙人”的美夢,因此,當(dāng)他出現(xiàn)時,,我淪陷了,。即使歷經(jīng)百年,我仍然清晰的記著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場景,,沒有話本中男女主相見時的浪漫,,甚至有些窘迫,但是他的笑溫暖了我整個冬天,。
世人皆說著我的賢良淑德,,殊不知我骨子里是個叛逆少女,偷偷溜出府玩更是家常便飯,,索性我的丫鬟一直幫我打掩護(hù),,以至于不曾被發(fā)現(xiàn)。一日,,我照例出府玩耍,,來到了一片梅樹前。
“梅須遜雪三分白,,雪卻輸梅一段香”我被眼前動人場景所吸引,,看四下無人,便偷偷踮起腳,,想折一枝帶回府養(yǎng),。
“莫折花,花好亦自喜”
誰在說話,?我驚愕的回頭,,看見了迎光而來的他?!肮邮罒o雙”就是用來形容他的吧,,后來想想,我見過無數(shù)王侯將相,,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氣質(zhì)出塵清冷之人,,或許是初次見面便心動了吧。因是被抓的窘迫,,使我有些無地自容,,但很快我就被他的侃侃而談吸引,我們相談甚歡,,暢談古今,,甚至說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論。
就這樣一天天相處下去,,我也很快就淪陷了,,我了解到他出身書香世家,,喜歡研究書畫,不喜歡被朝堂官職所束縛,,致力于教書育人,,這也是我喜歡的生活,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家族不可能讓我們在一起的,,但是我仍然愿意沉溺其中,就算是浮生若夢,,也甘愿,。
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,很快便東窗事發(fā),,我們相處的事情被我的家人撞見了,。或許是因為我還有利用價值,,所以他們并不想破壞我的名聲,,便將此事壓了下來,日夜將我關(guān)在房中,,不許我與外界通信,。
就這樣日日夜夜,夜夜日日,,不知道過了多久,,也許是很久吧,畢竟看不見他的日子每天都很難熬,,也久到我不再幻想我們這對苦命鴛鴦能夠在一起了,,久到我將房間中的每一塊磚都數(shù)了過來,等我重見天日的那一天,,便是我穿上紅嫁衣嫁給丞相公子的那一天,。
世人皆說我聰慧,我想他們說的是對的吧,,因為我早就料到了結(jié)局,,但是我卻不相信這是我的結(jié)局。
那日,,八抬大轎,,張燈結(jié)彩,也是一個梅花滿開的冬季呢,,看著眼前之景,,我不禁哀嘆:這世人傳頌的金玉良緣,又有何人懂得這風(fēng)光背后真正的愿景呢,?我偷偷的掀開簾子,,想看看人群中是否有他,,盡管知道希望渺茫,就像我們的感情似飛蛾撲火,,畢竟誰能逃過名門望族的追殺令呢,。
故事也很快有了結(jié)局,等到被抬進(jìn)丞相府后,,我以太悶想透風(fēng)為理由,,走到丞相府中的池塘旁,奔向了新世界的大門,。
后人傳聞我是一個癡情女子,,因不能與心愛男子在一起而投河自盡,我想并不全是如此,。我愛他嗎,?或許是愛的吧,畢竟他是唯一一個讓我看見希望的人,,但是他更是一個可以將我拉出生活的泥沼的契機(jī),,雖然結(jié)局是我們都深陷囫圇,但我選擇了永生,。
二
自從我附身蒹葭后,,便沉醉于修煉,兩耳不聞窗外事,,就這樣歲歲年年,,畢竟這世間又有什么值得我留念呢?
一日,,我照常吸取靈氣,,沐浴陽光,但是不幸遇到劫難瓶頸,,我自問道法皆怡,,可終參不透究竟差了哪一劫,久久不能突破,,最終我于蘆葦中站了起來,,伸展身軀,落瀑般的白發(fā)隨之而晃動,。因為我附身蒹葭,,發(fā)眉如雪,夾在蘆葦中間,,幾不可見,。外人路過,恐也不知蘆葦叢中有一女子,,正踏著漣漪沐浴,。
閑來無事,,我踏步于這片生活許久的蘆葦塘,沐浴著徐徐春風(fēng),,放空思想,。恍惚間竟然想到我的前世今生,,仿佛大夢一場,,不禁感慨造化弄人。
正當(dāng)迷醉之際,,耳邊突然傳來裊裊歌聲,,我豎耳細(xì)聽,似是從彼岸傳來,。
“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,,所謂伊人,,在水一方……”那聲音乘著微風(fēng),拂過我的耳畔,。我分明地辯別到,,里面有著些許悲戚。帶著好奇,,我悄悄走進(jìn),,想一探究竟。
或是天道輪回,,因果循環(huán),,我竟然再次遇見了他,雖然他換了身打扮,,相貌有著些許變化,,但是他那出塵的氣質(zhì)讓我很快認(rèn)出他---我前世的愛人。
是夢嗎,?看著他熟悉的身影,,我竟然有些癡了。
“姑娘,,姑娘,!”又一次被他的聲音換回現(xiàn)實世界,想到我這個樣子即將被發(fā)現(xiàn),,我慌忙逃走,。
等我逃回到棲息地,看著池塘中倒影出來的自己的身影,,內(nèi)心久久不能平靜,。我不知該感謝還是該遺憾,,很感謝老天爺能讓自己有個機(jī)會能夠見到曾經(jīng)朝思暮想的人,但也遺憾怕是相見也不如懷念,,畢竟人妖殊途,。
第二日,熟悉的歌聲再次傳來,,我被擾亂心神,,無法專心修煉。想著道法講究因果輪回,,若想得道升天,,終究是要了卻我這樁心愿,也罷,,就一眼,,隨后我變身一名族小姐,向小洲下的他走去,。
看著這熟悉的背影,,我險些激動地流下眼淚。壓制好內(nèi)心的感慨萬千,,我向前走去,。
“公子何故一人在此?”
他見到我,,似乎有些驚奇,,但并未認(rèn)出,也對,,前世的回憶早已成為過去,,又何必久久惦記?
“只不過心中有所思而不能釋懷罷了,?!?p> “哦?不知小女可否有幸成為那個傾聽的人,?”
“在下之幸,。不知姑娘是否相信前世今生?”
聽見這句,,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,,妖本無心,此刻我卻再次感受到了心跳,。我偷偷觀察他的神色,,似是并未想起什么,只是困惑罷了,,便試探道“公子何故問此,?”
“只不過昨日誤入此片蘆葦塘,,心有所感,突生悲傷罷了,,正逢心悸,,恍惚間看見一白發(fā)女子在蘆葦塘中央閉目冥想,當(dāng)我想上前一探究竟之時,,那女子竟頭也不回的跑了,。”
“此后,,我便茶飯不思,,無論張合,心中總是浮現(xiàn)出那名女子慌忙而逃的背影,,讓我輾轉(zhuǎn)難眠,,越是細(xì)想,越覺得熟悉,,仿佛丟失了什么寶物似的,,故來此地?!?p> “公子怕事說笑呢吧,這世間竟有如此奇妙之事,?時間不早了,,公子還是趕快回去吧?!蔽覄裎康?,我心意已決,并不想讓他想起什么,,上一世已經(jīng)夠苦了,,這一世又何必重蹈覆轍呢?況且人妖殊途,,我們終究只能是錯過,。
“也罷,也許是在下想多了吧,,姑娘不走嗎,?是否需要在下相送?”
“哦,,不用不用,。”
“那告辭,?!?p> “好”后會無期,,我心里默念著,便頭也不回的走了,,也因此錯過了他濕潤的眼光,。
三
“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,,所謂伊人,,在水一方……”熟悉的歌聲再次想起,也罷,,讓他唱吧,。這些天來,我每天都能看見他來到蘆葦塘,,時而逆著曲水而上,,時而走向河對岸,時而奔向小島中央,,似是在尋找著什么,,傳聞在綠洲的蘆葦塘旁有一個瘋子,每天都哼著曲子,,尋找東西,,只有我知道他是在尋找我罷了,但是人妖殊途,,我若不愿他又如何找得到我呢,?說我無情也好,說我自私也罷,,是我縱容了他的存在,,是我想讓他陪在我的身邊,縱使不能相見,,但是真正相愛的人誰又舍得放手呢,?
上一世飛蛾撲火,這一世日日相伴,,我們的故事永遠(yuǎn)沒有結(jié)局,,如此,甚好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