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飛逝
翌日。
每日卯時,元楚決風二人都是要晨練的,,據(jù)空也所言,,晨起松松筋骨更利于元楚習武,因而元楚總是跟著決風,學得格外認真,每每后衫被薄汗沾濕,雪地里穿得不多亦不覺寒冷,。
而決風平日起得更早些,因著要準備早膳,雖左不過還是些面條小粥,,偶有樵夫帶上來的饅頭燒餅,,也需比旁人起得早些去熱。
鐘寒山天冷地凍,,行商甚少愿意上山,,而帶雪的枝干屬實不適合做柴,因此樵夫也并非真來砍柴,,不過是念著空也德高望重,,從前于民間又行善積德,方特地帶些吃食上山,,亦不愿收鐘寒院的銀錢,,只有空時來同空也請教請教經文,便全當報酬了,。
現(xiàn)下里,,決風剛為空也送去早膳,從膳房新盛了碗熱粥給元楚送來,,踏進院子,,只見元楚仍在提劍鍛煉腕力,遂將粥碗放在了院中竹制小桌上靜待,,片刻后猶忍不住出聲:“師妹,,天冷,先喝粥吧,,涼了再用對身子不好,。”
元楚聽見聲音,,方將神思拉回當下,,隨意抬手擦了擦額上沁出的些許汗滴,沖著決風莞爾一笑,,手腕一轉,,寶劍入鞘,而她走上前來,,于竹凳上坐下:“決風師兄每日操勞,,著實辛苦了,?!?p> 決風耳根微紅,見元楚拿起勺子開始喝粥,,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,,亦坐在了另一邊的竹凳上。
元楚喝了兩勺粥,,見決風面前空蕩蕩,,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,,囑咐決風稍等,便回了自己的寢房,。
不過片刻,,少女便提著一只竹籃走了出來,竹籃上蓋了一塊藏青色的布,,從外看,,看不見里頭的物件。
然而從少女微微勾起的唇角可以看出,,她此刻心情有些愉悅,,于是決風也不免心生期待。
“這是,?”
元楚聞聲,,將竹籃放在了決風面前,籃中隱隱透出清香,。她伸手掀開布,,端出了里面的東西——白玉糕一盤。
“嘗嘗吧師兄,,昨夜做的,。”元楚將糕點往決風那里推了推,,而后坐回了小凳上,,接著吃粥。
決風耳根的紅色逐漸明顯,,從前元楚也會做些東西,,不過是些簡單的小粥,而糕點還是第一回,。鐘寒院過去常住的只有他師徒二人,,他亦不做這些精致點的吃食,習武修行之人不在意這些,,況糕點做起來比煮粥繁瑣,,他忙著修習,也無閑暇功夫在這些上花精力,。
此刻他拿起一塊糕點,,圓圓的糕上沒有精致的花紋,想來應是缺少模具的緣故,,但糕點表面細膩無比,,一看便知在揉面上沒少下功夫。他頗為小心地咬了一口,倒不是擔心不合自己口味,,而是帶著些莫名的,,期待的、歡愉的情緒,。
外層軟軟糯糯,,內層入口即化,沒有餡料,,中間只有極薄的,,重新調化過的少許糖漿。吃在嘴里,,梅花的香氣暈染開來,,伴著涼涼的口感,令人很是受用,。
“膳房里食材不多,,所以只能給師兄做些簡單的了?!痹娝卵?,放下了碗勺,“可還合師兄胃口,?”
水是決風收集的梅上雪水,,糕點在布下放置半個晚上,想來冰涼爽口,,亦不會入口干澀,。
決風靦腆,不知如何贊許才為最好,,因而只道:“很美味,,有勞師妹了?!?p> 元楚本不當會烹調吃食,,只前世里蕭玄燁長至八歲后,尤愛喝杏仁果酪,,蕭元卿宮里的人做得好,,但他也不好意思每每麻煩蕭元卿,便央著元楚去學,,說是只愛阿姐親手做的,,于是元楚不單學了杏仁果酪,也試了不少其他吃食,,遂有了尚可的廚藝,。
元楚心知這便是肯定了,遂笑言:“我才當言謝,,多謝師兄贈與的那兩枝梅,。”
自重生以來,,她常常噩夢纏身,,一閉眼便是彼時昏暗的皇城,血腥氣仿佛一直縈繞在四周,,如何也散不開,,故而時常挑燈夜讀,逐漸不愿早眠,。而昨夜那兩枝梅卻沁著幽香,,大約是特地折了最艷的兩枝,在梅香中,,她倒也難得睡了個安穩(wěn),。
然而決風卻一愣怔,一副不知元楚所言為何意的模樣,,目光清澈的眼睛里略帶疑惑,。
元楚察覺,收拾碗勺進陶案的手微微頓住,,而后語氣輕松,,嘮家常一般問決風:“那兩枝梅原不是決風師兄放的么?那我便放心了,,師兄每日做的事太多,,若是這些小節(jié)還要師兄上心,我著實過意不去了,?!?p> 決風輕笑以應,似乎明白了些什么,,雖知曉元楚此言之意,,但還是未再伸手拿第二塊糕。見元楚放好碗勺,,便起身順手接過,,又見碗里粥不過用了一半,遂開口:“師妹以后還需多吃些才是,,日后真正開始練武,,是極累人的?!?p> 而后他端起陶案,,便準備離開,,只那目光,還是略略于白玉糕上停了一瞬,。
“師兄,,”敏銳如元楚,她將糕點收回竹籃,,向決風遞去,,“每日泡茶的水很香。師兄若練功疲憊,,來我這里,,我定會為師兄煮好熱茶的?!?p> 決風望著眼前的少女,,她比他矮了許多,同他說話時常要微微仰頭,,語氣總那般溫和,,目光卻總平靜無波。他騰出一只手接過竹籃,,微笑著同她道謝,,然后走出了元楚的院落。
元楚看著少年離去的身影,,略一沉思,。
既然那兩枝紅梅不是決風所放,空也更從不管這些,,那剩下的那人……
她微微蹙眉,。
那人清狂神奕,著實讓人難以想象出,,他踏雪而來,,攜一身寒氣,將紅梅置于白瓷瓶的樣子……
……
千篇一律的生活,,時間總是翻頁翻得迅速,。
元楚已記不太清了。
是何時縱越密林,,揮刀斬雪絕青煙,;是何時長立急流,頂風沐水斷枯葉,,又是何時登鐘寒山巔,,盡覽群野蕭瑟的……
有多少次,幾近葬送狼口,,有多少次,,幾近墜入深淵,,又有多少次,于深山闊水中歷練歸來,,卻險些喪命于失血過多……
元楚都記不太清了,。
白駒過隙,須臾便是五年,。
她只知道,,這五年里她讀透了不少兵書,,習盡了諸多刀法,,也在一些原本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上,留下了一道道難以徹底消失的疤痕,。
她只知道,,從初入鐘寒山的安逸,到之后越來越苦的修行,,她不曾落淚不曾抱怨,,只在一次次危機壓得她將喘不過氣時,靠著一絲信念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翻盤,。
空也的確知曉什么的樣子,,然而她一直沒法從他口中套出什么話,但空也對她的要求越來越高,,到了最后的第五年,,她的修習環(huán)境甚至遠比決風的苛刻。
她是感謝空也的,,也誠心認他為師,,只因她能清晰感覺到,空也對她的教習,,定能在她未來所為上提供莫大的幫助,。
是的,未來,。
她即將出山,,獨自前行,正如五年前的那個夜晚,,她一人離宮一般,。
朝陽未出,光卻提前點亮了遠處的朦朧,。
金白色的曙光籠罩著整座鐘寒院,,輕撫著那扇滿是風雪痕跡的院落大門。
白衣少年郎安靜地立于門后,,他眉目清秀,,神采俊逸,,較五年前氣質更為出塵,面容上也帶了幾分成熟,。
而他溫柔目光下站著的少女……
決風凝視著元楚,。
她一襲素色便衣,身形窈窕卻站得極為板正,,故而透出些許剛勁的意味,。歷經時光洗禮,她的美人模樣越發(fā)鮮明,,原本該是極致艷麗的五官,,卻意外透著微不可察的冷意。
她明明在笑,,且看似溫和,。

君小兮er
出山!預備,!走,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