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總是這樣,。

　　前世便是這樣,。柔弱無依,，單純無害，而前世的自己又總是和和氣氣,，追求兄友弟恭，是以一直處處照拂著她,。

　　可是……

　　當(dāng)日兵變,，宮城被破，徐妃一眾卻早已不見了蹤影,，蕭元楚不相信那會是巧合……若放于平日,，她定無意與之爭鋒，但思及此,，便有心而試,，今日她尚未開口，便被蕭元卿打斷,，也許是無意,，她也自然希望是無意的，然而若是有心之舉……

　　倘若當(dāng)日之事真與徐妃等人有關(guān),，那么自己決不會放過她們,。

　　蕭元楚正欲再探，卻剛好捕捉到了蕭元卿不似作偽的,，微微受傷的神情,，想起從前的點滴,，終究是心一軟。她接過身側(cè)侍女送上來的茶盞,，對著蕭元卿,，一飲而盡。

　　茶水含著點點花香,，是去年收藏起來的金桂,，淺淺的甜中和了茶葉的苦澀。

　　她想起她著了風(fēng)寒,，留于寢殿不便出行,，是蕭元卿折了早春的桃花，每日前來看她,。

　　她想起她長夜而讀,，白日里頭隱隱作痛，是蕭元卿烹了蓮子湯,，在她品嘗的時候替她按摩,。

　　她想起她弄斷了心愛之琴的弦，是蕭元卿命人走南訪北收集材料,，再連夜為她補(bǔ)好,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哪怕只有那么一絲絲可能，她也希望蕭元卿姐弟與兵變之事無關(guān),。理智告訴她,，徐妃一眾消失不會是巧合，而她的內(nèi)心卻仍有一絲絲猶豫,，為這姐弟二人開脫著,。

　　她的印象之中，蕭元卿與蕭玄漱,，雖為徐妃子女,，卻與其性情極不相似，公主皇子們皆入學(xué)后,，這二人也漸漸與徐妃疏遠(yuǎn)了,。

　　也許……蕭元卿和蕭玄漱，是無辜的呢,？

　　也許……他們當(dāng)日仍在宮里,，只是事發(fā)突然，來不及聚在一處呢,？

　　蕭元楚放回茶盞,，微微點頭，蕭元卿對著她彎了彎眉眼,，亦飲盡了手中之茶,，而后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坐了下來,，端著茶盤的侍女亦退至了一側(cè)。

　　蕭元楚應(yīng)蕭帝之言坐至了帝后身邊的位子,，她的身姿挺直,，坐姿端莊，神情卻是淡淡,。

　　于是萬事俱備,，眾官家紛紛進(jìn)禮，而后歌舞齊出,。

　　歌舞皆是前世里早已看爛了的,，蕭元楚卻格外珍惜當(dāng)下的時光，因著座上父皇母后慈愛的笑容,，因著身側(cè)乳娘抱著的,，方三歲的蕭玄燁高高興興地向她亂揮著的小手。

　　“姐姐,，你不喜歡二姐姐了嗎,？”蕭玄燁眨巴著眼睛,，待乳娘放下他后便湊近了蕭元楚,，小聲問道。

　　蕭玄燁自幼聰慧,，而孩童的直覺更是敏銳,。

　　“為什么如此說？”

　　“姐姐從前不是這么對待二姐姐的,?！笔捫钕肓艘粫海f道,，“姐姐從前對二姐姐和三哥哥很好,，可是今天，姐姐看二姐姐的時候冷冷的,?！?p>　　蕭元楚摸了摸蕭玄燁的頭：“燁兒很喜歡二姐姐？”

　　“燁兒只喜歡姐姐,?！?p>　　聞言，蕭元楚淺淺一笑,，眸子里流露出些許暖意,，正欲否認(rèn)，話未出口卻頓了頓,，而后終改了口：“我與燁兒才是親姐弟呀,，燁兒今后也不必與他們走太近才是,。”

　　她現(xiàn)在不想去懷疑蕭元卿與蕭玄漱,，卻不能保證他們一定沒有問題,，當(dāng)日既出了那樣的事，如今謹(jǐn)慎些也總歸沒錯,，畢竟最后陪在她身邊的,，只剩下了這樣一個親弟弟。

　　蕭元楚望著軟軟糯糯的蕭玄燁,，目光溫柔之余,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“弟弟”——蕭玄漱。徐妃的好兒子,，蕭元卿的胞弟,，今日稱病倒是未曾出席，前世自己還去探望了一番,，這一世……也許暫時不必了,。

　　對于蕭玄漱，蕭元楚內(nèi)心有些復(fù)雜,。那個僅比自己小了一歲的少年,，前世里總愛待在她的宮里，待她卻比待蕭元卿還好些,，一臉的無邪,，愛同她談天說地，在旁人看來,，蕭玄漱與她更像一對親姐弟,，而非蕭元卿。只是后來不知為何……蕭玄漱便不常來走動了,，便是來,，也不過待個片刻，她待二人倒依舊如當(dāng)初般好,，蕭元卿也一直愛黏著她,，而蕭玄漱，卻變得不冷不熱,，陌生了許多,。

　　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……蕭元楚沉思。

　　大約……是在自己十六歲那年,。

　　第二年,，天啟便覆滅，徐妃一眾早不知所蹤，莫非那時蕭玄漱已經(jīng)知道了些什么,？還是……之前的友愛,，本就是他的偽裝？

　　很難想象,，那個少年笑得明明那般清澈,。

　　生辰宴，酒正酣,。

　　忽有公公氣喘吁吁地上前,，在蕭帝耳邊說了什么，蕭帝神情由驚轉(zhuǎn)喜,。

　　慕容皇后見狀,，知蕭帝有話要說，便擺了擺手,，底下樂舞班得令,，便退了下去。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帝后,，皆是安靜,。

　　“眾卿，”蕭帝起身,，臉上寫滿了愉悅,，“朕的皇兒有福，這些日子,，駐留定元城的空也大師,，今日屈尊，前來赴宴,，此刻就在殿外?！?p>　　聞言,，滿座皆嘩然。要知道,，空也大師可是世外之人,，有滔天之才，周游各國卻從不入仕,，此生還沒有踏入過哪國的皇宮,，今日一介公主幼學(xué)之年的生辰宴，竟引來了空也,？

　　“快請進(jìn)來,。”蕭帝一聲吩咐鏗鏘有力，自己也攜著慕容皇后走了下來,。

　　滿座皆起,，肅立而待，以示尊敬,。

　　蕭元楚一同走下來,，凝視著殿門，眉卻是微蹙的,。

　　空也……蕭元楚記得,，前世自己十歲時，空也確實恰好在定元城內(nèi),，父皇也依禮給空也下了帖子,，只是那時空也并未曾來，甚至連只言片語都未留下,，便又離開了定元,，此舉亦是意料之中，因而父皇也并未過問,。難道隨著她的重生,，這一世也有什么改了不成？

　　正當(dāng)蕭元楚出神之際,，一位仙風(fēng)道骨的長者已步入眾人眼簾,。

　　白須白眉，神色淡然,，目光悠遠(yuǎn),。

　　此便是空也。

　　空也身后還跟著一名少年,。那少年神情淡淡,，氣質(zhì)脫俗。此便是空也的二弟子,，決風(fēng),。

　　“見過陛下，見過娘娘,?！?p>　　一聲禮，拉回了蕭元楚的思緒,。

　　“不必,，不必?！笔挼圻B忙免禮,，又請師徒二人上座,。

　　空也卻是婉拒：“多謝陛下，只是此番前來僅為賀禮,，不會久留,，便不多叨擾諸位了?！?p>　　空也說話之際,，蕭元楚抬眸打量著他，似有一絲熟稔感,，卻又不甚清晰,，微微一側(cè)眸，卻發(fā)現(xiàn)空也身后的少年竟也在打量著自己,。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后,，少年從容地收回視線，好似無事發(fā)生過,。

　　“哦,？”蕭帝開口，雖惋惜空也不會久留,，卻又知其今日來此已是添光,。

　　“敢問……公主在何處？”空也白眉微彎,，似笑非笑,。

　　見點到自己，蕭元楚便從后走向前來,，神色坦然,，端莊大氣：“見過大師?！?p>　　面前的女孩一襲白裙,，穿得頗為沉穩(wěn)，繡了蘭花的大袖上搭著水青披帛,，不戴玉佩,，未著香囊，雖身份華貴,，卻著衣略顯雅凈，只發(fā)上點點玉飾光輝柔和,，一眼可知價值不菲,。女孩稚氣未脫的臉上一抹清明與威嚴(yán)，旁人看了定要贊嘆三分,，然而空也卻未多言,。

　　“此番前來，甚是匆忙，并無賀禮可送,，還望公主莫怪罪,。”空也說得云淡風(fēng)輕,，眾人卻聽得莫名其妙,，這一會兒為了賀禮而來，一會兒又無賀禮可送,，大師鬧的是哪般,？

　　蕭元楚縱不解，卻并不顯露分毫,，只已禮相回：“大師屈尊前來,，天啟之幸?！?p>　　“既無禮相贈,，便不能顯老夫之誠意?！笨找蔡ь^,，正視著蕭元楚，話語頗具深意,，“鐘寒山上紅梅開得倒好,，公主可愿親自采擷？”

　　蕭元楚一愣,，眾人亦不知何意,。

　　“大師此言何意？”蕭帝開口問道,，只覺眉心一跳,，語氣不自覺帶了三分威嚴(yán)。

　　空也卻不慌不亂,，依舊是那副淡定從容的模樣,，甚至并未多看蕭帝一眼。

　　“老夫的意思是,，”空也注視著蕭元楚,，一抹悠遠(yuǎn)對上一抹幽深，在后者上劃出一絲微不可察的裂痕,，“公主可愿拜老夫為師,？我雖駑鈍，大約還略能教授些什么,?！?p>　　一言既出,，滿座驚詫。

　　要知道,，空也座下不過兩名弟子,，多少皇親國戚，達(dá)官貴族想把自家兒女送去鐘寒山,，奈何空也軟硬不吃,，只說收有緣之人，一身絕學(xué)不露于世,，現(xiàn)竟要收一個女娃娃做弟子,？！

　　蕭帝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,，慕容皇后也漸漸肅容,。

　　荒唐，縱使空也德高望重,，上來直接要走一國公主,，又豈是合乎禮節(jié)之事？

　　更何況…與旁人不同,，他們更多的,，是對鐘寒山山高水遠(yuǎn)的擔(dān)憂。

　　微微錯愕,，蕭元楚輕輕一笑：“承蒙大師厚愛,，只是……”

　　“公主可想好了?！辈淮捲f完,，空也便出言打斷，“公主想做的事,，缺了鐘寒山一環(huán),，注定不成?！?p>　　眾人不明所以,，唯蕭元楚身形一顫，似是震驚,，明麗的眸子仿佛有一瞬間被寒意浸染,，恍惚消逝又如錯覺。

　　夜風(fēng)輕起,，周遭寂靜,，廊邊花葉“沙沙”作響。

　　她朱唇微張,，清冽的音色打破這片刻無聲,。

　　“大師……莫非知道些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