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:進言
徐錦宜坐在榻上,滿月一般的小臉兒微微低著,,帕子在手指間不停地轉(zhuǎn)著圈兒,。
春蘭看了一眼,便收回目光,。
“大姐姐,,那些學(xué)子你看到了吧,可真是意氣風發(fā),,又各個文采斐然呢,。”說著頭越垂越低,,“特別是那個叫謝安的,,當真是好樣貌?!?p> 說完,,徐錦宜的臉變得紅彤彤,就像一個熟透了的紅蘋果,。
而周嵐,,還沉浸在剛剛見到謝安時的場景。雖一身粗布衣,,卻難掩身上的如玉如竹的氣質(zhì),。今日學(xué)子之中,不乏有依靠父祖的官位而取得入監(jiān)的官僚子弟,,皆是一身錦衣華服,,裝扮體面??芍x安仍有能讓人一眼看到他的本事,。
謝安!周嵐牙關(guān)緊咬,,雙眼迸發(fā)出濃烈的恨意,,不知不覺手中一只簇新的八寶金簪被她握變了形。
徐錦宜許久沒有等到回應(yīng),,扭頭看向周嵐,,見狀嚇了一跳:“大姐姐……你怎么了啊,?”怎么覺得周嵐今天怪怪的,。
周嵐眨了下眼睛,手心被簪上鑲嵌的寶石劃破,,微微地刺痛讓她明白這一切不是夢,,也不是她的臆想:“哦,,沒事,昨夜做了一個噩夢,,剛剛又想起來了,。”
“原來是這樣啊,?!毙戾\宜聲音軟糯,聞言挪到周嵐身旁,,垂頭靠在周嵐的肩膀上,,“我娘說,這夢境都是相反的,,大姐姐不要害怕,?!?p> 周嵐想要笑著回應(yīng),,奈何僵硬的臉頰還有刺痛的心,讓她勾起嘴角都不能,,只說道:“你說的對,,我也是這樣想的。重要的還是活著,,你說是不是,?”
徐錦宜聽到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,然后憨笑著點了下頭,。
周嵐借故喝水,,然后避開徐錦宜的接近。
徐錦宜坐正身子,,心中愈加奇怪,。往日里,周嵐可是一個沒有半分煩惱,,整日言笑晏晏的人,。她說兩句好話,周嵐不是給她簪子,,就是給她珍珠的,,還會一口一個“錦宜妹妹”的叫著。
只見周嵐抿了一口茶水,,然后開口說道:“我剛剛想起來昨日讀的書有一處不懂,,要去找我爹問問,改日再陪你,?!闭f完扭頭就走,,也不管身后徐錦宜被下了逐客令是什么表情。
春蘭也覺得奇怪,,但是大小姐歷來都是有主意的一個人,,所以她如往常一樣,并不多想多深究,。
周嵐出了門腳步漸漸加快,,到最后干脆提起衣裙小跑了起來。
“大小姐,!”春蘭在身后跟著,,“您慢點兒,當心摔著,?!?p> 從小到大,周嵐都經(jīng)過宮里的婆婆教導(dǎo)禮儀,,行走坐臥,,皆有考究。這大忌就是“急”,、“快”,。一舉一動,重要的是一個“緩”字,,眼下可真是將規(guī)矩都拋在腦后了,。
“大小姐?!焙钤跁块T外的冬鉚,,遠遠地就看見大小姐急匆匆的跑過來,心中納悶兒,。
周嵐還沒等走到書房門口,,就問道:“我爹在里面嗎?”
冬鉚傻乎乎的點頭:“在的在的,?!眲傉f完,就見周嵐風一樣的從自己眼前走過,,人推門就走了進去,。
冬鉚要跟進去,卻見春蘭當先關(guān)了門,,然后對他行了一禮:“冬鉚哥哥,,大小姐恐怕有事情要跟老爺說?!?p> 冬鉚只好跟春蘭一左一右的守在門外,。
周嵐一進去就看到坐在桌案后,,專心書寫的父親。彼時父親正當壯年,,為人正派,,備受天下學(xué)子推崇,同時又被皇上封為太子少師,,朝廷里,,還有天下人的眼里,無疑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,。
周廷梧下巴上蓄著長長的胡須,,濃眉下一雙狹長的眼眸不含濁污,清泠如雪,。哪怕身處如今的高位,,除卻朝服,平日里還總穿著半舊的青衣,。連帶著府里上上下下都遵循著簡樸二字,,只有她是一個例外。
只有她的吃穿用度,,全都是最好的,。
“來就來了,,傻站著干什么,?”周廷梧抬起頭,笑看著自己捧在心里養(yǎng)大的女兒,。
周嵐聽見聲音,,身子微微一顫,眨掉眼中一層薄薄的云霧,,這才恢復(fù)如常,,語氣緩緩:“我想爹了?!?p> 是的,,她想念的緊。曾經(jīng)無數(shù)個日日夜夜,,她都想要一死了之去與自己的家人團聚,。
周廷梧聞言笑了一聲,眼中滿是慈愛:“何時學(xué)的跟宜丫頭一樣,,吃了蜜糖了,。”
周嵐瞳孔微縮,,臉上還是甜甜的笑著,,她緩緩走到跟前,,伸頭看了一眼周廷梧正在寫的東西。只見每一個名字的后面,,都有寥寥數(shù)語的批注,,顯然是對剛剛那些學(xué)子的評價。
她爹是國子監(jiān)祭酒,,這些學(xué)子明日起便都會去國子監(jiān)讀書,,而每個學(xué)子都有可能日后進入朝中為官,眼下就是在初選,。她爹若是給了誰好的評語,,那這個人日后肯定會有一番作為。
因為還沒有經(jīng)過最后科舉的學(xué)子們,,是太子還有其他皇子爭相拉攏的對象,。若能事先得到她爹的肯定,便會聲名鵲起,,太子和其他皇子必會爭先拋出橄欖枝,,多加許諾。這也是今日那些學(xué)子為何一同前來,,還要高談闊論盡展才華的原因,。
周嵐的目光在謝安的名字上劃過,快的讓人不易捕捉到:“爹在寫什么,?”
周廷梧沒有要隱瞞的意思,,直說道:“今日那些學(xué)子的侃侃而談,你看了可有覺得當中有出類拔萃之人,?”
周嵐顯得很有興趣,,目光晶亮的點下了頭。
“哦,?”周廷梧見狀放下手中的毛筆,,“說來聽聽?!币桓毕炊犞疇?。
周嵐想了想措辭,然后開口說道:“要說特別出彩的人……那個身穿藏藍色水雲(yún)長袍,,身形消瘦,,瞧著一臉病氣的人,女兒覺得他雖然神色拘謹,,顯得有些小家子氣,。但他說起民生之時目露關(guān)切,言辭露骨干脆,,直面當今皇政弊端,,這份勇氣就很難能可貴,。”
“他叫程屏,,申國公的兒子,。”周廷梧說著一頓,,垂眸看了看紙上程屏的名字,,接著道,“雖剛直,,但缺少了一分變通,。以后多怕是……過猶不及?!?p> 周廷梧說完,,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了,遂看向周嵐,。只見周嵐笑著接道:“還有那個叫什么……哦,,叫謝安的,女兒當時聽到有人這么叫他,?!?p> “謝安?!敝芡⑽嗄钸读艘宦?,看著紙上謝安的名字點了下頭,一舉一動正好落入周嵐的眼中,,周嵐不禁心頭一沉,。
“那個謝安侃侃而談,,言辭犀利,。三兩句話便能引經(jīng)據(jù)典,可見是一位極有學(xué)識的人,。哪怕與人爭辯,,也能談笑以對,讓人啞口無言,,確實是難得的人才,。”
周嵐從小是受周廷梧開蒙,,又跟著讀了很多書,,眼界談吐自不是一般女子可比。所以聽到她說出這些話,,周廷梧絲毫沒有覺得詫異,。
見周廷梧剛要點頭,,周嵐立即出聲說道:“可正因如此,女兒卻覺得此人太過顯眼,,太愛掙先,,鋒芒畢露太過功利?!?p> 周廷梧到了嘴邊兒的話,,沒有說出來。他怔了一下,,然后看著紙上謝安的名字,。